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不安
柏青岑下午去了家庭聚会，再回来已经是深夜了。沈知砚刚好没睡，看到消息后便穿上外套摸着黑下床，轻步穿过静悄悄的客厅和院子，打开大门，看到柏青岑立于灯笼下的台阶上，在昏暗的夜色里肩披红光。 柏青岑身上带着酒气，寡言地跟着沈知砚进屋，卧室门一关便赖在了沈知砚身上。 沈知砚哄他到床边坐着，问他今晚的聚会怎么样。柏青岑说：“他们问起你了。” “啊。”沈知砚愣了一下，“在聚会上？” “嗯，我们家聚在一起的机会挺少的，半年多了那些亲戚也没怎么过问你的情况，今晚就正式提了提。我外婆挺关心你的，平时就她问得多……哦，她还给咱准备了过年礼物，让我转交给你，”柏青岑手伸向外套口袋，拿出来一个黑色方形礼盒，翻开盖子，“这是她特意定制的情侣款，祝咱们高考顺利。” 借着月光，沈知砚看到两只钢笔躺在礼盒凹槽中，一支深灰一支深蓝，磨砂漆面，泛着暗金属的冷感。 沈知砚怔愣看着，有些惊喜又局促地抬头看了一眼柏青岑：“帮我谢谢你外婆……居然还有礼物。” 柏青岑笑着搂住他的肩膀，向后一躺，带着沈知砚倒向了床。俩人翻过身向上爬了两步，终于躺在了枕头上。 沈知砚听着柏青岑在他耳边说话，心思又不自觉飞远了。这么看来柏青岑的家人对他的态度还挺友好。 ——那问题出在哪儿呢？ 沈知砚走神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时柏青岑已经和他说完晚安闭上眼睛了。柏青岑看着没什么异样，但沈知砚有种隐隐作祟的直觉——柏青岑似乎从看到那张许愿条之后情绪就产生了很微妙的变化。 沈知砚又回想一遍自己写的愿望： 糯米＋箬竹＝小粽子。 为什么柏青岑要改掉呢？ 他不明所以，从纸条又联想到昨晚的梦。 是什么原因会让柏青岑离开他呢…… 他想着想着，迷糊着睡着了。睡前他就一个念头：别矫情了，一个梦而已，迷信这个干什么。 之后很长时间，他一直用这个想法搪塞自己。 直到他渐渐发现柏青岑的表现越来越反常。 返校那天是高考倒计时108天。 2月19日，小狗日记楼层突破了三千，楼主恢复了每日更新，汪汪队依旧隔三差五地立大功。他们很少有功可以立了，自从论坛的风向大变，学生大规模跟风发声抵制校园暴力，霸凌事件的出现频率断崖式下降，“反暴”效果远远超出了柏青岑的心理预期。 柏青岑原本觉得他们出警校园暴力这种方法治标不治本，整个计划都过于理想化。他对学校里参与霸凌的那些纨绔子弟略有耳闻，知道这里面的事很难插手。就连几个月前樊祯旻被他邀请加入汪汪队的时候都觉得匪夷所思： “你来真的？”樊祯旻愣了几秒，先是同意了加入计划，眨了几下眼回过味来，笑着感慨道，“不是，我那晚说的意思是让你给沈知砚画大饼，让他明白你对校园暴力的态度就可以了……没想到你还真搞出计划来了。” 柏青岑也笑，淡淡地说：“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开始的时候我的确是按你说的做的，给他画饼——” 柏青岑话音顿了顿，垂眸道：“可我说着说着，自己就认真起来了。你应该看看他当时的眼神……很让人心疼。他听得很用心，很感动，好像我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寄托了希望，我终于感觉到我能为他做点什么了。” 他失神的眼睛渐渐聚焦，自嘲地笑了笑：“先试试吧，没指望这计划管什么用，咱能做的就做，改变一点儿是一点儿。” 直到现在，校园氛围焕然一新，柏青岑才发现他小觑了舆论的作用。 珒州六中几乎全校学生发声事件被同学们戏称为“928事变”，小狗日记9月24日晚上开贴，三天后这股反对校园暴力的风潮达到顶峰，热度持续了一个月之久，降下来的时候霸凌事件已经基本上退出了大家的视线。 沈知砚坐在窗边，时常探头往cao场看。他看到学弟学妹们说笑打闹的青春姿态，心里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再提起笔学起来更带劲了。 天一天天地回暖，转眼就从开春到了夏天。高考倒计时被砍了一半，教室里学风变得浮躁了很多。沈知砚趴在桌子上整理错题，书桌右上角被推过来一杯葡萄味果茶，瓶身是剔透的紫色，蒙着一层带着凉气的水雾。 柏青岑说：“最近学得怎么样？” 沈知砚拿过果茶，戳进吸管：“我挺好的，你关心一下自己吧。” 高三下开学到现在经历了三场考试，一次开学考，一次一模，还有一次昨天刚出成绩的二模。柏青岑拿了三次第二，名字像是被涂了胶水一样稳当当地粘在榜首下面一行。 第二倒是没什么，毕竟沈知砚自己都拿了两次第三第四，好在一模二模不算期中期末，从榜首掉下来不用换宿舍。他只是看柏青岑每天的学习状态觉得着急。 柏青岑坐在他旁边时不时就走一会儿神，一问就是“没事”，同时还日甚一日地翻倍对他好，好得甚至到了讨好的地步。沈知砚一头雾水，怀疑柏青岑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他得不到答案，又眼瞅着柏青岑不好好学习，没少跟柏青岑生气。 “考你道题，”沈知砚微微凝着眉毛，翻开数学二模卷子指了最后一道题的第三问，“给我讲讲，讲不出来一周别跟我说话。” “……” 柏青岑拿起红笔，听话地给他讲了一遍。 “你这不是会做吗？”沈知砚手指点着他卷子，“那你后面几步空着干什么？” 柏青岑笑：“考试时候没写完啊。” 柏青岑瞧沈知砚那板着的脸，保证下次一定写快点。他无奈地讪笑：“怎么了——最近越来越容易生气。对不起嘛。” 沈知砚瞥他一眼，眉心微拧着没说话。 只是最近太没有安全感了。 他总觉得柏青岑有事瞒他，百思不解的感觉让他很焦虑。 沈知砚叹了口气：“一会儿课上讲卷子，好好听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