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他可不想做你的兄弟。他可是想上你。
对布莱恩来说,这是一个不眠夜。 他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知道他还是心急了。太稚嫩。 威廉说,他不在意,这是布莱恩自己的事。可他的沉默却让布莱恩心里没底,他觉得那种沉默显得很是疏远。于是一整夜,布莱恩像放映电影一样逐帧解析威廉今晚的神态与语气。他想,威廉会觉察出什么吗?还是连这一步都难以跨越。 不怪布莱恩多想。他心里有鬼。 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的威廉,却在另一个房间早早入了梦乡。 虽然布莱恩出柜威廉多少惊讶,他却当真是没有所谓。他之所以沉默,不是对着布莱恩,而是对着自己。 他觉得自己精神不太正常了。不然布莱恩说出口之前,他怎么有种错觉——他觉得布莱恩要对他表白。 听到布莱恩那样说,他心里其实松了一口气。后来他还想问问布莱恩有没有喜欢的人。可话到嘴边,一种无法言说的感受笼罩着他,将他的话堵在了喉咙里。就好像直觉在告诉他,那个答案他不会想要听到。于是他也就不说话了。 只想,今夜实在奇怪。 不过威廉没有在这样虚无缥缈的事情上停留太久。他也不喜欢揣度人心。转眼他就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上,比如他的老师,比如怎么跟诺尔交代,比如莫莉恐怕要伤心。还比如,他身边怎么这么多基佬?约翰·劳伦斯、麦克·罗宾逊、尼克·班迪尔……现在就连自己家的小子也是。他觉得有些好笑。 回屋后,威廉洗过澡就上床睡觉了。因为疲惫,他入睡很快。只是他万万想不到,这奇怪的夜晚还没完。即便他避开了现实,梦境也还是没有放过他。 他又梦见了他在浴室给布莱恩洗头。 他又听见布莱恩说,“威廉,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很久了。” 只是这一次,他看见布莱恩紧盯着他的眼睛,慢慢靠近他,他的鼻尖蹭过自己的,随即是唇。他的唇贴了上来,却像是蜻蜓点水一样,轻轻一蹭就退了开。他那双眼睛依旧盯着他。绿宝石突然变成了吸引人的漩涡,又像是弥漫的烟雾。 威廉觉得自己几乎被吸了进去。 “我爱你,威廉,”布莱恩的视线从他的嘴唇滑过,又落在威廉的眼睛里,此时欲望一点点染黑布莱恩的瞳色,他哑着嗓子,仿佛压抑着汹涌的情欲,“我想和你zuoai。” 威廉难以置信,“你他妈的……说什么疯话……” 布莱恩却笑了,笑容里欲望和占有的味道却更浓郁,“对不起,威廉,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好孩子。” 他突然伸出手,压着威廉的脑后向下,狠狠吻上了威廉的唇,强硬而急促,猛烈而饥渴,不容反抗地,像是要把他吃掉一样…… 威廉在窒息一般的感觉里猛然惊醒。 此时天已大亮,他侧过头,在衣柜的镜子里清楚地看见自己满头大汗面容扭曲的脸。 “cao……这真他妈的见鬼了……”威廉惊魂未定地喃喃道。 他狠狠地皱起眉头,右手烦躁地搓着自己的眉毛。刚才的梦境此时依旧如潮水一般不停地在脑海涌现,根本挥之不去。 cao!caocaocao! 他恶狠狠地瞪着镜子里的自己,却掩盖不住眼神中的迷茫和恐慌,“去你妈的威廉·科布里斯,你他妈是变态吗?!”他在心里对镜中的自己说,“见了鬼了!你到底是发什么神经才会做这种梦?!” 而就在此时,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威廉皱着眉拿起来,却是乔治打来的电话。他瞥了眼手机上的显示时间,还不到7点半。 威廉心里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乔治?” 乔治低沉的语气非常严肃,“出事了威廉。你之前让我看着的那个罗姆,他昨晚跟一个墨西哥人两个人打起来了。那个墨西哥人被他打得昏迷不醒,凌晨在医院抢救无效,死了。现在监狱里那些墨西哥人一个个都发了狂,恨不得生吃了罗姆。我们现在将他单独监禁了。但是也只是暂时的。” 威廉焦躁地从床上站起来,问道, “这到底怎么回事?” 绿湾这他妈才安生几天! “昨天晚上熄灯前放风时候的事。因为之前的事,黑人和墨西哥人本来就不对付,昨天早上吃饭的时候不是还说了,他们之前就起过冲突,但没出大事。谁想到晚上就他妈来这一出!不过那个罗姆也是赶上了。医生说,死的那个墨西哥人本来心脏就有问题。当时昏倒在地上就已经休克了。但那群墨西哥人哪肯接受这种说法。他们现在就想让罗姆偿命。” cao!威廉一手支着玻璃窗,阴郁而愠怒地望着窗外,“现在什么情况?” “典狱长想见你一面。恐怕他想让你在中间做个调停。” 正说着,又一个电话打到了威廉的手机上。威廉拿起来一看,正是杰瑞米。 “行,我现在就过去。” 威廉挂了乔治的电话,又接起杰瑞米的。他一边换衣服,一边将自己知道的说给他听,告诉他自己先去绿湾看看是什么情况。有他居间调停,事情应该不会太过严重。 威廉匆匆下楼时,安娜正在厨房做早餐。 她拿着锅铲伸了个懒腰, “这么着急?吃点东西再走吧?” 威廉沉着脸摇了摇头,穿上鞋就开门离开。 安娜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这科奥赛城真是没有一天平静。” 绿湾监狱的典狱长吉米·温德斯是个五十五岁的本地男人。他头顶微秃,戴着一副精致的老花眼镜,管教制服紧箍着他凸出来不少的肚腩。 他笑眯眯地看着坐在眼前的威廉,每一道皱纹里都藏着精明与世故,“总是得麻烦你,威廉。你看看,我之前说过什么,科奥赛没有你这位国王根本运转不了。大大小小的事情还得靠你。” 威廉微笑着,眼里却没有笑意。这位典狱长是狡猾到家了,监狱里出了事全靠别人给他出力担责,总有手段能把自己摘个干净。他也就这种时候恭维一句。什么科奥赛没有他威廉运转不了,好像这件事本该就是他管,跟这位典狱长他妈的一点关系都没有。 自己的手不想染脏,就要泼他一身腥。 “你说笑了,典狱长。能够帮上你的忙,帮上监狱的忙,我荣幸之至。只要典狱长以后别忘了我这份人情就好。” 吉米摸着自己的肚子,哈哈一笑,“那如何会忘。我忘了,乔治那孩子也会替我记着。这样,威廉,今天的事,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我们全力配合你。” “我想先见见罗姆。再跟墨西哥人那边领头的谈一谈。” “没问题。” 监狱的会客室内,威廉对面的男孩紧张地垂着头,战战兢兢地不敢看他。 也不怪他害怕威廉。他进来刚一坐下,对面站着的威廉就冷着脸猛地一蹬桌子,桌沿狠狠撞在罗姆的肚子上,痛得他大叫一声,又在看到威廉阴沉的脸色后吓得连忙噤声。 威廉两手撑在桌子上,冰冷地俯视着罗姆那张仍带稚气的脸。这男孩比布莱恩还小两岁,却跟布莱恩完全没法比。他干出来的事可真叫人想他妈一脚踢死。 “罗姆,你要是我家的孩子,你连蹲监狱的机会都没有。” 罗姆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吓得浑身一哆嗦。他还是头一次亲眼见到威廉,只觉得那些有关他的传言恐怕还都是真的。 “威廉叔叔……” “谁是你叔叔。我跟你可不熟,”威廉冷冷地打断他,坐了回去,“说。怎么回事。” 罗姆听话地将事情的经过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跟乔治所说不差多少,无非是些旧怨,外加言语激烈、一时冲动。不过,有两点引起了威廉的注意。一是,事情是那个死了的墨西哥人先挑起来的。二是,罗姆说他根本没下重手。两个人也就互殴了几个来回,那个人突然就躺地上起不来了。因为心脏病的问题。 听起来都是巧合,威廉却觉得有些不同寻常。相比巧合,他嗅到了一丝人为的气息。 “我他妈也不知道他会死啊!威廉叔……King!请你帮帮我!救救我……” “够了!”威廉听得心烦。自己犯了错不他妈好好反省,就往别的地方责怪,就想着让人帮着擦屁股, “人都死了,你说你不知道有个屁用。你没动手?没打人?怎么进来的就不长记性!我告诉你,罗姆,他死了就他妈是因为你,你就在这好好反省反省!” 威廉让管教带走了哭哭啼啼的罗姆,头部右侧一阵阵发疼。 乔治打开门走了进来,见他紧皱眉头,右手揉着自己的头侧,知道他肯定是头疼得不行。他把一个盛满水的纸杯放在威廉面前,说道,“消消气,威廉。先喝点水。” 威廉拿着杯子一饮而尽。他的嗓音有些沙哑,抬头对乔治说道,“给他安排转监,难度有多大?” 乔治搭着威廉的肩膀,仔细想了想,“难度不大。你如果跟监狱长提,他应该会同意。但即便是转监,墨西哥人如果不想善罢甘休,对这孩子来说,哪里都不安全。” 威廉点点头,“你那边怎么样?他们选了谁出来?” 乔治瞥了威廉一眼,“这人你认识……迪亚哥·布里托。” 威廉顿了一秒。他的神情有片刻扭曲。想起往事,他颇为无奈地说道,“cao。我他妈都忘了这里有我多少老熟人。” 乔治皱起眉,有些担忧,“要不我跟你一起?” “你别掺和进来。本来就不关你的事。你放心吧,他不会对我怎么样。” 虽然是这样说,当披着橙黄色囚服的高大男人铐着手铐走进会客室时,房间内的气氛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迪亚哥紧紧盯着威廉,像是狼在盯着自己的猎物。威廉则是平静而锐利地回望。空气中像是弥漫着无形的硝烟,战争一触即发。 迪亚哥·布里托,三十八岁,十年前因贩毒被抓,判刑二十五年监禁。他跟十年前没有太大变化。除了头上多了几根白发,脸上多了些皱纹以外,他的长相依旧显得十分凶狠。他身上的纹身从手背一直延伸到耳后,连囚服都遮盖不住。 迪亚哥坐下来,手铐重重地打在桌子上。他向前微微倾身,仔细地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威廉,忽然咧开嘴笑了,露出他的獠牙一般的牙齿,对威廉说,“很高兴再见到你,威廉。这么多年在绿湾,我还真挺想你的。” 威廉淡淡一笑,“看见你在监狱里过得不错,我也挺开心的。只是再见面并不是一件让我高兴的事情。” 迪亚哥挑眉,依旧维持着他的笑容,“那就没办法了。这是上帝的旨意。” 威廉的笑容带了些嘲讽,“我都不知道你还信上帝。我一直以为你是魔鬼的信徒。” “这不矛盾,”迪亚哥耸肩,“有黑暗,就有光明;有撒旦,就有耶和华。我信魔鬼,也就信上帝了。” “我简直不敢想,”威廉笑出了声,“绿湾还他妈把你变成了诗人。” 迪亚哥紧紧盯着他,“这不是要多谢你。不是你,我也进不来这个地方。” 威廉摸着自己的左眉毛,笑容淡淡,“这我要多说两句。你能有今天,首先,要感谢你自己,感谢你的贪婪。其次,要感谢警察,感谢他们尽职尽责。最后,要感谢上帝,让警察恰好在你贩毒的时候将你当场抓获。” “我有今天的日子,”迪亚哥不在意地一笑,“不在于我贩不贩毒。而在于是不是有人想抓我、把我送进监狱。抓进来的,就是无辜也是罪犯;没抓进来,虽然犯罪,还是他妈是守法公民,跟犯不犯罪没有关系。杰瑞米那老家伙,现在不就好好地在外面快活呢。” “是,”威廉不由冷笑道,“因为你太贪。他比你知道轻重,比你听话。” “他不贪?他比我听话?”迪亚哥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威廉冷冷看着,又见他忽然停了下来,目光阴沉,又说道,“那我弟弟安吉尔呢?他不听你话吗?他妈的他把你当神,当他的信仰!那个傻逼为了你连我这个亲哥都敢背叛!可他是什么下场?威廉,你曾经是怎么对他的?” 威廉依旧沉默而平静地盯着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桌子下的手却紧紧握成了拳,“我来,不是要听你翻旧账,更不会因此让步。” 谁知迪亚哥又笑了,“我早跟他说过了,你是个冷血动物,他不信,偏要跟着你……好啊,不提这个,说说眼前。杰瑞米究竟给了你什么好处,你非要保那狗杂种的命?” “罗姆得活着。你知道他死了不是因为罗姆,而是因为心脏病。” 屋内砰然一声巨响。迪亚哥拍着桌面站了起来。他目露凶光地瞪着威廉说,“可我就非要他死呢?!” 在门外听到声音的乔治立即开门而进,却看见威廉挥了挥手让他退出去。 “你可以试试,”威廉无所谓般地敲了敲桌面,“看看你的人,监狱里和监狱外的,他们的日子还会不会这么好过。” 威廉抬头与他对视。他们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谁也不肯让步。 直到迪亚哥后退了一步,低着头笑了,“行,威廉,我给你这个面子。用这狗杂碎的命,换你跟我的人谈一笔交易。” “什么交易?” “他会告诉你。” 威廉突然笑了一下。 “原来如此,”威廉面带嘲讽地站起来,“你兄弟的命,原来就是为了这笔交易。” 迪亚哥坐下来,靠在椅背上,这回又变成他从下往上看威廉,“兄弟?你以为杰瑞米·弗瑞把你当兄弟?他怕是根本没告诉你他在背后搞的什么脏事。哦还有,约翰·劳伦斯……” 威廉不想听他挑拨,冷漠地瞄他一眼,便往门口走去。 “……他可不想做你的兄弟,”迪亚哥抬起一只脚,拦住了威廉的去路,他笑得有些yin邪,“他可是想上你。” 威廉皱着眉冷冷地盯着他。 “当年安吉尔的事,确实不能都怪你。说到底还是约翰·劳伦斯怕自己被安吉尔取代,” 迪亚哥收回了脚,“你真该问问他,你亲爱的兄弟,当年究竟瞒着你做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