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请自由攻击

    “我们要在湖畔部落待上一段时间。”

    他这么告诉骑士。卡厄斯并没有说明详细理由，只是含糊其辞地解释道，塔利亚和自己需要再研究一下前往深渊的路线。

    保持眼神交流，法师提醒自己。

    一些拙劣的说谎者会习惯性看向右上方，这让他们很容易被揭穿。

    「大概要多久？」伊恩问。

    卡厄斯低头，盯着那双蓝眼睛。“也许一周。”他回答。

    施法者腿上枕着的脑袋动了动。

    「那这段时间，你还有什么想做的事吗？」伊恩很快接受了他的安排，又问道。

    法师捻起自己的一缕金发揉搓。

    “……没想好，”他回答，“任何建议？”

    当伊恩站在他对面，抽出剑时，卡厄斯还处于茫然状态。

    “这就是你的建议？”

    全身护甲的法师举起他套了金属护手的双手，左看，右看，一脸困惑。

    「是的。」骑士回答，「根据身体素质，剑是最合适你的武器。它不要求太多速度与力量，更讲究技巧和平衡。」

    卡厄斯欲言又止——显然对方和自己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我是个法师。”他最后说。

    伊恩点点头。

    「你是个非常优秀的施法者。」骑士帮他补充自我介绍，「在查希提，所有人都看到了你的战斗表现。」

    “所以……”

    「同时我意识到一件事。」伊恩说，「你在近身战斗时的技巧，相比之下有些……薄弱。」

    “哦……”法师停顿半秒，才找到声音，“这话真伤人。”

    他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关注点全在对方反应上。法师太喜欢伊恩听到他这话时垂下眉毛的小细节。

    「我很抱歉这样说。」骑士说，「我知道你的护身咒能挡住大部分攻击，但假如你能掌握更多用剑技巧，之后配合长剑，会形成独特的战斗风格。」

    「当然现在这样也很好……」他立刻补充，不愿给法师太多压力。

    “不。”卡厄斯合拢双手，从左手虎口形成的空间裂缝里抽出十字长剑。

    重见天日，金属长剑在清晨凉风中发出兴奋的嗡鸣声，剑柄鸢尾花被晨光镀上一层金粉。

    “为什么我要拒绝一个能让自己变强的机会呢？”法师反问。

    “难道你第一天认识我？”他笑道，“施法者可都是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疯子。”

    伊恩对这自嘲的话同样报以会心一笑。

    很多施法者会认为，持有武器让他们显得粗俗、不够优雅。祭司和教廷法师偏爱华丽的装饰礼杖或更小巧的器具，大概也只有黑袍法师会选择长剑作为施法媒介。

    这就是他的混沌施法者。

    「……不使用任何法术，包括圣光。」

    宣读完规则，圣殿骑士立剑于胸前，剑尖悬在头顶前方，朝学生致意。

    「请。」

    伊恩落下剑尖，斜停在中线，正对法师。

    「自由攻击。」

    既然对方都这样说了，卡厄斯当然不会客气。他知道伊恩会控制教学节奏，所以不用担心出现意外伤害。在体术方面，他和伊恩简直就是初级学徒和导师的区别。

    只见片刻间，金发飞扬，十字长剑裹挟着破空气流，对准对方面门而去。

    伊恩微抬左手，用剑身拨开迎面而来的攻击。卡厄斯自然不信自己能够一击命中。

    下一秒法师撤剑，下滑，试图攻击对方腹部以下位置，却再次被挡住。

    明明对方单手握剑，但凭借自己双手力量硬是无法压倒对方，法师倒也不意外，只是对骑士用左手这件事感到微微不满：差距真有那么大吗！？

    正面连续尝试多次，无法找到破绽。于是卡厄斯后撤一步，准备再找机会。

    伊恩并没有攻击的意思，站在原地，剑尖指地，看着金发青年开始慢慢绕圈。

    那副警惕而跃跃欲试的样子让他想到小雪豹。

    施法者步伐总是带着猫一般的轻盈和谨慎，那张姣好面孔配上戒备神情，像极了不愿被人类抚摸的漂亮猫咪。

    这么一想，骑士心情顿时大好，锁定学生行动的蓝眼睛里也浮现一丝笑意。

    几乎是立刻，察觉到对方一瞬间神态放松，卡厄斯一剑自对方右后侧劈下——既然伊恩用左手，那右侧防护必然更弱！

    然而下一刻，他的攻击再次被格挡住。骑士微微侧身，左手停在右肩上方，剑身悬在背后半拳距离，而卡厄斯的长剑也只能停在那遥远的半拳距离外。

    金属相撞，双剑蜂鸣，法师几乎全身力量都压在剑上，上身也顺势贴在对方背后。

    “我们在干什么？”

    双方僵持，卡厄斯干脆压低声音，贴在棕发青年背后，忍不住笑道：“你在笑……在这种时候和我调情吗？”

    那双瞥向他的眼睛里，笑意更深了。

    施法者正想，是继续攻击还是换角度，手腕突然一麻，压下的剑被震开。

    与此同时身前人迅速转身。意识到距离如此之近，自己肯定处于劣势，法师连忙后退——结果反而自乱阵脚。

    他握剑的动作一时疏忽，竟然被伊恩伸手一把夺走。

    卡厄斯只感到眼前白光一闪，再次看清时，十字长剑已经到了骑士手里。对方反手握剑，两人之间距离不到一寸，未开刃的长剑剑身抵在自己咽喉上。

    啊，果然很薄弱呢，法师想，真是毫不留情的好老师。

    可他眼睛真的很蓝。他又想。

    「中线防守意识不够。」伊恩看向似乎在走神的学生，快速总结问题，「力量把控也有些欠缺，有时动作幅度过大，反而容易暴露空隙。」

    “就这些？”卡厄斯抬眼，问道。

    骑士眨了一下眼睛，突然小幅度低头，凑前飞快在金发青年脸上蹭了一口。

    「……这个才是调情。」

    他一脸严肃地纠正，手上长剑抖都不带抖一下，仿佛无事发生。

    卡厄斯感觉脸上刚才被亲吻的地方开始隐隐发烫——他大概脸红了，绝对是因为运动！

    我能这样练习一上午。法师自信又期待地想。

    很快，伊恩再次退到不远处，短剑归鞘，只拿着卡厄斯的长剑。

    「一些人会有一种误解，觉得比起单手剑，双手剑需要更大力量，攻击更重、更缓慢，攻击距离也更长。」

    伊恩右手握剑，略微弓步向前，剑身放平，横在右侧，左手托在长剑护手之前，是其与肩齐高，摆出进攻起势。

    那直立在地上足有到法师胸口那么高的长剑，在圣殿骑士手中仿佛没有任何重量。

    「不过恰恰相反，像这样的双手剑，只要是中等力气的人都能挥动，比如你这样有一定锻炼基础的施法者。」

    他解释：「它速度更快，攻击距离更短，非常适合用作防身工具。」

    这样一柄气势十足的长剑，被伊恩说成施法者的防身器具，卡厄斯突然有些同情起这堆金属。

    “所以，嗯，作为战斗者，你觉得真正的武器是什么？”不懂行的法师有些好奇。

    「长枪。」伊恩不假思索，「还有锤……」

    “绝对不要锤子！”

    法师立刻打断他：“就算它很有用，我也不会碰！太丑了！”

    伊恩险些笑出来。

    「好的，不要锤子。」他正色，回答，「不论如何，我们使用武器并非是为了让人流血，而是为了无人流血。」

    「全方位攻击我。」老师指示。

    卡厄斯照做。施法者抬手，风刃夹杂着荒漠沙石朝骑士席卷而去。

    伊恩不慌不忙，脚下步伐稳健，长剑划开风，灵活又迅速地在头顶和周身旋转，配合站位转换，愣是利用剑风将攻击全部挡在剑划出的半圆范围外。

    卡厄斯望着那道在沙石和风尘中的利落身影，不由感慨：武器只是使用者的注解。

    同样是长剑，血族奥尔德拉用起来就完全是利器，而任何一种充满攻击性的武器在伊恩手里，都能成为不动如山的坚盾。

    “我以为你不经常用剑。”

    疾风平息后，法师说道。

    伊恩收剑，长剑平放于胸前，左手握住剑尖。一套练习下来，他除了呼吸有些加重外，没有任何变化。

    「我有一位非常好的剑术老师。」他回答，「以及很多前辈。」

    卡厄斯那句话让圣殿骑士思绪再次跳到了遥远的圣城：希里回到圣殿了吗？教皇情况如何？他的团员此刻又正在何处？

    骑士及时收住思绪，将剑柄那一端递给法师。

    「你会成为比我更会使用剑的人。」他深信不疑。

    “我太喜欢听你的鼓励话了。”卡厄斯接过，“我的好老师。”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让原本正经的感谢变成了一种暧昧调侃。

    不出意料，法师见到伊恩咳了两声来掩饰害羞。

    「我们可以在其他时候也这么叫。」于是他故意把这个想法传达给对方。

    伊恩噌地一下抽剑，仿佛没注意到恋人的捉弄。

    「请。」

    他再次朝卡厄斯竖剑，示意练习开始，耳尖微微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