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九
时间飞快的过去，两年眨眼间他们都已经是研一、研二的学生了。 本来研一事不多，基本都在上课中度过，只是沈怀颂的导师是校里出了名的“事儿逼”，周末时不时就喊学生去实验室去打杂、给他跑腿。 周六沈怀颂起了个大早就往实验室赶，等他急急忙忙跑上来推开门，另外两个跟他一样是研一的同学没来，只有导师、一个学长和两个学姐，见他进来，都纷纷抬头望着他。 前天导师就在微信发了周六要来实验室一趟，不用脑子想又是去打杂，另外两个大早上就说身体不舒服直接请假不来了。 导师抬手把沈怀颂招呼了过来，说道：“沈同学啊，你来得正好，等会儿你把电脑上的材料都打印整理下。” 沈怀颂只能认命的点了点头，老老实实整理资料去了，等忙活到了中午，导师和学姐学长都要去吃饭了，走到门口了才想起沈怀颂，说：“沈同学，先去吃饭吧。” 手下的材料起码还要好几个小时才整理得完，反正也要到下午去了，也不争中午这一两个小时，他看着打印机还在源源不断打出的纸，转头说道：“好，打完这点我就走。” 导师他们前脚刚走，温习和周佳后脚就进了实验室。 周佳看沈怀颂旁边那一摞材料，翻了个白眼说：“我晕，你们导师真是事儿多，平常的时候不整理，等堆成山了再整理，敢情不是花他的时间。” 温习在旁边把打印机打出来的纸递给沈怀颂，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谢谢，另外两个没来，应该请假了。”沈怀颂把纸夹进文件夹里。 周佳哼了声，轻蔑的说：“请假？切，不就是不想来打杂。” 三个人去外面吃了饭，回去的路上听见身后有人喊沈怀颂，地中海戴着眼镜的导师几步跑向了前，问他：“沈同学，你会开车吗？我车有个零件坏了，得去休才行，但是现在要我有点急事，下午去不了修理厂。” 三个人心里都清楚，不就是看到学生来了就懒得自己去了，但问题是沈怀颂不会开车。 沈怀颂正要张口说自己没有驾照，温习却忽然说：“我会，我和他去吧。” 导师是认识温习的，许多老师在办公室闲聊时夸过他长相好能力强，而且成绩还拔尖，因为对他印象很好，现在看他这么热心，忍不住笑眯眯的说：“那麻烦温同学了，车钥匙是这个，修理厂地址我发到沈同学微信上了。” 导师给了钥匙就往教职工宿舍走，周佳看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说道：“无语，急着回去睡午觉吗？” “周佳，你先回去吧，我们去修车。”温习转头对周佳说。 周佳点了点头，说：“行儿，回来了找我。” 下午天气正在日头上，车确实有个零件坏了，不时车内发出嗡嗡的响声，叫人本来就因为燥热而烦闷的心情听了更加烦。 “他是个挺记仇的老师，少拒绝少点麻烦。”温习转过头看着沈怀颂说。 “嗯。”沈怀颂知道温习是给他解围。 忽然温习从口袋里拿出无线耳机，伸过手递给他，说：“戴耳机吧，这样就听不到杂音了。” 沈怀颂征了怔，还是从那只手上接过了耳机，轻声说谢谢。 他只是握在手里，却并没有用。 等到了修理厂，前面已经有几辆车在排队了，这个厂子手艺好，很多人都是来这里修，他们刚来只能排在最后。 “我下车透透气。”沈怀颂说完就开门下了车，实际是受不了这个吵杂的响声。 没一会儿缓缓开过来一辆看起来就很贵的车排在他们后面，厂里走出来个领导模样的人，笑着跟驾驶位里的人说了几句，这辆车就开始往前面缓缓的开动了。 有几个也站在外面等的车主看这辆车要插队，一个看起来十分壮硕的男人没好气的对着工作人员说：“这什么意思？车好就能插队吗？有钱了不起吗？有没有素质？” 那车是贴了单向透视膜的，外面看不着里面，黑漆漆的，也不知道坐了什么人。 工作人员有些尴尬的解释说：“这个是我们VIP客户，有专门的人修理，也没有耽误您的时间。” 那说话的车主看起来是个脾气不好的，一脚踹倒那个工作人员，凶恶的说：“一破修车厂还整出个VIP客户了，生意好点把你们嘚瑟的？” 领导模样的人连忙上前平息，说道：“这位先生您先平静下，确实是没有耽误您的时间。” “你们明明还有人，为什么只在有VIP客户的时候才出来做事，这就是耽误我的时间！” “因为他们还有其他工作安排。” “放屁！” 沈怀颂见踹倒的工作人员没人去扶，还一直坐在地上，露出有些难受的表情，大家的视线都在吵架这两个人身上，都没人注意他，连忙几步走了过去扶起他，说：“你没事吧？” 那工作人员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摸着被踹得有些痛的肚子，说：“没事，谢谢您。” 两个人继续在争吵，那驾驶位的人忽然把窗户放了下去，探出个头，是个年轻男人，说：“别吵了，我老板说了让他先。” 车主听这话觉得自己吵赢了，得意的哼了几声，说道：“就是嘛，早点这样多好。” 等轮到刚刚吵架的车主要修车的时候，他缓缓往前开动了一点，忽然那辆停在侧边的豪车直接冲他那辆车的后尾撞了上去。 这个事情发生的太快，而且一看就是故意为之，两车相撞的声音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我cao！”被撞的车主被这一撞都懵了，从车内探出头看自己已经在冒烟的后尾，而那豪车的保险杠非常坚固，连撞歪都没有。 他愤怒的推开门下车，走到豪车的驾驶位用力敲着车窗，大吼道：“cao你妈的，你们这些狗杂碎什么意思？” 驾驶位的车窗缓缓移了下来，一张名片丢在了地上，那司机冷冷的说：“打这个电话会赔偿你的，多赔点你顺便去洗下嘴。” 说完，车窗又关了起来，往后倒直接油门一踩离开了修车厂。 沈怀颂上了车，温习看了全程，转过头问他：“你说这人会不会捡那张名片？” 为什么不会，面子是触摸不着的，钱却是实实在在的。 “会的。”沈怀颂看着那司机淡淡的说。 温习看了他一眼，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接着也看着那司机，说：“我猜他不会。” 毕竟他调子一开始那么高，如果去向那豪车主人要钱，太没面子了。 工作人员诚惶诚恐的打开被撞坏的后尾，那车主过了会儿，弯腰捡起那张名片攥紧在手中。 “你猜对了。”温习看向沈怀颂说。 沈怀颂垂下眼，说道：“这种猜测没有任何意义。” 上位者有时以试探人性的反应取乐，当然他知道温习一定不是取乐那个意思，但这是上位者骨子里的惯性。 等轮到他们的车修完，都已经三点半了，他们开了车回去，沈怀颂就直接带着钥匙去实验室继续整理材料了。 导师在实验室跟上午那几个学长学姐一起指导他们做项目，见他进来了，握着机器的手停下，抬眼问：“修好了吗？” “修好了。”沈怀颂把钥匙递给导师。 “好，没给钱吧？我微信联系的时候提前给过的。”导师接过钥匙问。 沈怀颂点点头说：“没给。” “好。”导师又开始对学长学姐摆弄机器，沈怀颂走到电脑前开始整理没弄完的资料。 等差不多六点，学长学姐也走了，只剩下导师和他在实验室。 “等会儿你跟我去个饭局吧。”导师低着头在写东西，忽然开口说。 沈怀颂有些错愕，但是想到温习下午说的，他也不好拒绝，只能答应跟着去了。 车子停到一家大饭店的停车场，沈怀颂拘谨的跟在导师后面，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坐了三两个人，看起来也都像认识导师的，看到他连忙起来寒暄的握手，客套的打招呼。 他扫视了一圈，还有些位置没坐满，人应该是没有来齐的。 如果沈怀颂一开始还费解为什么导师让他来饭局，等人齐了那一杯杯敬酒过来时立马明白了，导师摆了摆手说：“家里那位不准我喝酒，一身酒味回去就让我睡沙发，我让我学生代喝了。” 说完看着伸手推了推沈怀颂的背让他站起来喝。 沈怀颂被迫站起来，只能硬着头皮，接过那一杯杯敬酒往嘴里灌，好在喝的是啤酒，还能勉强撑一撑。 等喝了两轮，他眼睛都喝花了，只感觉胃里的东西马上就能吐出来，因为喝醉语气都变得轻飘飘的跟导师说：“老..老师...我不行了，我..我得去外面吐一会儿。” 导师眉毛都撇成了八字，低声教训道：“你也太不能喝了！你那师兄师姐个个都比你能喝。” 沈怀颂听他这么说就有点来气了，他辛辛苦苦考研究生难道就是为了帮人挡酒吗，可这话也只能藏在心里，他低声说道：“不好意思。” 导师看他那样确实下一秒就要吐的样子，摆了摆手说：“去吧去吧。” 这话一出沈怀颂连忙扶着凳子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往外走。 他们这桌在三楼，沈怀颂还得坐电梯下去，可这时这电梯好像硬是和他作对一样，就是停在一楼慢慢吞吞的不上来，他不停地用力按着电梯下键，总算开始升到二楼，他忍到极限，只感觉那酒就停在喉咙那里。 电梯一停在一楼，他抓过一个服务生话都说不清的问：“后门、后门在哪里。” 服务生闻到他那冲天的酒气就知道他要吐了，抓着他的手腕离开自己，皱着眉指了个方向。 沈怀颂顺着那个方向走，还没往门口走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烟味，可能后门同时也是吸烟区，但是他来不及想，只想马上吐出来才舒服。 他快步往门口走，忽然撞上出来的一个浑身烟味的高大男人。 这一撞，直接让他再也忍不住就对着那男人的黑色衬衫上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