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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岸就再见》04 他真的会颤抖着主动亲吻另一个人的嘴唇吗

    陈言铭第一次知道钟幕这个人,既不是在哪节院长的科普课上,也不是因为什么比赛或科研项目——再怎么优秀,也不至于本科期间就能和博士生愉快合作了。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其实是在“你校图书馆匿名聊天交友群”里。

    和电视剧里,大学总有各种活跃的论坛和校花校草风云人物评选,然而现实生活中,除了某些技术过硬的学校有自己的内部论坛以外,大部分院校,最活跃的还是表白墙、表黑墙、匿名灌水群和跳蚤市场。

    至少陈言铭在这所大学读了九年,也没听说过谁帅得惨绝人寰或者貌若天仙,往往大家隔了一个学院,就能达到地理隔离一样的效果了。各种群聊里,每天刷新海量信息又迅速被大家遗忘。

    然而,他所在的那个本校最大灌水群“你校图书馆匿名聊天交友总群”,却有一个话题堪称“经久不衰”,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被第一次来图书馆的新人提起:

    “有人知道三楼读者阅览室饮水机旁坐着的男生是谁吗?看着有点忧郁的那个。为了看清他书封面上的名字,我今早已经打了八次水了!”

    “今天打水看到一个高高白白的男生,好漂亮!气质简直过目难忘,他学得好认真啊,群里有好心人给个联系方式吗?”

    “是我的错觉吗,今天的饮水机怎么看起来眉清目秀的,额,我的意思是……”

    每当这个时候,群里各种聊通识课排雷的、聊男友在地板上随地吐痰的、聊学校那只好学的小狗今天在哪里听课的……所有杂七杂八的讨论都会默契地同时停下来,直到管理员出面:

    “第一次来图书馆的新人?自己看群文件常见问题汇总,找‘饮水机忧郁男神’那个,有姓名和学院。”

    提问者暂时消失了,围观群众则就此展开热烈的讨论!

    “果然,流水的摸鱼学生,铁打的‘钟幕牌饮水机’,又一个轻易沦陷的无知单纯男女不限大学生啊!”

    “说个笑话,每次智能手环提醒我久坐了活动一下,我都自顾自沉迷学习无法自拔,可一小时没看到钟幕,我的眼睛竟然警告我要去欣赏美了,于是我就会不自觉端起水杯……”

    “保洁阿姨一定不知道,为什么几年前开始,厕所使用频率突然急剧增加。”

    “只有我本来心潮澎湃,结果一进入饮水机范围,就瞬间自动消音了吗?总感觉自己这个俗人打扰到人家了……”

    “我也是。”

    “我也……”

    “……”

    陈言铭平时事情不少,除非必要,一般不会关注这些充斥大量无用信息的群聊。但他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偶尔会在群里和别人拼咖啡。而当十次点开群,有四五次都能看到大家对一个叫“钟幕”的本科生的讨论时,陈言铭自然也有些好奇。

    ——看描述,应该是经常来图书馆自习的一个漂亮同性,每次都固定坐在饮水机旁边的位置,气质似乎挺特别的?

    第二天陈言铭自习时,特意没去洗手间旁边那个开水房,而是绕了一下,想要看看究竟有没有群里描述的那么夸张——饮水机边的座位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嫌吵不愿意占。别的不说,至少在那里能长期坐得住,专注力是没话说的。

    一路上他发现,似乎不止一个人和他一样绕远路去打水。

    等到走近饮水机,并看见旁边桌子上那道人影时,饶是他,也恍惚了两秒。

    倒不是真的颜值突破天际,像里描写的“美貌惊呆众人”那么夸张,脸还是属于正常人类长相范畴的。

    而是,实在是——

    “陈学长,要喝点什么吗?”

    陈言铭回过神,看到这位第一次见面就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学弟坐在对面,专注地看着自己。

    “学长?”

    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位院长亲弟子会出现在这里,但是保持尊重,钟幕在陈言铭落座的同一刻就把手机放到一边,背面朝上。

    “不麻烦学弟了,我随便说两句就走。”

    陈言铭道;“正好遇见了,送你一个‘内幕消息’,就当是喜上加喜。”

    钟幕微微睁大眼看着他。

    “我们院的朱老师被几个女生联名举报,存在利用教学机会猥亵的行为,相关照片、录音等证据都有,直接递到校长信箱了,闹得比较大,调查后也证实都是事实,估计没多久,你就能看到他的开除通报了。”

    他经常帮院长跑腿处理杂事,和学院各科行政老师都比较熟,这个消息是今早送材料的时候听到的,还没有对外公布,但也基本定下来了,

    陈言铭一脸淡定:“之前你是不是被他恶意挂了科?现在可算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了。”

    ——这位朱教授,正是之前害钟幕无法保研的老师!

    这天之后,朱老师在科研界绝对已经社会性死亡,一辈子也别想有什么事业了。

    虽然成绩无法更改,而且限于国内的人情交往,钟幕也不好直接说老师犯了什么事,但至少以后在别人问起时,可以尴尬一笑,表明不是自己的问题了。

    这确实算个好消息,还没等钟幕道谢,陈言铭又继续道:

    “以及院长对你印象不错,他看过你前两天发的邮件了,估计你这边也收到了回复?院长让我告诉你一声,这周五的例会你也过来听一下吧,和院长正在做的一个融资项目有关。”

    ——院长同意钟幕进他的组里干活了!

    钟幕这下是真的意外了,连忙起身鞠躬道谢:“谢谢学长。”

    “没事。”陈言铭也起身,“话说完了,那我也走了,再次祝你成功上岸,恭喜。”

    仿佛真的只是碰巧见到了,顺手送给钟幕两个好消息。

    不过,离开卡座前,陈言铭又看了一眼钟幕的脖颈。

    “你现在有对象吗?”

    钟幕愣了一下,摇摇头。

    “好,”陈言铭仿佛只是随口一提,“给你辅导功课的那个学长,我记得还在读研吧?实习他肯定有门路,不过论文就不一定了。”

    “只要你愿意,还是有不少人想带着你……更上一层楼的。不必吊死在一棵树上。今天同组好几个能力很不错的都在打听你呢。”

    钟幕:“……”

    还不等他怀疑是不是自己理解上有偏差,陈言铭就冷静地点点头,径直转身走了。

    ——这次举报显然有备而来,是谁在替他出这口气?

    背对钟幕,陈言铭边走边想。

    不过,这位学弟……确实有些特别。很容易激起人类最本能的施虐欲。

    其实每个行业的人似乎都有不同的特质,比如陈言铭和钟幕所在的金融行业,受大家欢迎的就是活泼开朗、言语风趣,形象良好,社交能力优秀的理性主义者,这似乎也是当下社会上非常受欢迎的主流人格之一,乐观、正能量,永远积极向上。

    那位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封重其实就是这类人的典型代表:涉猎广泛以至于可以对别人任何感兴趣的话题都展开一场愉快的聊天;恰到好处的热心显得比大多精致利己主义者来得让人舒服;而几乎能兼容一切性格的高情商则让相处变得如沐春风……这似乎才是金融人士真正追求和偏好的形象。

    然而……

    陈言铭踏出咖啡厅时回头看了一眼钟幕。

    然而那天的图书馆,饮水机边,钟幕一个人安静地坐在角落。

    不需要和别人交流时,那抹忧郁也不再遮掩,仿佛与生俱来一般游曳在无可挑剔的眉眼间。

    青年身形瘦削,背上肩胛骨把布料顶出微妙的弧度,胳膊撑着书桌,露出一截干净的腕骨。

    窗户帘子没有拉紧,几缕光线透进来,尘埃浮动,钟幕浓密的眼睫垂落,根根睫毛分毫毕现,笼罩着一种仿佛与外界全然隔离的沉默与专注。

    ——好像夜色里一抹忧郁的剪影。

    这种人,似乎更应该坐在黑白色钢琴前,或者关注色彩的世界,而不是什么利益至上的证券、股票与公司账目。

    简直让旁观者生出一股冲动,抢走那些吸引着他注意力的什么资料论文,心甘情愿替他承担所有又苦又累的事情,拼命再拼命地工作,最后用金钱把他牢牢围起来,让他再也无法分心,让这双眼睛只能专注地看着自己。

    “说真的,他在床上会是什么样子?”

    “真的有人能让他被欲望俘虏,浑身颤抖着去主动亲吻另一个人的嘴唇吗?”

    ——聊天群深夜匿名话题之一,撤回多少次都止不住,卑劣的本性让他们一边唾弃于那个意yin同学的匿名者,一边又忍不住悄悄放纵自己沉溺于玷污的快感。

    “……”

    陈言铭呼吸略微急促些许,他止住回忆,大步跨出玻璃门。

    欲盖弥彰地,他下意识拿出手机,又看了一眼匿名群。

    这次和钟幕无关了,大家都在讨论金融学院那个因为猥亵女生被开除的教授。

    “我听说,这次之所以能捶得这么死,是有学生现场拍到了这禽兽动手动脚的照片。”

    “什么?这怎么拍到的,没被发现?!”

    “好像是发现了,据说那老师为了警告拍照的学生不要多嘴,把人家课给挂了。”

    “……啊?挂路人干什么?不会适得其反吗?这要是我,可能我本来还怕惹事,结果课都挂了,那就撕破脸呗,你挂你的,我举报我的。”

    “你傻啊,这垃圾明显是杀鸡儆猴,通过挂路人警告那个可怜的女生呢,估计威胁她‘敢把事情捅出去,你下场只会更糟’,让女生不敢求助……拍照的路人如果没有女生同意,也不好拿人家照片举报啊。这下两人都只能吃闷亏了。”

    “……囚徒困境?”

    “这也太惨了,女生和路人都是天降横祸吧,要是我,我要不然愧疚死,要不然抑郁死……”

    陈言铭浏览一遍,发现都是自己早已清楚的、零零碎碎的信息,便不再理会,伸手关闭页面。

    下一秒,最后一条消息蹦出来,又飞快被撤回——

    “上面的,那你就错了。”

    “据说这次举报就是那个拍照的路人干的,不然哪来那么全的证据?人家忍了好久,就是等着女生成功拿到出国的offer,自己好像也找到出路了,立刻说服女生,联合着找到其他受害者,把证据全部交上去了。”

    “据说证据链证词和相关录音录像完美无缺,每一条都把人钉得死死的,那位‘路人’,思虑周全的很呢。”

    ……什么?

    陈言铭一愣。

    另一边,钟幕沉默地打开学院官网,保存一分钟前新鲜出炉的开除通报。

    没有理会议论纷纷的班级小群和几条感谢的话语,他点开置顶联系人里的未读消息。

    【封重:六点有点事,你直接等我回来。】

    “等他回来”。

    放在其他人那里,这可能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命令,可在封重和钟幕之间,这句话早已成为一个心照不宣的暗号。

    考研初试前,它代表着“专业课有问题先留着,等我回来帮你解决”。

    初试结束后,则表示“今晚可能比较过分,你自己先准备一下”。

    ——不带套内射,精斑凝固在布着牙印的大腿根处;胸口高高肿起,覆满近乎残暴的指痕;被按着一遍遍地cao,就是不肯射精,直到自己崩溃地求着插进最深处灌精……

    钟幕的手指停留在回复页面。

    仿佛在提醒他那无数个狼狈的夜晚一样,脖颈上的吻痕微微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