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37 老师的疑惑
最终苏臻还是决定去大西北种树,他既然答应了苏芟女士,就得把事办了。苏芟女士跟苏臻保证,绝对不是把他当廉价劳动力使唤,让他去种树也是为了以后考虑,多做些公益,将来有利他的对外形象。 苏臻不懂其中缘由,但他相信苏芟女士不会骗他,就老老实实任由安排。到了晚上,苏臻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差,他感觉这个年跟没过一样,刷拉一下子就结束了,他明天早上七点,就要准时到学校去。 一旦回了学校,就是枯燥至极,永无止境的刷题,刷题,还有刷题。 苏砚棠一直在安慰丧气满满的苏臻,“别难过了,我们过年玩得很开心啊。” “越开心我越不想回去。”苏臻趴在苏砚棠身上哀嚎,“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过学校。” “这说明你马上要熬出头了,其实我也不想回去上课。” “你明天送我去学校。”每到上学放学时间,苏臻就毫不客气地差使他的专属司机,“我不知道从这里怎么坐公交过去。” “我当然会送你,我要过了元宵节才回去,你明天可以多睡一会儿,我收拾完了叫你起来。” 苏臻一想到以后十天半个月才能见一面,他顿时感觉生活失去了希望,死抓着身边的人不肯放,整个人如同涂了502胶水,牢牢粘在苏砚棠身上。 上大学真幸福,居然这么晚才开学,也有很多自由学习的时间,苏臻盼望着赶紧结束悲惨的高中生活。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苏臻就要回学校了。他有气无力地出门,万念俱灰地上车,心如枯槁地踏入学校,生无可恋地遇到了等在那里的顾老师。 因为苏臻的缘故,顾老师见苏砚棠的频率逐渐增加,她看见苏砚棠挎着书包,拖着边上一个东倒西歪,精神不振的小伙子,皱起了眉。 顾老师心情复杂,她感觉苏臻越活越回去了,他以前不这样啊。 “看你这样子,是既没有好好复习,还厌学了?”顾老师拦住苏臻,脸上笑容满面,眼神如同机关枪在他身上扫射,“寒假过得挺开心啊,怎么着你还染发了?” 苏臻一下子站直了,赶紧把书包拿过来,大声打招呼:“老师好!” 顾老师和善地微笑,苏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快点进去吧。“苏砚棠拍拍他,让他赶紧进教室。 苏臻人往后退,手抓着苏砚棠衣服不放,从手臂滑到手指,最后才转身跑了。 苏砚棠跟顾老师客客气气地道别:“那我也先走了。” “你先等一下。”顾老师朝前走去,示意苏砚棠跟她过来,“我们过去说几句。” 这下轮到苏砚棠害怕了。 “这说明你也还是看重他的,他谈恋爱的事你不管管?”顾老师开门见山地说,“我是老师,再怎么苦口婆心地跟他讲道理,他也未必肯听我的话,但我看他很依赖你,你有的时候也跟他说说。” “谈恋爱也没耽搁他学习嘛,而且他也不算早恋了,我尊重他的选择。” 顾老师没想到他这么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 “他谈的那个,你认不认识?” 苏砚棠跟精神分裂一样,连连摇头,表示不认识,过了一会儿又点头。 “没在上学了吧?” “这我哪知道啊。” “不知道是哪里的人。”顾老师作为一个保守的老太太,恶狠狠地说了一句,“好学生总是会被野在外面的狐狸精勾引。” 顾老师殊不知狐狸精站在自己面前。 “您这话说的,一杆子打死所有人。”苏砚棠小声抱怨了一句。 “我是年纪大了,不如你们思想开放。但我话糙理不糙,外面社会上混的,你就不怕把他带坏了?” 苏砚棠义正言辞地保证:“没事,顾老师您放宽心,我兜底。” “你这不叫开明,你这叫放任自流!”顾老师对他的态度忍无可忍,她搬出苏臻去年期末说的话,“我问他打算去哪儿上大学,他居然跟我说,不希望异地太远,这像话吗?” 苏砚棠连连点头,表情严肃:“我也这么认为。” “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惯着他?”顾老师百思不得其解,“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跟你待久了,才变成这个德行。” “您就当他跟我待久了,才这样的吧。”苏砚棠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不介意,居然还能笑得出来,顾老师被他气得血压要升高了。 “就这四个月!你跟他说说,让他努努力行不行!?” “好好好,我去说,您消消气,消消气。这大过年的,您要一着急来个怒发冲冠急火攻心,我还得背着您敲医院大门去。”苏砚棠嬉皮笑脸,一口答应。 顾老师就没见过苏砚棠这么说话的,你都听不出他到底是在故意气你,还是在真的关心你,顾老师被他气得头晕目眩,一挥手让他赶紧走。 最后一学期了,每一位老师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站在讲台上慷慨激昂地鼓励大家发愤图强,下面的学生个个面色沉重,准备接受如海浪般的试卷攻击。 苏臻早上瞄到苏砚棠被顾老师叫走了,他对这种事情很敏感,晚上跟苏砚棠打电话的时候,特地问:“顾老师跟你说什么了?” “她觉得我把你带坏了。” “她发现我们的关系了?”苏臻陡然紧张,他有点害怕被发现,但也隐隐想被发现。 “当然没有,我当然不会跟她说,我说了在你毕业之前,谁都不会知道。”苏砚棠轻声安慰他,“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苏臻其实有点生气:“那她拦你干嘛?她是不是说你了?” “没有,她就是让我劝劝你,对学习上点心,希望你别满脑子想着谈恋爱。”苏砚棠笑了起来,“上大学不想跟我异地啊?你这么喜欢我啊?” “我当时,不应该跟顾老师说实话,我应该编个理由骗过她。”苏臻有点沮丧,“是我太大意了,你以后不要送我到教室里来。” “老太太,当了一辈子老教师了,说个几句也没有恶意。” “我靠,她管那么多干嘛?”苏臻更加生气了,有时候人的火气就这样,越劝越来劲。 “你不需要考虑这些,我希望你顺顺利利地,度过剩下的高中时光,然后尽可能开心一点。”苏砚棠真的很温柔,他轻声细语地说,“这四个月我们见面的时间会少一半,但是有事就跟我说,我随时都在。” 苏臻开学第一天就想家,他甚至开始想苏芟女士做的饭了,于是试探地问:“你在家里吗?” “工作。” “你不是十五之后才回学校吗?”苏臻问出口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还有很多别的事。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明天就正常上班了。” “你早点睡觉吧。”苏臻憋着一肚子想说的话,看了看时钟,“立春了,但还没到升温的时候,多穿点衣服。” “我知道啦。” “晚安。” “晚安。” 苏臻挂断电话,在桌子前面坐下来,凝神专注地刷题。他的心情很平静,平静但又隐隐地焦灼。 他越写越亢奋,最后熬了个通宵,第二天早上第一个到教室。 顾老师发现他来这么早,有点惊讶,苏臻平静地跟老师打了个招呼,然后坐到了桌前。 不知道怎么回事,顾老师感觉苏臻暗戳戳地瞪了她一眼。 这位同学垮着一张脸,眼神充满杀气,但又不太敢直接跟老师杠,于是憋着火,哐当一声坐下,凳子发出一声巨响。 第二天,第三天,连着好几天,苏臻第一个早上到教室,顾老师仔细观察了他好几天,发现苏臻有点变了,他变得很——不高兴。 用不高兴来形容,还不够准确,更精确的形容是带有攻击性,也就是老师和老板们喜闻乐见的:狼性。 其实苏臻倒也没什么,他就是越想越生气,然后钻进牛角尖出不来了。 事实证明,这人一旦豁出去了,就……就容易得到回报。苏臻开启了六亲不认的学习模式,以前他的成绩虽然也好,但他没有竞争的意识,也不想跟谁比。但是现在,他带着一股谁考得比他高,他就三天之内杀了谁的架势,语文成绩莫名其妙地又开始转好。 可见人还是要逼一把,不管以什么方式。顾老师哪知道他心里绕了这么多层弯,反正他又开始好好学习了。 理科苏臻基本不需要复习,数理化是他的强项,他的思路清晰,做题速度也很快,只需要注意细节是否算错就可以了。英语除了作文差一点,其他没什么大问题,国际学校的学生,英语都不会差,更何况苏臻不仅会英语,还会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半吊子俄语。 即便如此,苏臻依然不是,整天都耗在书桌前玩命的学生。他把休息时间集中起来,集中到下午下课到晚自习前的两个小时。他总是一言不发,听到铃声突然站起来,去cao场跑步,顺带发泄情绪。发泄完了,心平气和地回来上晚自习。 偶尔,他也会去篮球场,跟其他同学一起打篮球。 更偶尔的时候,他会在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趴在教室门口的栏杆上,望着蜂拥而出的通校生,静默地发呆。 顾老师所察觉到的那种冷酷与残忍,不仅是因为苏臻的竞争意识,更是因为,他无处倾泻狩猎欲望,在心底隐隐作祟。他已经学会了控制,把这种破坏欲隐藏起来,但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尤其在比较焦灼的状态下,会更加强烈。 原来每个礼拜放一天,现在改成了每两个礼拜放一天半,一个礼拜还能忍,两个礼拜,这是要他渡劫? 苏臻苦熬两个礼拜,等到周六中午一过,他就突然大变活人,一路狂奔出校门,冲向等在那里的车。 苏臻快要憋死了,各种意义上的憋着,以前他还会让苏砚棠带他去商场,或者去公园逛逛,现在他只想回家。回到他们的小窝,回到那个四处弥漫着苏砚棠气息的小窝,钻进那张布满了香根草味道的床上。 苏砚棠有特殊的,安慰苏臻的方式,苏臻离开学校的时候怨气十足,回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阳光活泼的少年了。 他现在就像一块蓄电池,全靠每两周充电一天半,剩下的时间全程在耗电。 三月份眨眼就到了,学校预备进行一场全市范围内的模拟考,所有人的成绩,都会纳入统分系统,让大家对自己的成绩有个基本的预估。 苏臻考前一天开始,就一句话都不说,沉默的看书,沉默的复习。 他在算。 最高学府每年在全省招的人,大概300人。 每年他们市,在全省前300的名额中,只有50个。 他们市每年高考的人数,有3万人左右,全省高考人数将近50万。 要考进前五十名谈何容易?即便是成为了那五十分之一,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和他一样甚至比他更优秀的人,也有49个。 他没有底。 高考就是没有硝烟的厮杀,他头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peer pressure。 万一他考不过别人怎么办?其实应该好好准备一年的,苏臻一通胡思乱想,连复读都想好了。 和所有考生一样,苏臻考前紧张得不停往厕所跑,真上了考场,其实也就这么回事。 老老实实答题,认认真真检查,坚持到铃响的那一刻钟,然后闭眼把卷子一交,好坏听天由命,然后开始准备下一场考试。 两天的模拟考结束后,学校给他们放了两小时的假,同学们都在对答案,苏臻不想加入这种自己吓自己的危险行为,赶紧溜到寝室,趁着空档睡了一会儿。 果不其然,同学们一个个胡乱猜测答案,吓得惊魂未定,结果晚自习一开始,老师亲自上阵,又对了一遍答案。这下好了,同学们一个个鬼哭狼嚎的。 苏臻预估了一个分数,但他不知道自己会排在多少名,也很忐忑。 晚上回去给苏砚棠打电话的时候,苏臻惴惴不安地说:“你这两天不要问我的成绩啊,我不知道考得怎么样。” 苏砚棠笑起来,他的声音如同近在咫尺的呼吸:“我什么时候问过你?” “也对,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苏臻一抱怨,苏砚棠马上轻声细语地安慰:“今天就不要复习了,早点睡吧。” 苏臻裹紧被子,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你怎么知道?我已经躺在床上了,但是我不想睡,我想跟你聊天。” “我们下个礼拜就要去大西北了。”苏砚棠说了一件令人振奋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