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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戮生》第二章

    “陆雨,陆雨,醒醒,快醒醒,回家了。”

    陆雨迷茫的睁开眼睛,一只纤细的手掌覆在眼睛上,为他挡住了刺眼的光芒。

    陆雨眨了眨眼睛,赶跑睡意,思绪回笼。

    秦沫见陆雨醒来,忙把人拉了起来,还不忘数落:“说好了约会看电影,你到好,就看了个片头,睡了一个多小时!”

    陆雨双手从后面搂着秦沫,蹭了蹭他的后脖颈。

    此时的电影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工作人员也开始清理现场。

    “我梦到我们高中时期了。”

    “嗯?”

    秦沫有些诧异的回头,陆雨睡眠质量一向很好,很少做梦,总是一觉睡到天亮。

    “我梦到我篮球砸到你了。”

    秦沫被勾起了美好回忆,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个人就着这个话题交谈起来。

    陆雨看着秦沫温柔腼腆的笑着,心里却有些沉重,其实他不只梦到了高中时期,还梦到了他们高考之后的事情,那是一段充满阴霾的记忆。

    高考完后陆雨就被亲戚们赶了出去,成年了,法律上也没了义务。幸好陆雨寒暑假会出去打工,积攒了一笔不小的积蓄,在老城区租了个房子。

    房子年数比陆雨的年龄还大,墙壁上满是岁月的痕迹,白色的墙体掉了不少,地板也碎了不少,隔音也差,楼上夫妻吵架声都能清晰的听到。

    好在房租便宜,房东人也和善,见他一年轻大小伙子不容易,房租便宜了不少。

    他也不许秦沫再回家,天天把人困在身边,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盯着。

    陆雨闲不下来,他要打工赚钱,要攒学费攒生活费,还要养着秦沫,虽说秦沫也不让他养着。

    可这怎么成呢,人是自己的就得养着供着。

    陆雨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他见不的自己媳妇累着,媳妇可不就是用来宠的吗,最好是要养的白白胖胖的,瞧着都喜庆。

    秦沫对此表示不认同,可陆雨才不会管他的抗议。

    陆雨打了几份工,白天去工地上搬砖,晚上去酒吧当服务生,还兼职发传单。

    他自己一天忙个不停,连歇口气都是个奢侈,晚上累的倒头就睡,一个月就瘦了好几斤。

    他却不许秦沫去干体力活,只准他在巷子里摆摊卖点早餐,太阳一出来就得回家去!

    秦沫瞧着他心疼,却又无可奈何。

    陆雨再苦再累却也没在三十几度的天断过秦沫一天空调,冰箱里的水果、冰棍也没间断过,还隔三差五的给他煲汤补营养。

    可是秦沫却背着陆雨偷偷找了份在饭店洗碗的活,可把陆雨气着了,把人拖到床上好一顿收拾。

    这天,陆雨下了工回家,路过一个卖糖葫芦的小摊,鲜嫩的山楂串成串,外面裹着一层晶莹剔透的糖浆,让人垂涎欲滴。

    秦沫是喜欢吃甜的。

    陆雨挑了一根山楂最嫩的一串,裹怀里带回去给秦沫。

    他的沫沫一定会开心的。

    陆雨推门而入,往常那个会掐着点迎接他的人今天却没了踪影。

    陆雨有些心慌,却听到从浴室发出的呻吟声。

    “沫沫!”

    陆雨冲到浴室门口,一个穿着西装戴着黑框眼镜的青年男子脚踩着秦沫的手背,左手掐着他的脖子,右手拿着花洒浇在秦沫身上。

    “秦沫,你恶不恶心,跟一个男人搞到一起,你不要脸你老子我还要呢!给我洗干净了!”

    “你个死同性恋,死变态,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

    “从今天起,我再没你这个儿子!”

    秦沫脸上挨了巴掌,脸颊肿了起来,隐隐约约的露出几个手指印,嘴角的鲜血顺着下颚线滴在胸口上。

    身上的衣服被扯的零零散散,布满旧伤的肌肤上又添新伤,伤口密密麻麻的分布着,诉说着男人的恶行。

    伤口被水一冲,血水流了满地,看起来触目惊心。

    陆雨晕血,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头晕,呼吸急促,四肢渐渐无力,他死死地瞪着秦沫,靠着意志力坚持。

    陆雨失控了,等他反应过来时整个浴室都遭了殃,男子也受了不轻的伤,要不是秦沫拦着,怕是不止如此。

    陆雨拿着毯子包住秦沫,浑身颤抖的搂着他,再不敢离开一步,他好怕一转身,他的沫沫就又受伤了。

    男人趁机离开,留下满目苍痍。

    秦沫抬起手,轻抚上陆雨的脸。

    “怎么办,你给我买的糖葫芦碎了。”

    陆雨看着地上碎成渣的冰糖葫芦,抱着秦沫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下次再给你买,你想吃多少买多少。”

    说完,怜惜的在秦沫嘴上亲了一口,眼泪掉在秦沫的眼皮上。

    这是陆雨第二次为秦沫哭。

    “秦沫,秦沫,我的秦沫,对不起。”

    “秦沫,沫沫,我的心肝。”

    “宝贝,对不起,是我没能保护好你。”

    秦沫跟着陆雨哭泣,替他擦去眼泪。

    “小雨,不怪你的,我不怪你。”

    出租屋外站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群,见着两人出来,议论纷纷。

    “哎呦,要我说啊这男的怎么就跟男的搞在了一起呢,这,这简直不可理喻!”

    “就是就是,多好的一大小伙啊,怎么干这种缺德事。”

    “死变态,恶心!”

    “要我说这种人就该去死!”

    “就是就是!”

    ……

    陆雨紧紧的抱着秦沫,两人眼眶泛红。

    这些都是平日里对他们颇多照顾的街坊邻居。

    陆雨就这么抱着秦沫,一摇一晃的在恶言恶语中离开,血水滴滴答答流了一路。

    陆雨最后还是没有报警,在秦沫百般阻挠下。

    自那日开始,陆雨便辞了工作专心照顾秦沫,秦沫伤的很重,左小腿骨折,手背也缝了针,身上满是淤青。

    陆雨每天变着花样的给秦沫熬汤补营养,一天二十四小时贴身照顾。

    秦沫调笑,这怕不是在供祖宗。

    “你就是我的祖宗。”

    陆雨如此回复。

    两人再次回到出租屋时已过半月,曾经干干净净的门口堆满了垃圾,老鼠蟑螂大快朵颐,苍蝇围着它们打转。

    铁门上写满了恶语。

    “死变态!”

    “滚吧!”

    “恶心恶心恶心!”

    “死同性恋,快滚!”

    ……

    陆雨被突如其来的恶意打击的猝不及防,一个月来连续不断的冲击令他疲惫不堪。他捂住秦沫的眼睛,亲吻他的嘴角。

    “沫沫,我爱你。”

    秦沫的眼泪打湿了陆雨的手掌,他哽咽着回复:“陆雨,我爱你。”

    两个同样遍体鳞伤的人靠在一起相互取暖。

    那一年他们十八岁,是最人生最美好的年华。

    那一年陆雨和秦沫都被从家里赶了出来,被家人侮辱伤害,被曾经和蔼的邻居中伤,差点压垮了十八岁的他们。

    两人背井离乡离开了生活十八年的家乡,来到了h市,彻底斩断了过去,开始了大学生活。

    陆雨趁着课余时间接了一些家教工作,给一群小孩当老师,而秦沫开始在网上写,两人偶尔卖卖早餐,日子过得虽有些紧巴巴的,却也充足。

    “两个相爱的人在一起,不论过什么日子都是开心快乐的。”

    这是秦沫的原话。

    两个人最喜欢在周末傍晚去后花园散步,那时的人最少,他们可以光明正大的牵手,共同吃一个冰淇淋、一根烤肠,可以在灌木丛里深情接吻。

    这一方小天地为他们短暂的遮挡了世俗。

    “小雨,怎么了,你怎么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秦沫看着对面的爱人有些担心的问。

    陆雨收回散发的思绪,刮了一下秦沫的鼻子。

    “没什么,在想你快生日了送什么礼物。”

    秦沫:“只要是你送的我都喜欢。”

    陆雨挑眉,嘴边噙着一抹坏笑,凑在秦沫耳边往里吹了口气,压着嗓音道:“什么都喜欢?那送你一群我的子孙你喜不喜欢?”

    秦沫耳朵一阵酥麻,愣了一下才明白陆雨话里的意思,脸瞬间红了起来,热气直冲

    头顶。

    “陆雨!你,你不要脸!”

    秦沫憋了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臊的脖子脸蛋通红通红。

    “你还没说喜不喜欢呢,嗯?”

    “陆雨!你太过分了,流氓!”

    秦沫咬着唇瞪着陆雨,被欺负的眼珠溜溜转,陆雨感觉自己再添一把火人就得哭了。

    陆雨见好就收,移开身体,给他夹了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哄着小媳妇,“好了,好了,是我错了,先吃饭,咱俩都在一起这么多年了还这么害臊,这小脸嫩的。”

    秦沫气鼓鼓的把排骨塞进嘴里,不搭理故意使坏的人。

    吃完饭,两人也没再坐地铁,牵着手散步回家。

    路边亮起了灯,把两人的影子照的很长很长,深秋的风带着一股凉意,吹散了身上的燥热。

    两个人就这么牵着手一步一步的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大多数是秦沫在说,陆雨低声应和。

    前边路口有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秦沫拉着人过去。

    摊主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爷,见两人牵着手便问:“小伙子,你们是一对啊。”

    陆雨:“是的。”

    老人笑着点了点头,眼神却透着股伤感。

    “那真好啊,在一起多久了。”

    秦沫:“八年了。”

    老人吃惊:“八年,那可真久。”

    陆雨看着老人和善的面孔,也乐意与他交谈,虽然很多时候会被突如其来的恶意砸的晕头转向,但偶尔也会收到真心的祝福,这足以令他们开心好一阵子。

    老人拿过一包糖炒栗子塞在秦沫怀里。

    “这是送给你们的,祝你们长长久久。”

    陆雨和秦沫忙推辞,老人却坚决不肯收钱,二人无奈,收下了栗子。

    老人双手撑着小摊看着二人离去,夜晚的风吹起他们的衣角,两个人甜蜜蜜的吃着栗子,不曾被晚间的风吹散。

    一颗晶莹剔透的眼泪从混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晚风吹散了老人的呢喃。

    “我们才是被风吹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