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我看到的,只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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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料峭,只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难得有晴日。 江槐已经进组了,影视城在省内却不在苏城,这是他第一次演戏,进的还是这样一个剧组,出乎意料的是,白釉也在其中,拿到的角色不大,但比江槐的大。 演技相较于牛蛙王子里的表现,真算得上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釉的家世江槐并不清楚,但绝对不是顾星临的小情儿那么简单,以前一直觉得他好像对这些都没有兴趣的随意,把角色演完就算结束,现在他这是想通了? 出道两年,归来仍是素人,粉丝给白釉探班的画风也很清奇。 别人都是追着哥哥要签名,白釉是问粉丝要不要签名。 粉丝说了一句:“哥哥的签名挂咸鱼上卖五块都没人收。” 江槐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上,至少白釉还能卖五块,现在的江槐是一块也卖不了的,他现在拍的是他的处女作,没有粉丝也没有流量,只有资本和演技。 当然,粉丝没有,却有个更重要的人来看他。 林序穿着粉色的卫衣配着一条格子裤帆布鞋颇具少年感,长长了的头发扎成一个小马尾,像是刚上大学的学生,倒不像是什么霸总。 还记得林序演的牛蛙王子收获了不少的黑粉,还有人在下面评论:什么霸总,还戴紫色美瞳,这么装。 可惜林序不知道,江槐偶尔想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想笑,他这套衣服是从自己衣柜里掏出来的猛男粉,或许是觉得穿的太正经了不合适,霸总味太浓像是领导来视察。 “我戏份不多的,待会有一条今天就算结束了,然后我们出去玩玩?” 因为拍戏,江槐把choker摘了下来戴在了胳膊上,“你要看我拍戏吗?” 江槐他们出门都不需要戴口罩帽子,纯属仗糊行凶。 演戏是江槐的梦想,江槐也有那个天赋,林序不懂演技,但看江槐拍戏的时候,就觉得赏心悦目,他不是他,他赋予了一个角色灵魂。 “以前,我的老师问我,你这样,不怕有一天出不来吗?”江槐结束后,看向林序的方向,只小跑着到了林序的面前,他说的言语炽热,比任何炽热的情话都来的浓烈,他说,“但是现在有你,我不怕出不来。” 林序第一次觉得他语拙,没办法用任何一种语言来回应他,只将手上的纸袋递给了江槐:“刚刚就想给你的,江桐让我带给你的抹茶曲奇。” “那你呢?你给我带了什么?”江槐打开纸袋看了看,只用一只手拎着,他克制着去牵人手的欲望,毕竟是在公众场合,“我去换身衣服,我们就去玩。” 说完,他把曲奇交给了他的助理让他帮忙带回酒店,然后就去了休息间。 林序没有跟人进去,其实他是想带的,苏城人口味偏甜,江槐那么爱吃江桐做的糕点,虽然清楚那是江槐的jiejie,也莫名的觉得不舒服,也想学着给人做点什么,可做菜他是学的差不多了,这次来的匆忙,糕点还没学会。 “阿序,这里离海边就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去看星辰大海吧?”年轻人听风就是雨,话说回来,林序回国那么久,他还没带人好好玩过。 这部戏拍完,如果林序有时间的话,想带人去看山川湖海。 “嗯?这天气,晚点或许又下雨了,没有星辰大海。”林序说的煞风景,但或许也是事实,大海倒映着星辰,波光粼粼的景象,深邃而危险,有人觉得美丽,也有人觉得害怕。 相比白天的海洋看似温柔,或许夜晚才是它的本来面目,他包容万物,也吞噬万物。 “但至少也有大海啊。”江槐丝毫没有觉得扫兴,高中毕业那年,他和同学们来了一场毕业旅行,赤着脚踩在柔软的沙滩上,感受着咸湿的海风,看海边的落日倒映出五彩斑斓的海洋,畅想着未来的美好,可现实却是那批人天各一方,奔赴了各自的生活,偶尔的相聚聊的也是工资工作和婚姻,成年人的攀比让人觉得厌烦。 可那段记忆停留在脑海中,永远鲜活着,也永远美好。 和林序去却是不一样的感觉,其实无论和林序去哪里都好,只要身边有他,哪里都一样,他想看的就不止是风景。 他的喜欢,比想象中的深刻,明明不年轻了,却还是这样满腔热血,他却觉得这一次,他们可以牵着彼此一起走到白发苍苍。 “那就去看大海。”林序喜欢江槐这幅永远朝气蓬勃的模样,他不会因为自己是“牛郎”而看不起自己,也不会因为后面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而觉得自卑或是从自己的身上索取什么。 江槐看到的,只有他这个人。 林序刚从江城跑来,现在又要跟人去看海。 如林序所料,等到了海边,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绵绵密密地扎入沙土中,天空阴沉沉的,大海的水没有晴日里的五彩斑斓的美,也没有月色与星光下的神秘。 像是另一种凶险,叫嚣着要将他们沉入海底。 江槐的一只手撑着伞,林序的另一只手握在人的手上,两人都不算失望,江槐转头看向林序,将伞递给了他:“你拿着。” 林序带着疑惑地接过了伞,只见人拿着手机跑进了雨幕里,只笑着告诉人:“给你拍个照,晴天的海边照片什么时候都能拍,下雨天跑来看海的傻逼就这么两个。” 江槐拍了很多林序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林序的背影,他只撑着伞站在雨幕里,笼罩在灰色调的背景之下,明明穿着这样鲜艳的衣服,却莫名的觉得孤寂,只一瞬间的感觉,江槐抓不住什么,莫名的让人心疼。 这样荒唐地跑过来看海,江槐在海边捡了几个贝壳,不如路边买的漂亮,却是自己捡来的,总是要与众不同一些。 因为江槐淋了雨,两个人找了个酒店,林序只催促着人洗澡。 明明是林序来找他的,可江槐莫名的觉得他今天的情绪不算好,这种不好的情绪,无关江槐,更多的来自于他自己。 生意上的,还是家里的? 不会真的是十个霸总九个童年不幸,八个单亲家庭吧? 照这么说来,江槐觉得自己的身世也应该配当个小男主。 也因为如此,这夜江槐并没有过多的口嗨,只是抱着林序睡去了。 惊蛰过后的季节,万物伊始,深夜里的一声惊雷扰了人的清梦,江槐皱着眉醒来,倒不是被雷声惊醒的,而是被林序。 怀中的人紧紧地抱着自己就像是溺水之人抱着浮木一般,江槐有几分喘不过气来,只挣扎着腾出一只手去开了床头的台灯。 昏黄的灯光映在林序的脸上,脸色苍白如纸,抱着江槐发着颤,像是梦魇般呓语,明明淋雨的是自己,怎么生病的成了林序。 江槐伸出手去探人的额头,有些热,有点低烧,怎么就凭空发了烧? 大半夜的,药店也不知道开不开门,江槐微微蹙眉,把人抱得紧了些:“林序,醒醒。” 又是一声惊雷,怀里的人的梦魇仿佛更厉害了,他以前也这样吗? 一般春夏的时候才会打雷,他只陪人度过了一整个秋冬,当然不清楚这些。 “林序。”江槐的声音更大了些,又抱着人摇晃了几下。 林序平时的强大和现在的状态形成鲜明的对比,前所未有的破碎感,江槐却不喜欢这样的林序。 江槐伸出手去捏了一下人的脸,如果人再不醒的话只能采取一些别的手段了,总不能让人这样烧下去:“林序。” 看见人的动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林序的眼睛布满血丝红得可怕,嗓音有几分脆弱的底哑:“怎么了?” “你怕打雷?”江槐问他,“你发烧了知不知道?” 林序微微勾唇,笑的有几分心虚,这个笑是用来掩盖故事的笑:“有的人天生怕打雷,不行吗?” “怕的发烧了?”江槐觉得好气又好笑,他当然不信林序的鬼扯,“做噩梦了?” 林序抱着人的手松了松,他刚才做了一个梦,但当看见江槐的时候,又不那么怕了,只转过身来平躺着,视线望向天花板,思绪渐渐地飘远了:“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其实我最怕雷雨天了,我不是来探班的,我是特地来找你同床共枕的,我想着你在身边,应该会好一些。”林序的声音不大,他的声线很适合用来讲故事,他说话总是说一点然后顿一顿,江槐却不打扰他,只抱着人的腰,听人说话。 “我母亲和我父亲,是大学校友,毕业于斯坦福,也或许是缘分,我父亲颇有才学,出生的家庭不算富裕,但也能供得起他出国留学。 母亲对他一见倾心,两个人最开始的故事说是俗套里的情节也不为过,是富家女爱上穷小子的故事。 我外公外婆不赞同他们在一起,也或许那时候就看清了我父亲之后会是怎样的一个人。 母亲跟着父亲回到了C国领了证,为他洗手作羹汤,我是在苏城出生的,有的夫妻,或许能在贫穷的时候互相扶持,却不能共富贵。 外公外婆到底舍不得母亲,那毕竟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作为回去的条件,父亲入赘,举家移民A国。 时间越久,他们的感情越淡,父亲被纸醉金迷迷了眼,两个人争吵不休。 那晚,我下楼,看见父亲和一个不认识的金发女人在客厅里性交,我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小孩子遇见那样的场面早就吓坏了。 父亲却看见我了,被自己的儿子发现这种事,第一反应不是尴尬,也不是羞愧,而是生气。 他过来拽着我的手,力气很大,几乎是把我拖着拽出了客厅扔在了屋外的院子里。” “那年,我八岁,也或许我真的不是天生的同性恋,而是因为我年幼时候的所见,让我开始对女人没有兴趣和心思。 那是一个雨夜,天空偶尔会有一道闪电惊雷,也或许是我不够强大吧,我在院子里待了一夜,后面就发了高烧。 再然后,我就很怕这样的雨夜,有时候会梦魇会发烧,但不会经常这样。” “我父母会带不同的情人回家,两个人各玩各的,或许从更早开始就心照不宣了。”林序的语调很平淡,却带着淡淡的自嘲。 “那时候,我开始明白门当户对这个词的意思,童话终究只能是童话。后来,我外公外婆知道了,大发脾气,就把我带过去放在他们身边养了许多年。” “我找床伴,我给他们物质,他们给我身体。利益交换,钱货两清,很正常也很合适,但我不会滥交,我听很多人说过喜欢我,却不愿意去相信。 我对待感情是不自信的,也是畏缩的,但我同样会渴望它,可我怕我没那样好的运气,毕竟同性相比异性其实更少了许多羁绊。” “后来,我遇见了一个人,从来都是我给别人钱的,竟然还有人给钱来嫖我的,我以为是花花公子玩票,不过是一夜情而已。 可后来我又遇见他了,他比我想象的还要好。我想,我喜欢他。” 江槐听人平淡的言语,忽然觉得有几分想哭的冲动,他的共情能力向来很强,那时候的林序才几岁,怎么能是他不够强大,分明是他的父母丧心病狂。 早知道这样的话,早知道这样,他就应该早早的就跟林序表白,现在的他好像比林序还难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他能给对方未来,却不能去救赎他的过去:“那他们离婚了吗?” “没有,怎么可能,就这样过也算一辈子。”林序转过头来看向江槐回抱住了人吻了吻人的眉心,“抱歉,我如果知道,我会遇见你,我一定洁身自好。” “你如果洁身自好,那还遇不到我呢。”江槐咕哝了一句,何况他和林序算是半斤八两。 “好了,别难过了,都过去了,我知道你好奇,想知道,我就是讲给你听而已,时间过去这样久,我旧事重提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最后倒是林序反过来安慰江槐了。 如果真的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又怎么会梦魇,又怎么会记得这样清楚,林序这个人,把情绪藏的太好了,或许真应了那句话,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但所幸,未来是他们的。 “之前,这样的天,你都是怎么过的?”江槐问他,或许凭林序的性格,都是一个人熬过去的,见林序没回答,只是摸了摸人的头,看着人的眼睛,认真地承诺道:“以后,我会陪着你。” 江槐掰开了人抱着自己的一双手挣扎着要起身:“你发烧了,我给你去买药。” “别去,我不想一个人。”林序又伸手抱住了人,这样撒娇的语调和姿态,江槐忽然觉得他的少女心有些顶不住。 “更多的是心理作用,一般第二天烧就退了。”林序解释,他扯出了一个笑来,只问人,“刚刚打雷了吗?” “好像?”江槐没注意。 “陪我说说话吧,这样就没事了。”林序的一双腿和江槐的一双腿交缠着,只互相拥抱着面对面,这些话,说出来,好像也没那么难。 没有人真正的无坚不摧,那不过是在外人面前的表象,偶尔的示弱惹人心疼其实也无妨,没有人不想被明目张胆的偏爱,不想被人关心和照顾。 这样的情绪,只是因为他是那个你喜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