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
淮阳陈氏那么大一个世家,说到就到,已经成了京城里的谈资,上至朝堂下至平民百姓,都在议论此事。 “陈氏真是作恶多端,自取灭亡!” “那么大个世家啊……竟如此藏污纳后,唉!” “那陈贵妃谋害皇嫡,实在是最毒妇人心……” 且不论外界传闻如何,朝堂上世家和皇权如今都是十分微妙的,现在的宁静不过是表象,私底下早已经暗潮汹涌,随时颠覆。 陛下清洗了陈氏,就是在警告世族豪强,既是曾经的得益者,谁能无动于衷? 陈瑶既已下牢,待罪之身,晏宛这个无辜的受害者很快就被人想起。 晏玖还等着把人接出来,不想季承鄞直接将人接出冷宫,还恢复他贵妃的身份。 晏宛被害落胎,又身在冷宫无人照顾,身体已经落下病根,可以顺理成章的“死”去,再由晏玖安排的人接应出宫,但她没来,从某方面来说,晏玖为了救晏宛所布置的一切,功亏一篑。 “侯爷,莫要难过。”阿左阿青有些看不下去。 他们侯爷为了救小姐,做了那么多,结果不被人领情。 晏玖冷笑一声,笑自己自作多情。 本以为她进一趟冷宫,吃够了苦头,明白季承鄞对任何人无心无情的真面目,会清醒过来,不想她竟蠢笨至此,一个劲的要留在皇宫。 气恼有之,更多的是无奈和失望。 * 晏宛重新穿上锦衣华服,画上淡雅的妆容,又恢复了从前的尊荣体面。 皓澜皮笑rou不笑,“娘子好本事,竟能重获恩宠,真是旁人没有的好运气。” 晏宛毫不在意他的暗讽,“皓小郎君何必生气,吾留下来,才能对你们有用啊,毕竟我们共同的敌人,可是同一个。” 皓澜嘴角的笑意转淡,“娘子当初可不是那么说的。” “当初吾什么都没有,自然是想出去,如今重获恩宠,外边再好,怎比得上宫里的权势?只要有了这层身份,做什么都容易得很。”她慢条斯理的剥着葡萄,汁水沾满她的指尖,“吾同你离开,你家主子可给得了现在的身份地位?” 皓澜审视着晏宛,似乎看不懂她,这个人此刻表现出来的感觉很是爱慕虚荣,可是之前给人的感觉完全不是这样,难道说为了对付皇帝,她真的愿意牺牲唾手可得的自由?无论她留下来的原因为何,留在宫里,确实比在外边更有用处。 cao控一个对皇帝怀有仇恨心理的女人为他们所用,是个很好的眼线。 “娘子说的是,是皓澜考虑不周了,以后还要请娘子多多关照才是。” “这是自然,毕竟吾还想做什么,得靠小郎君手里的东西呢。”她笑得意味深长,饱满多汁的葡萄入口,那甜味让她有些愉悦。 皓澜明白她的意思,笑意更深,很快离开。 晏宛继续剥着葡萄,仿佛很享受这难得的锦绣时光。 她重获荣宠,文英也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她身边,不像之前在冷宫那样偷偷摸摸。 只见他掏出干净的丝帕,仔仔细细,温温柔柔地擦干净她指尖上的葡萄汁水。 “娘子执意留在宫中,怕是要伤了侯爷的心。” 晏宛冷哼一声,“需要他的时候,他不帮忙,不需要他的时候,又假装出手,真是惺惺作态。” 文英笑着哄她,“娘子这话说得无理,侯爷可是偏宠您的,舍不得您在这宫里吃苦,之前咱家打点冷宫侍卫的银子,就是侯爷给的,没有侯爷打招呼,那两个侍卫哪里肯放咱家一个内监进冷宫呢。” 晏宛有些不信,“你说得可是真?” 文英故作慌乱道,“好娘子,就是给咱家十个胆,也不敢骗您啊。” “我才不信”她虽嘴上说不信,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向上扬,被文英发现后,难得露出少女的娇俏,“笑什么笑,不许笑!” 文英连忙低下头,“好好好,咱家不笑,咱家什么也没看到。” “之前不是得了赏赐?你挑些好东西送去侯府。” “咱家晓得,已经安排了。” 侯府。 沈琼华看到宫里送来的东西,不免咋舌。 “这、淑妃娘子有心了。”她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送什么回礼才好。 一旁的晏玖冷哼一声,对着文英道,“本侯府上不缺这些东西,送回去罢!”话音一落,转身离去。 文英尴尬的站在那里,好在有沈琼华给他台阶下,客客气气把人送走。 嬷嬷不明所以,“老爷不是说不要么,夫人怎还收下了。” 沈琼华派人把东西送入库房,“侯爷和淑妃这样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次真的不收?万一传出去,淑妃与娘家不和,宫里踩高捧低的,还不得把人欺负死,侯爷这是心疼呢,也就嘴上说说。” “……”奇奇怪怪的兄妹,嬷嬷表示看不懂。 沈琼华终于把事情安排好,去寻晏玖,看见他正在和家里养的那只猫在逗孩子,刚要上前,突然听见她家夫君对着猫自言自语,那只猫仿佛听得懂一样,喵嗷喵嗷叫,像个小话唠。 已经见怪不怪的沈琼华神色复杂无比。 为什么侯爷总是要对着一只猫说话?! 还越说越来劲。 那只猫光顾着喵嗷去了,突然发出一声凄厉地惨叫,吓得沈琼华心中一瘆,上前一看,原来是猫尾巴被孩子狠狠抓住,还想往嘴里塞。 晏玖和沈琼华手忙脚乱的想要把那猫尾巴拿开。 沈琼华着急道:“咬不得、咬不得……” 晏玖连忙道:“儿子快松开……” 444凄惨地:“喵嗷——”我恨熊孩子。 自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侯府里萌萌哒的吉祥物小虎橘猫总是带着一根扭曲的尾巴招摇过市已经是后话了。 …… 东城菜市口的地皮被鲜血洗了一拨又一拨,血腥味经久不散。 偌大的淮阳陈氏就此落势衰败,嫡系一脉的主谋者尽数诛杀,更有人挨了几千刀凄惨死去,其余旁支都被流放边疆。 那滚钉板告御状的男人亲眼看完那些处刑,最后孤身一人转身离开,再没有人见过他。 事情看似落幕,可朝堂上还是风雨不休。 晏玖之前说他有权衡世家的法子,季承鄞一直等着,就没有下文,召人来问,晏玖却说自己没有法子。 季承鄞怎么会不清楚晏玖的把戏,“你算计朕?” 先是骗他有制衡世家的法子,让他下令处置陈氏,季承鄞为了稳固皇权立威,现在却说没法子,由着他跟世家开始互相猜忌争斗。 “你知道斗下去的结果,只会是两败俱伤,阿玖,不要这样糟蹋我们的心血。” “陛下,臣实在没有办法,世家们都是庞然大物,臣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让他们臣服?至于陈氏,完全是自取灭亡,陛下为民除害,民间不少百姓夸您圣明,臣也与之荣焉。” “晏玖,不要开玩笑了!”季承鄞有些着急。 毕竟世家开始不安分,有小动作了,他也有些焦头烂额。 晏玖一脸惭愧凝重,“臣是真的没有办法,请陛下降罪。” “你……!”季承鄞说不出重话,他心里明白,晏玖不是没有办法,他是不想说。 “你想如何,直说便是。” “莫要再装!这个江山是你我一起打下来的,你当真忍心看着它乱起来?!” 晏玖苦涩一笑,“陛下再怎么逼臣,臣也没办法。”他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让季承鄞惊疑不定的盯着他看了许久。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道,“晏侯不急,朕也不急,时候到了,总会知晓的。” 现在就是看谁比谁沉得住气。 两个人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