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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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白桐生适时地制止别人打听凌仲希的过去,却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送凌仲希回事务所的车上,他忍不住问了出来: 「事情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想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是不是已经走出来了、还是尚未忘怀那一段情?」 坐在副驾的凌仲希有些微醺地看着挡风玻璃前的夜色街景,心想自己终究还是逃不过这个话题。倒也不是难以启齿,只是想躲过一天算一天,目的只是要透过眼不见耳不听心不想来忘得更彻底。 看来这法子成效不错,有了工作来转移注意力,加上时间流逝的加持,现在的他已不像最初离开凌家时那般的痛苦失落,身体也比当时堕落时的状态要好上很多,失眠之夜也日益减少,最重要的是,要是不小心想起了那些曾让自己心碎泪崩的人事物,他已能很潇洒地摇头把它们从脑袋里甩走,不再轻易被牵动一丝一毫了。 「嗯、走出来了,你想问什麽,就问吧!」 要聊什麽就聊吧,反正失恋又不是犯什麽滔天大罪,同性恋也早不是什麽见不得人之事。不过想问什麽八卦就只能趁现在,趁他被酒精稍微麻痹松懈心神的时候,逾时不候。 「不是想打探你的隐私,就是上司对下属的关心,如果你不想说也不必勉强。」白桐生一边稳稳cao弄方向盘,一边思索该怎麽开头:「你那个前任……你们之後都没再见面了吗?」 「没有,我断绝了与凌家的所有联络方式,没有见面的可能性,也没有那个必要。」除了母亲——哦不、除了余恺祯强行的逼迫离开凌家的一切,凌仲希自己也决定从此不再跟他们家的任何一人有所瓜葛,所以不论是在媒体上出现孟勒森这间公司的相关报导,还是周围有人提起了关於凌家人的种种话题,他都选择自动回避拒绝接收,眼不看耳不听心不想。 「跟整个凌家?为什麽要做到那种程度,跟你闹翻的不是只有凌圣辉而已吗?」白桐生不解。 凌仲希笑了笑,事情要是有那麽简单就好了,要从头解释也太复杂,就随便编了个藉口:「要是没有跟整个凌家断绝关系,之後还是有可能会碰上面的,所以就只能这样了。」 「你还挺狠的,断绝所有的後路。」 是吗,狠心的人真的是自己吗?凌仲希在心里叹了口气:「你一定觉得我这种人很可怕吧。」 「不、我倒是很羡慕凌圣辉,因为他铁定是让你为他付出很深重的感情,才会让你在被他分手之後,作出了这种几乎也将自己给毁灭的决定,我羡慕被你这样深深爱着的他。」白桐生望着眼前绿灯灭了红灯亮、红灯灭了绿灯亮,千篇一律重覆着同样规则的两排号志灯,认真地说道。 「你这麽说反倒让我觉得自己好愚蠢。」明明从一开始就知道是个错误,却还是陷下去了,凌仲希总觉得那其实都是自己自找的。 「难道你还不懂吗?仲希。」白桐生在不减车速的状态下看了副驾的凌仲希一眼,无奈又把目光放回眼前的车道上,「有时候真不晓得是失恋把你变得无情了,或者你根本就是故意在装傻,然而不管是哪一种都还是好狠啊!」 「嗯?」凌仲希不明白为何他突然这麽说。 白桐生没有马上回应,只留一只修长白皙的手在cao控方向盘,另一只手则靠着车窗捂着额头。眼前的街景宛如是部两人都无心观看的城市纪录片,车内的氛围因此浸入一片寂静之海,沉默得引人心慌不安。凌仲希蒙胧地回想着彼此刚才的对话,是不是有哪里惹对方不开心了,如此一细想後才发现,白桐生刚刚是不是说了什麽惊人的话语?! 他是不是说了……“我羡慕被你这样深深爱着的他?” 他说这话是什麽意思? 白桐生的话是在暗示什麽吗?他,喜欢我吗? 如果是的话,还真有点让人无所适从,但如果那只是自己意识过剩的话,岂不闹笑话—— 凌仲希不敢确定事情是不是如他所想的那样,所以他有点紧张,一路上都没敢询问。 终於,前方一栋显眼的纯白建筑慢慢映入眼界,白桐生顺理成章地把车子开到自己的事务所前面,熄了火之後,他下一个动作就是转过身来握住凌仲希放在大腿上的手,试探地问:「你意识到了,对不对?」 原本凌仲希以为到家了就能摆脱这种沉闷的气氛,谁知道白桐生突如其来的异举,让他不只紧张而已,还被吓了一大跳。 白桐生的手不仅握住了他的手,手腕还碰到了他的大腿,就算隔着裤子布料,他还是能感觉得到那微微压上的重量兴温度,他虽然有些微醺,但还没醉到不清楚状况的程度。「你……在说什麽……」他明知故问。 「在此之前你没有意识到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你可别说你不知道我想干嘛。」白桐生察觉到被握在自己手心里的凌仲希的手显得畏缩欲抽,便把他握得更紧了,「仲希,把脸转过来,我想向你告白。」 白桐生注视着他迟迟才迎过来的双眸,毫不隐讳地坦然说道:「实不相瞒,我从第一次在居酒屋见到你时,你就吸引到我了,不过那时我也不能做什麽,毕竟你当时看起来,就像是个热恋中的人,而我不过是个偶然经过的陌生人,自然当那是人生里的一面之缘而已,岂料後来居然还有第二次的碰面,虽然有点小开心,可我也只能当那是生命中的另一个巧合,不能奢望什麽。然而第三次再度与你相遇,我想,这应该就是命运的安排了。」 「……」凌仲希不晓得他们之间还有这麽一段转折。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你不但失恋,也没有了工作,,虽然这麽说对你有点抱歉,但这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上掉下来的礼物。不过既然你都这样牺牲了,若我再不做些什麽行动,就是对不起上天了。唉、可惜我做了这麽多,你就是看不出我的意图,实在很伤脑筋,怪就怪在你的单纯和迟顿同时也是你吸引我的地方。仲希,我喜欢你,如果你能够接受男人的话,可不可以同意我的追求呢?」 「我……」 尽管凌仲希已经有预感他会告白,然而实际听到後,心脏仍不免噗通噗通紧张地狂跳。他从未当面被人这麽徵求同意过,毕竟之前的父亲跟圣辉都是直接行动,没有人问过他的意愿。 白桐生性格很好,谈吐有礼、为人绅士又不失幽默风趣,再加上一表人才、事业有成,所有的条件几乎尽善尽美,到了连他也都非常钦羡的境界,但为何这样完美的人,会来喜欢他这样残败不堪的人呢? 白桐生看得出凌仲希有些慌乱失措,便松开他的手,改轻抚他的浏海,语带宠溺地说:「你不必马上给我回覆,你可以回去好好想想,不用有太大压力,就算你拒绝我,我们还是上下属与朋友的关系,嗯?」 「……好。」感谢对方没有急着要答案,不过凌仲希的情绪仍没有从慌乱中缓解。 「看你紧张得都出汗了。」白桐生用手很自然地帮他抹去额边的细汗,然後指腹在他的耳垂稍作停留了下。 「唔……」 虽然接触的面积很小,但耳垂那种地方很奇怪,只是轻轻的一碰,竟有一股奇妙的酥麻感,更别说是蓄意抚摸了。 凌仲希被那种诡异的感觉吓到连忙抓下白桐生看似恶作剧的手,故作镇定地说:「请让我回去好好想想……」 白桐生饶有兴味地瞧着如此不淡定的凌仲希半晌,尔後才甘心松开了手,笑道:「嗯,一定要好好想想。」 「那我先下车了,您慢走。」 凌仲希有种被调戏了的羞赧感,不清楚为何行事总是中规中矩的白桐生会贸然动手动脚,反正现在是赶紧下车再说。 「晚安,仲希。」 白桐生从车厢内向他挥手道晚安的姿态也不怎麽正经,只好当对方是醉了。 「晚安老板!」 凌仲希没等到老板的车先开走,自己就先进屋里了。刚才因为对方的告白而显得临慌悸动的心绪,彷佛又因为对方玩笑似的肢体接触而整个酒醒,自己该不会是真的被戏弄了吧?! 算了、管他的。反正白桐生也说自己不用马上回应,至少今晚不必去思索那些东西,好好地睡上一觉才是最要紧。 ※ ※ 吕竑的Key错价格事件在获得解决之後,大家的工作渐渐步入正轨,事务所又开始陆续接到其他案子,其中最忙的依旧是白桐生,毕竟他除了接待客户之外,还得负责别人无法替代的设计任务。 他们这间事务所,主设计师只有一位,若要设计师将一案件从头负责到尾恐怕会被cao成仙,所以白桐生才请了助手来。有了助手後他的工作量就能够减轻,但这并不代表责任就会分散,毕竟他可是公司的负责人,届时助手办事不力或是出了差错,最後还是得由他这个挂名的人要负全责。因此他派下去的工作不但分工要清楚,内容还要很精细,有时他怕助手遗漏或是搞错某个过程或环节,他还特地做了一本详尽的工作秘籍,上头不仅列出了所有的运作排程与执行的作业时间,还有合作的建商跟相关设备厂家的名称、特质以及联系方式,甚至流程中可能碰上的状况,都注明得钜细靡遗、一目了然,可说是做事细微又贴心,省去了助手们不少的弯道时间。 之所以会做到这种程度,得归功於历任的助手们流动率太高所带来的困扰,导致最後所有的业务流程得全部由他一人揽下。事实上这也是白桐生过去这些年来遇人不淑以及四处碰壁时所攒下的经验教训,他所累积的那些惨败经验被他转换成另一种方式来节省工作成本并增加工作效率。 一本轻盈精致写得密密麻麻的工作秘籍,可以让後来者轻松应对接下来的工作,但是谁也不会去特地了解其背後是花了多少年的心血泪汗拼凑而成的,白桐生倒也不在意,他只要能以最短的时间最低的成本获取到最大的经济效益就行了。 任务下放之後大家各司其职,开始了庸碌繁忙的日程,凌仲希当然也不例外。 除了跟厂商议价、到现场监工跟验收等任务,他目前也在学习如何接待客户。这跟他之前在孟勒森待的采购部门有点不同,虽然同样都有需要应对的对象,在孟勒森那儿交涉的都是同样性质的内部人员,但是在事务所这边所要面对的,则是实实在在的买方客户,因为有了之前在孟勒森销售挫败的阴影,所以当白桐生提议他要不要尝试接待客户时,当下他心里是有些却步的。 之後他考虑了一天,觉得那早已是尘封多年的旧事了,而且他也不再是当时那个初出茅庐的新人,如今有所历练的他,是该接受各种挑战的,更何况以他现在的处境,着实没有挑选工作内容的资格,於是便直接答应了。 再者,自那晚告白之後,白桐生都没再提起那件事,可能是因为时机不对,也有可能是因为工作实在太忙,让他们都无暇顾及那件事。 这样也好,能拖一天算一天,否则以凌仲希目前的状态,他完全没有把握能再谈好一场恋爱,可他又不晓得该如何婉拒那样对他百般包容的白桐生,拿工作来转移双方的注意力不啻是个好主意。 在迎来属於自己的第一位客户之前,凌仲希已作好了所有准备,紧张必定在所难免,不过这次他却带了点期待,未曾谋面的陌生客户以及随之而来的未知发展,都是前所未有的挑战,自己的心灵思维若要有所成长,这些都是必经之过程。 那天早上还像平常一样往来常去的厂商,中午在外面路边摊随意吃了碗面,回来後就被白桐生一脸笑盈盈地迎接,说现在刚好来了一位客人,那位客人就交给他了。 事情来得突如其来,凌仲希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白桐生神秘兮兮地推向会客区。 凌仲希心想该来的还是会来,反正迟早都得面对,那就此时此刻吧,於是他作了一次深呼吸。 在会客区坐着的客人是位男性,挺直的背脊与委屈曲膝的大长腿,可以见得此人应该很高,加上身穿的服装亦属半正式的西服搭配,看来应该是地位不低的中产阶级。当凌仲希还在打量着对方并思忖着该怎麽打招呼时,客人转过头来了,而他却为此倒抽了一口气。 转过头来的男人有着一副凌仲希再熟悉也不过的精致容貌,那打从自己有记忆以来,就陪伴了自己二十几年的威严俊颜。就连他起身朝自己走来的那股气势,纵然动作轻缓也犹原是那般的锐不可当。 凌仲希完全被那个不该出现於此时此地的人给惊慑住,呆在原地不知其所—— 「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