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吃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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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一夜无话。 至天光微亮的时候,经过一夜休整的众人又再次踏上了盘龙山顶的旅程。 时间已是所剩无几,每个人的脚步都在加急加快,面上表情无不迫切,他们形容狼狈,衣服上尽是汗渍泥点,面色苍白嘴唇干燥,如同沙漠中行走数日的旅人,可是没人在乎这些了,当下最要紧的就是赶上山顶,顺利通过第一关。 愈往盘龙山上走,树木草丛便愈发稀疏,直至变作星零碎点的草地,细细看去,还能发现草尖儿上结了点点晶莹的冰霜。山间浓雾缭绕,又正逢东方日起,熹微的晨光下,更衬得雾色轻薄如白纱,随着轻风飘飘渺渺,荡起层层涟漪。从远处看,人行走在山间,更是渺小如蜉蝣漂浮天地间。 向山顶这一行多有如浓雾遮眼、空气稀薄、温度趋冷等困难,在此便不再赘述,而最后真正登顶的除龙傲天和我外,其余的人便是一个手可以数过来的。 没错,登顶的人中我竟然也占有了一席之位。一个原着中早应被刷下的路仁甲,此行中居然也登上了盘龙山顶。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是所有人抵达终点后油然而生的感想。站在山顶,雾气渐开,豁然开朗,日头已经真正升起,金灿炫目的阳光冲破云层光耀大地,向下去看,是层峦起伏的大小山丘,向远眺望则是重叠云层以及启天城的全貌。 众人身体虽都已是极度乏累,可此时微风拂面,草木清香扑鼻,霎时将胸中沉闷一扫而光,四肢百骸从未有过的轻盈,身体的乏累自然也就随之而散了。 而一路上都未曾碰过面的迟夙生则坐在一块石墩上,他估计是我们这些人里看上去最体面的了,一身华袍不占尘埃,面容干净整洁,与昨日上山时所见并无太大变化。反观与他一行去的徐玄清,他身上则满是泥渍,乱糟糟的可与街边讨饭的乞丐相媲美,整张脸灰扑扑的,唯一能看清的就是他向迟夙生献媚时露出的一口白牙了。 两个一起走的人,怎么看上去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迟夙生手中正拿着一柄青峰细细把玩,不知是有意或是无意的往我这边瞟了一眼,我投去的目光还未收回,恰巧就碰上了他的,这四目一对,霎时便令我冒了一身冷汗,忙不迭的转过头将目光收了回去,不敢再看。 身旁的龙傲天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你脸色好差,怎么了?”他语气中带着关切,说着便要拿手来探我的额头。 我忙侧了个身躲过去,说:“没什么,就是累了。” 一夜惊吓劳累,这个说辞倒也不假,龙傲天信以为真,也就不再问下去,见此我才松了一口气,后来我拣了个空隙状若无事的再往迟夙生那头去看的时候,他早已不在石墩处了,也不知去了哪儿。 下山后回到客栈,我和龙傲天说了几句话后便互相道别回各自的房间去了,马车车夫在这段时间里几乎承担了管家这一角色,才回到房间,不必多说,便自备下了热水和干净的衣物供人洗漱。 我心里感叹,有钱人的生活果然就是不一样,再这么下去,我都怕自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累了一天回来有个热水澡总归是再好不过的了,把鞋子一踹,拐进屏风,把衣服一脱踏进浴桶,整个人被包裹在微微发烫的热水里,只觉得浑身没一根筋骨都得到了舒展,头皮仿佛有热气缓缓向上升腾,一阵酸麻似的感觉,直让人舒服得不由发出一声喟叹。 浴桶旁还细心的预备了澡巾、皂角,以及一只烫金镂空的香炉,里头燃着不知是什么香,袅袅的烟丝缓缓升起,是种极令人舒心的味道。 靠着浴桶,全身懒洋洋似乎无力,我闭着眼睛养了会儿神,这份难得的安谧还没享受多久,忽听得门外有人砰砰在敲门,这一下是完全把我震醒了,忙睁开眼直起身,正想开口说话,那人却没等得及,自己就推门进来了,这发生的很快,也很突然,我只觉得眼前一晃,还没怎么搞的懂到底怎么一回事,面前突然就多出了一个人——秦宝儿。 当然是他,除了他还会有谁?龙傲天是不可能直接就这样冲进来的,而江家堡手下的人安排的房间,旁的人估计也不大有机会能接近,可这个旁人要换成了秦宝儿那就另当别论了,我可不相信那车夫能有本事拦得住他,除非是江青青在这里。 分明和秦宝儿见面也才是一天前的事,这会儿见到他却像是隔了好久了,不过,看见他的那份复杂心情总是不会变的。 我深知每次一见秦宝儿他总能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什么事来闹我的,所以他一来,我就如临大敌,立马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嘴角挂着勉强的笑率先开口说:“那什么,你看我还在洗澡,不如你先出去等我一下?” 秦宝儿面无表情,气场十分强烈,在这个房间里,我仿佛成了客,他成了主,而他那堪比杀人的刀似的目光仿佛要把我千刀万剐一般。秦宝儿嘴笑眼不笑,“你在洗澡,所以呢?” 我面上一僵,天知道我现在是多想一抡棍子把他敲死。你在洗澡,所以呢?!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要多气人就有多气人。不过我现在不能直接这样明面上跟他发火,否则他铁定就得神经错乱一通发飙。 我扯了扯嘴皮子,采取迂回政策,“我这还没穿衣服呢……” 秦宝儿满不在意,“你有的我都有,你怕什么?” 我:“……” ……我竟无言以对。 我无奈,只好开门见山,“那不知您大驾光临是有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秦宝儿气冲冲吼道。 我扶额。这场面怎么这么像一个男人在面对自己无理取闹的女朋友?像也就算了,这个女朋友为什么会是秦宝儿这个伪娘?要换成龙傲天我也就接受了……呸呸呸!胡乱说什么!要换成龙傲天也不行! 再说……再说龙傲天也根本不会对我无理取闹。 想到这儿,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就乱了一下。 “你怎么不说话!”秦宝儿指着我道。 我强打起精神,“能能能,只要你想,不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都能来找我!这样总行了吧!” 秦宝儿面上一热,哼了哼,这才颇为满意的说:“这还差不多。” 我失笑。这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像没长大的被爹妈养在深闺不谙世事,需要人哄需要人把他捧在手心里的孩子一样,可有些时候又有着出人意料的成熟,比如在江家堡的时候他给我讲述的那些秦江两家的利害关系。 我忍不住进一步想,有关江青青之于秦宝儿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地位这一事,之前我得出的结论是有点在意,可其他的,是否又参杂有别的什么利害关系? 人是多面性的,正如秦宝儿绝不可能只有他表现出来的单纯一面,而至于其他的更多面,我不清楚,也还没看到。 秦宝儿顿了顿,别别扭扭的道:“你那天,干嘛不辞而别?” 我一愣,恍然大悟,原来他是为这事来了!我说:“我不是让车夫转告你了吗?” 他脸一红,嘟囔着说:“你说的,跟他说的,怎么能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我不解,“再说你那天喝醉了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都不醒,我要是去叫了你,万一你起床气发作冲发火怎么办?” “我才不会!” “真的不会?”我不信。 秦宝儿一噎,丧气道:“好吧,我会。” 我耸耸肩,“那不就得了。就是因为我知道在你没睡醒的时候去叫你你会发脾气,所以我才托车夫在你睡醒后再帮我向你转告这件事,既不耽误我又不打扰你,这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秦宝儿被我这通话说得彻底说不上来话了,顿了一顿,才闷闷的说:“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能说?” 我得意,“现在发现了也还不迟。” 秦宝儿恼羞成怒,“路仁甲!!!” “诶!”我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心想,这下总算轮到我噎得他说不出话来了。 秦宝儿身子一撇,哼道:“我不和你说话了!” 我说:“那就请你先出去吧。” 秦宝儿闻言不敢置信,“你赶我出去?!!” “你不出去我怎么穿衣服!” 秦宝儿又说不上话来了,但他强拽着面子不肯服输,说:“就这样穿!” 我眼睛一眯,忽然笑着说:“那也行,反正我有的你也有。” 说着,我作势要从浴桶站起来,秦宝儿全程就瞪着眼睛看我的动作,一瞬不瞬,脸颊飞红,再继续起来我可就真的啥隐私都没了,诚然我脸皮厚,但也实在没有在人面前遛鸟的习惯,于是乎我只好又重新坐回了浴桶里。 我坐回去后,秦宝儿神情似乎有松了一口气的迹象,嘴上却说:“怎么不继续了?” 我诚恳的说:“我觉得我还是要点节cao的。” 秦宝儿噎了噎,气急败坏道:“路仁甲!!!” “诶,我在,”我掏了掏耳朵,“不用这么大声。” 秦宝儿似乎是觉得叔可忍婶婶都不能忍了,三步并作两步就走来我面前,那他那只芊芊玉手一把扣住了我脖子用力,我大吃一惊,他力气不大,但脖子被人扣在手里的那种窒息搞却是十分清晰的。他这动作太突然了,我甚至忘了自己来这个世界就是为了给人杀死的,一下脑袋空白,扑棱水面就挣扎起来。 我去他妈的,我该不会要成为史上第一个因为嘴贱而死的人了吧!还有这个秦宝儿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毛病是什么回事啊!! 就在我准备要抓住他的手甩开时,秦宝儿又忽地把手的力气卸下了,他微微张开手掌,脸上很红,嘴巴抿得死死的,眼睛却紧紧盯在我身上某一处。 在这一连串的突发事件之下,原谅我这贫瘠的小脑袋瓜实在是反应不过来了,只能瞪着两只暴突的死鱼眼看着他,然后下一秒,秦宝儿微凉的指尖触碰我颤动的喉结顺着脖颈一路向下,经过肩膀,没入水中,直至我感觉到胸口覆上了一只手,他在轻微的、试探的揉动…… 这下我要再反应不过来我脑袋就能被人拿去当球踢了! 我哗啦一下从水中站起,一把甩开秦宝儿的手,怒吼道:“你干什么!” 秦宝儿愣了一愣,把头一低,恰好就落在了我那“芙蓉出水”的小兄弟上,我脸色暴红,忙忙拿手一遮,哗啦一声又坐回了水里,忍无可忍道:“秦宝儿你就不怕长针眼是不是!!” 秦宝儿似乎被我吼得回过了神,目光却还是直愣愣的看着我,喃喃似的道:“……路仁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