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又遇劝服
转眼除夕已至。每到佳节之时，民间总是格外热闹，到处张灯结彩，家家户户同守堂前，一家人共度佳节，热闹温馨，欢快无比； 历年来，每逢上元，中秋，除夕等节日，皇城之中会设宫宴，宫宴之上各种山珍海味，珍馐美食数不胜数；还有各种精妙绝伦的节目表演，简直叫人流连忘返，如坠瑶池仙境； 每当这时，即便是高高在上的月帝陛下，也会身着华服，出席宫宴，与民同乐，共襄盛举。 宫宴之上灯火阑珊，人人一脸享受之色，一边觥筹交错好不惬意，一边笑谈今喜其乐融融！ 烨乐注意到今日的月帝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烨乐怕月帝这是病未痊愈，与众位官员酒过三巡之后，走上了那座代表着帝位的无上权力的高台，走到月帝身边时，烨乐低声询问， “父皇，可是身体不适？若不然您先回寝宫，这里由儿臣守着，有事儿臣再去禀告您？” 耳边的声音很温柔，温柔之中又有几分担忧，语气与萧祈月印象里的某个人说话的腔调莫名重合，让他走远的神思突然回转，就连茫然的琉璃眸中也闪过了一抹亮光，可这亮光在看清身边的人之后陡然消散了， 心中霎时燃起的惊喜转瞬变成了虚无缥缈的空茫。 嘴唇微微开合，落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萧祈月的眼皮微微下敛，将眼中因为错听的声音而泛起的波澜强压下去，他抬起手腕， 那一截手腕极细，肤色雪白，白中又透着血色的红；那明明是执掌天下人生杀予夺之权的象征，此刻看起来竟异常的无力。 萧祈月冲着烨乐摆了一下手，随口道， “孤无碍，你不必忧心。今日佳节，难得无事，你也同他们好好尽尽兴。” 萧祈月眼中的情绪都落在烨乐的眼中，他望着这几日因为生病而显得面色苍白的月帝陛下，望着他疏远自己的姿态，心中徒生不平。 ????????他明明一身病气...宫宴喧哗，不得安静！与其待在这里不得安静，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可这位连他的关心都不接受！烨乐心中不忿，但他到底心忧月帝的身体，欲想再劝，就有人在身后拍了他的背，烨乐回头，看到林太傅站在他身侧，忙打了个招呼，?“林太傅！” ? 林子笙点点头，笑的温润有礼，“济慈他们几个要行酒令，缺个人，你去吧，这儿有我。” ? ?虽说关系要属烨乐跟月帝的关系亲近，但烨乐清楚，在月帝的眼里，他完全比不上林子笙这个外人；烨乐的眼神又往月帝身上落了一下，林子笙瞧着他这副担忧的模样，不免安抚的递给了他一个“一切有我的眼神”，这才转身走下高台。 ? 见人走了，林子笙走近月帝，将月帝面前不知何时已空的玉樽斟满，走到月帝的跟前，“陛下。” ? 林子笙好言相劝道，“您若是实在放不下，不如早日把这件事解决了；不管是帝玺，还是身份，或者罪名，这都过去十多天，明日便是新历，这事儿总这么拖着，不但惹天下非议，还会寒了百官的心。” ? “章斌章大人进大牢以来，天天都有人为他喊冤叫屈，您若是不早日公布真相，民间对世子的非议只会越来越离谱，与其等到那日，陛下还不如尽早做决断。” ? 月帝如何不想早做决断。 ? 可司澜性子倔强，他根本不给萧祁月任何余地； ? 若是先前他们二人之间没有多一层关系，管司澜对他是有多深的仇怨他都可以不在意，只要司澜能做一名合格的继承者，其他的事情萧祈月不会关注，更不会在意。 但现在。 他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 偷盗帝玺即使是重罪，只要有他在，即便司澜将所有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他也有办法让他无罪脱身。 可。 这么多年来的顺风顺水在司澜这里遇到了阻碍，打不得，骂不得。他这帝王之权在对上司澜时，好似成了一把刽子手上的刀，但凡强权一些都会促成司澜一心求死的契机。 萧祈月还是之前那番话，司澜哪是求死，分明只是要跟他扯清关系。只要一想到那日司澜对他所说的话，萧祈月这心中就像被人打下了无数根细针，泛着细细密密的疼，这疼并不 致命，却叫他日日夜夜不得解脱。 他明白自己的状态不对劲，可他却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 是他对司澜不够好？是他对司澜不够宽容？ 还是他对司澜过于在意所以才导致而今左右为难呢？萧祈月想不通。 他这心中憋了一股气，因为司澜的话和行为而愤懑难平，却又因为自己无法快刀斩乱麻的犹豫不决以至于积郁于心！这都过了半个月，身体不见好就罢了，隐隐还有加重的倾向。 萧祈月以前好歹还能听得进劝，这回儿却是连半点劝都听不下去。 林子笙说的话，他何尝不明白。 但司澜跟帝玺没有关系是事实！若仅凭司澜一时置气的话就平白无故定了他的罪，也许司澜无所谓，他却不能顺势而为。 萧祈月想到这里又恼了！ 那个人现在摆明了就是不想跟他有任何关系，他还总担心委屈了他干什么！ 那小子又不会领情！ 萧祈月抬起手拿起林子笙为他斟的酒樽，端到唇边一饮而尽。 造成他而今进退两难的罪魁祸首，不是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吗？他又何必顾及他的心思呢... 萧祈月一口饮尽杯中酒，随后把酒樽放回了原先的地方，这才侧目扫了林子笙一眼， “不管那些人如何议论，他都是天辰唯一的储君人选。” “至于前朝那些人，” 萧祈月眼皮往下垂了垂，那张透着病态的侧颜显的很是脆弱，可那话里的深意却泛着寒人的冷意； “让他蹦吧。” “历代太子受封，哪位手上没沾点血。” 林子笙感受着月帝身上骤然升起的冷气压，只能在心底替某些人默哀，默哀完毕，林子笙想起烨乐方才的神情，蓦地摇了摇头， “陛下若是执意已决，那烨乐殿下那边？”林子笙话未问完，视线先挪到了台下，台下的某个角落，有大大小小数十位官员闹哄哄的围坐一团，烨乐正坐在济慈身前，看着众人起哄的模样，似是济慈的令没行出来，正找烨乐殿下帮他，而烨乐只是略一思忖，便接着行完了令， 似乎是林子笙的目光太过直接，烨乐行完酒令还朝着高台之上瞥了一眼，林子笙忙露出了一个微笑，冲着烨乐点了一下头。 等头点完收回视线，林子笙瞅着月帝冷淡的神情，斟酌着语气道， “陛下，烨乐殿下对您还是很关心的，要不要微臣去提点一下，免得做了别人的替罪羊？” 萧祈月摇摇头。 月帝的态度让林子笙以为他并不在意烨乐的立场，结果就听到月帝随口道， “他总要经历一些事情，亲眼看清一些东西才能真正的成为自己命运的主宰者。” 在萧祈月看来，烨乐和司澜都很不错，除了两兄弟的性格不同，在某些方面竟有些惊人的相似； 这不同的性格之处，便是一个乖顺，以他为榜样； 而另一个心思深重，除了装傻充愣，便是薄情寡义！ 这样的人。他记在心里干什么！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萧祈月在心底冷哼了一声，随后他起身，对林子笙道， “孤先回了，这里交给你们。” 林子笙应了声，拜了礼， “恭送陛下。” 萧祈月走的时候没有宣告百官，实在是他也厌倦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 随侍的宦官提着灯请示他要不要御辇代步，萧祈月否定了，否定之后他把身后的一堆人也遣走了，只留下一名侍卫。 等人散去，萧祈月转道出了皇城。 他跟司澜之间到底还是要有个结果，排除那层莫名其妙的关系，他们之间还有别的牵绊，这些总要说个清楚。 大理寺的天牢戒备森严，而今又因为陛下的嘱托，所有人都不敢怠慢司澜，就怕陛下一不小心迁怒于人，他们这些人的脑袋都要保不住。 所以当他们听到有人来找司澜的时候，第一反应是有人来找事，可当看到侍卫拿出的凤纹玉佩时，齐齐一惊。 今日大理寺的李大人去宫中赴宴，留守负责的是两名副职中的其中一位，一听陛下来见司澜世子，脸色当时便是一变。 怎么这个时候来呢！今日不是宫宴嘛！ 那副官姓杨，正站在司澜的监牢外，听到汇报便转头看向了司澜，司澜坐在桌前，不慌不忙的下着棋，他执白子先行，后执黑子猛烈进攻， 这一来一回，莫不是杨副大人旁观全局，还以为司澜对面坐了个什么围棋高手！瞧那一手围棋下的惊险异常，防守布局却丝毫不乱！ 他听说济北苦寒之地，多的是有勇无谋的将士，然而眼前这位真不愧是三年前名扬天下的少年将军，就这心性和这手段，若不位极人臣，君临天下，这天辰今后莫不是都要被绝对的帝权所掌控？ 听闻陛下到访，杨副大人咬咬牙，看着司澜道， “世子，我身后一派既非保皇党，也非太子党，我们只想为天下寻一位仁义之君！前朝政权混乱，闹得天下不宁，jian佞小人当道！但您也看到了，月帝君威四海，虽有陛下坐镇朝堂，朝野上下无人敢悖逆帝王之令！但朝野之上心怀鬼胎者不再少数，您这回被陷害入狱，虽短时并无性命之忧，可那只是暂时！倘若陛下因为此事迁怒于您，您可就出狱无望呢！” 杨副大人说完，噗通一声跪下，沉声道:“而今我等有心助您一臂之力，望您成全我等一片赤诚之心！切莫因为旧事而与陛下心生嫌隙，我们等了这么多年，只盼得遇明主，还天下一片海晏河清！” 司澜听完这话，唇边忽地扬起一抹笑，那笑嘲讽至极， “你说你不是保皇党，我看你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切莫因为旧事与陛下心声嫌隙？那是我的事，与你们何干！再说，宫中不是还有一位，少了我你们不是还有他吗？听说那位可是月帝陛下亲自教养的！怎么？这是怕撺掇不了他就从我这儿来找突破口？你们这是把我当什么？冤大头？” 这些皇城里的人啊！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了两副面具，一副冠冕堂皇的样子，好像个个都在盼着他去做那个什么储君，说的好听，实际上，不过就是把他当做反抗帝权的一把利刃而已。 可惜，他从小就被义父告诫，不要相信任何人，世界上没有百分百的忠诚。 不管是别人...还是... 司澜放下了棋子，沉思了一会才说， “你走吧，你所说的嫌隙于我而言，是这一辈子都无法和解的事情。” “而我也没什么本事还你们海晏河清。” 无论是君权还是天下，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想要的，是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散的那道清影。 监牢的入口传进脚步声，杨副大人看了一眼坐在监牢里的司澜，那青年眉目俊朗，及时身处监牢大狱，那一身坦然自若的气度也绝非常人可比！ 杨副大人今天特地挑了个李大人不在的日子来找司澜世子，就是希望能跟他好好聊聊，可是这位油盐不进！他苦口婆心劝到现在也不过就换来一句没什么本事！ 这让他如何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