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章 失控
白赫轩不是厌恶善意，这世上有谁会厌恶漂亮的东西？不过是害怕这份善意背后所需付出的代价，无法回应，无法接受。 若是回应了等待他依旧是痛苦深渊，那不如一开始就选择放弃，心比玻璃还要脆弱，单纯地不想受伤，不想难过，不想面对，父亲骂得太对了，作为成年男人，他竟然像个孩子一样任性逃避，半点也不想踏出这个舒适圈。 自从遇见陆正一开始，他的情绪一直在失控，不像其他人多少有些客套虚假的成分，小鹿是真正的‘纯洁’，不掺杂任何杂质与虚伪，那强烈想要回报他的心意，压得他简直快要喘不过气，只能拼命逃跑，回避，昨夜最终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 太耀眼了，宛若站在舞台中央的主角，周身尽是藏不住的光芒，夺取众人的目光，他值得获得所有人真心的喜欢。 烦躁、焦虑逐渐侵占内心，他太清楚不过这份肮脏情绪的名字。 嫉妒，嫉妒到他竟然对这么漂亮的宝物，产生了另一种更为糟糕的东西。 他讨厌陆正一。 ———————— “喵～” 陆正一看着门口准时蹲点的小黑猫感到十分无奈，该怎么说呢，另一只猫跑了，上天这是看他可怜又派给他一只真猫？ 而白医生是真的生气了，没想到对方会固执到这么夸张的地步，整整一个星期都没有回来过一次，明明这才是他的家啊。 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叹气，小心翼翼蹲下来揉揉小猫的脑袋，毛茸茸，软乎乎的，可爱得让心都软化了。 小黑猫是三天前出现的，陆正一虽然知道不能乱投喂流浪猫，但看着小家伙眼泪汪汪的小眼神，他隐藏的猫奴属性立马被激发，没忍住心动还是偷偷喂了一点火腿肠。 猫也很有灵性，得到食物后没有厚脸皮地赖在门边不走，倒是颇有几分渣男的气质，吃完后满足地舔舔爪子，为了表达谢意昂头蹭了蹭他的腿便潇洒离去。 更神奇的是，陆正一上班它在门边守着，下班也在门边等着他，甚至深夜回来，这小家伙依旧守候在门边，但每次都是吃完就跑，让人搞不清楚它是想被收养还是想蹭吃蹭喝。 “对不起，我也没办法养你。” 毕竟，他都是被人好心收养在屋檐下，难过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索性把小猫抱入怀中尽情揉捏着，下定决心明天去问问有没有熟人想要养猫的，这么有灵性的猫咪应该会很受欢迎。 最终还是不舍地放下小猫，打开门回到空荡荡的屋子，跌坐在门边抱住双腿把自己蜷缩成一团，静静地缓解那种无助让人窒息的失落感。 他是不是该走了。 可是，他真的好喜欢待在这里啊，太过于舒适，不知不觉竟然产生了不想离开的想法。不同于待在朋友家，朋友会碍于情面婉拒他的回报，甚至会可怜他给予更多的帮助，哪怕隐藏得再好，怜悯之心依旧会透露出来，恩情只会不断累积，终有一天会彻底压垮他。 白医生虽然也不太乐意接受他的好意，不过不是出于怜悯，而是对方自身的原因。一开始白医生可能是对他心软，但通过长时间相处，陆正一早就发现这份同情早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哪怕再冷漠跟他保持距离，也是真真实实将他放在平等的位置在交谈。 更何况白医生特别得太过于诱人，让他一次次控制不住想要沾染，想要侵入，想要伸出手残忍地剖开那层壳，狠狠拽住对方囚禁于自己怀中。 毕竟，离开壳的鸟儿，可是会产生雏鸟情结的，独一无二的依赖，怎么会不让他心动呢？ “不......不能......那不是正确的。” 陆正一察觉自己危险的想法，发疯一般撕咬着自己的指尖，血腥味没有起到安抚的作用，反而加剧情绪分解崩裂，越抵抗麻烦的想法更加活跃。 咬咬牙，勉强起身寻找‘工具’，望向白医生上次残留下来的半瓶酒，轻轻拿起在手中细细摩擦。 不小心打碎了，白医生不会生气吧？ 啊，已经生气，都不愿意回来呢。 砰—— 酒瓶摔碎的声音清脆悦耳，像什么美妙的交响乐回荡在脑海中久久不能消散，拾起一块锋利的碎片，轻声笑了起来，低头打量自己的躯体，那么究竟该朝哪下手？ 疼，能让自己保持清醒。 “轰隆——！” 外面响起的打雷声瞬间打乱了陆正一，深吸一口气，皱了皱眉头，随后立马丢下手中的碎片，想起主治医生的话语，开始不断重复深呼吸，闭眼放松，舍弃思考。 没事的。 没事的。 没事的。 会找到家的，他会找到的，大家都在关心他，不是孤零零，不是一个人，伤害自己只会更难受，周围的人也会伤心。 白医生，对啊，还不能被发现，都还没成为朋友，还没报恩呢。 雷声越来越大，随之而来的是暴雨降临，窗户并未关死，雨后泥土的味道与酒味相互掺杂，竟有种奇特的香味，情绪随着雨声渐渐平复下来。 揉了揉额角，他是不是该去复诊了？但主治医生都被他害惨了，调去哪个地方工作都不清楚，那么曾经的心理工作室？小声嘀咕一句，都这样了他怎么还好意思去找对方。 “该不会要去找那个傅医生吧？” 想想这个可能，那人玩味的表情，打扰了，他还想多活几年。 “喵～喵呜！” 外面传来一阵可怜的猫叫声，陆正一这才慌乱地打开门查看，傻猫猫该不会一直守在门边没走吧。 低头一看，果然小家伙被雨淋湿正惨兮兮地看着他，见门开了也没有逮住机会往屋里窜，非常有灵性地乖乖趴着，仿佛在等着主人下令放他进屋。 “小家伙，你也挺会耍无赖的。”陆正一哪会忍心放任小猫在外淋雨，一把拎住它的后颈抱入怀中，唉，该怎么办，他也不是这个屋子的主人，没权利允许小猫进屋啊。 小黑猫也怕被扔出屋外，昂起头拼命地撒娇示好，陆正一在想当初他在白医生眼中是不是这样的？ 确实挺不要脸的。 拿起手机，5：45，翻出从未拨出过的号码，想必这个点白医生铁定不会看消息，盲猜对方绝对也没睡，鼓起勇气按下去。 “嘟——嘟——” 漫长而又煎熬的等待，像是过了好几年那般漫长，虽然连一分钟都还没有到，该不会对方真睡着了吧？ “喂。” 久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有少许的陌生感，原来一个星期也挺漫长的，不自觉抱紧了小猫小心谨慎地询问道：“白医生，还没休息吗？” 电话那边是长久的沉默，竟然比面对面还要冷淡，该怎么说，脑中预想的话语开始变得支离破碎，哽咽在喉间不上不下，陆正一察觉到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有些急促，看不见对方的表情，猜不到对方的情绪，焦躁、害怕、恐惧，看不到该如何表达，无法观察，无法回应。 小黑猫被勒得有些难受，可怜地喵呜一声提醒抱它的人稍微松松手，而白赫轩听见猫叫也愣了好一会，刚刚那沉默的氛围同样难受得让他难以呼吸，坏毛病又犯了。 放下手中的笔，听着外面暴雨的声音，隐约猜到了陆正一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打电话给他，艰难地开口问道：“捡了一只猫？” “白医生雨太大了，可以暂时留小猫一晚上吗？我明早问问朋友他们能不能收养，别担心我会看好它，不会到处捣蛋，会乖乖的，我打算给它洗个澡，太冷了，怕生病，刚刚它好像打喷嚏了，暂时借用一会吹风机，浴室也会打扫干净的......” 突然听到一长串话，白赫轩愣了好半天，他能明显感觉到陆正一急促的呼吸，语速也比平时快了很多，似乎在担忧他不乐意让猫留下？他在这小鬼眼中是这种大恶人吗？！ 想想以前确实很想养一只猫，但偏偏他从来都遇不到，更别说捡，这次嘴反应比脑袋快，顺着就说了出口：“我养它。” “......” 说完白赫轩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人家刚刚不是说了问问朋友吗？！赶忙改口说道：“我意思是，我能不能养它？当然你先问问你朋友，他们不方便我可以养的。” “可以的，白医生养它吧。” 陆正一在听见‘我养它’的瞬间，情绪彻底决堤，鼻子一酸，眼泪早已止不住滑过脸颊，拼命平稳住呼吸，才让话语尽量保持和以往一样，千万别被发现破绽，闭眼祈祷白医生千万别发现。 白赫轩还沉浸于自己有猫的喜悦之中，压根就没发现陆正一的异常，不敢置信地再次问道：“我真的可以养吗？要不你还是先问问你朋友......” “我相信白医生一定会对它很好的，那明天一起去宠物店？小猫太小了，好好检查保险一点。” “嗯，你明天请个假休息一下？它要是怕我跑了可不行。”白赫轩低头看了看桌子上那一叠厚厚的各种合同，嘴角微微抽搐，叹了一口气还是将回去的时间推了推：”抱歉，我在家处理一些事，可能傍晚才能回来，暂时拜托你先买基本的用品，钱等会转给你。“ 陆正一听到对方是回家了，瞬间精气神都提升了不少，不是因为生气才没有回来，语气都柔和了许多，恢复以往的状态调侃道：“你弟弟又惹事了？” “没，不是大事，记得收钱！”白赫轩想到在隔壁房间睡得跟猪一样的亲弟弟，气得牙痒痒，他也想要这样的睡眠质量啊！ ”会的，白医生也早点休息，刚刚下夜班我也困得睁不开眼了......“陆正一感到放松后，整个人彻底瘫软下来，还真的有些困了，抓紧给小猫洗个澡休息一会吧。 白赫轩低头看了看手表，6：10，这个点该起床吃早餐了吧，不过最后还是说了一句晚安，似乎这次打电话没有以往那样难受，最最最重要的一点。 他有猫了！他居然有猫了！ 猫奴狂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