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国

    温翊要转学了。

    这一消息从班主任口中说出时，所有学生都以为她在开玩笑。

    “愚人节不是过了吗？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班主任也觉得奇怪，但事情是校长亲自通知下来的，她再奇怪也不能说什么。

    只是……怎么连电话也打不通了，看着像出事了。

    怀揣着疑惑，杨老师敲了敲黑板，“好了，都快高三了，注意力收一下，关注一下我。”

    傅稹面无表情地坐在后窗处，眼睛望着黑板，什么都没听进去。

    发了几分钟的迷怔，傅稹慢慢地握住了钢尺，棱角分明的钢尺抵住他的掌心，很快就将手心压出了红痕。

    傅稹慢慢垂下了脸孔。

    他比任何一个同学都提前知道温翊的消失，毕竟他们住在一起。

    可糟糕的是，一班所有人都以为他知道温翊去了哪里，所以从早到晚每节课下课后，都会有人来问他，问他说“你知道温翊为什么不来学校了吗”。

    傅稹只好一遍遍和他们重复“我也不知道”。

    “啊，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很好。”

    同学三三两两地散了，话音飘散在空气中。

    “什么嘛，我还以为他和温翊关系很好。”

    “人家都说不知道了。”

    “……”

    傅稹沉默地将卷子收进单肩包，他动作有些慢，眼睛也没往桌子上看，就胡乱塞着。

    “今天我会去温翊家问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傅稹抬起视线，看到萧萧正蹙眉站在他桌子旁，压低了声音，“温翊不是那种转学不提前说的人，一定是他家里出了事情。”

    “是，”傅稹微不可闻道：“我和你一起。”

    两个人很快就出了校门，萧萧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将后排留给傅稹，她朝司机说道：“去洪湖路88号，温丞泽家。”

    夜里路上没有什么人，傅稹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了一下，他快速拿出手机，却又失望地垂下脑袋。

    【萧萧】一会儿你先不要下车，温家最近没有生意上的变数，所以我猜……温翊的突然消失，应该是和你有关

    她说的隐晦，但傅稹还是听懂了，他手指弯曲，缓慢地打出了一个字。

    ——好。

    车大概开了有四十分钟才停，萧萧从车上下来，直奔温家大门，开始按铃。

    傅稹坐在车里，有些喘不过气，他将车窗打开了一点，呆呆地吹着冷风，等萧萧出来。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

    他脑子里蓦然划过了这么一句话。

    现在的他，和一两年前的他，其实没有什么变化，一样的……无能为力。

    “咚咚。”

    车窗被人敲响了，傅稹抬起脸，看到萧萧正站在车外，夜里风凉，她穿得单薄，一张脸在料峭冷风里被吹得发白。

    “管家在和我绕圈子，不肯和我说，你那里有没有温让的联系方式，发给我一份。”

    傅稹从联系人列表翻到温让，将手机递给了萧萧。

    两分钟后，萧萧打通了电话。

    “喂，是温让姐吗？我是温翊的朋友……嗯，对，jiejie叫我萧萧就好了。是这样的，我们这两天忽然联系不上温翊了，只知道他回了一趟家。现在学校那边说是已经退学了，所以想问问jiejie知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萧萧边将边把扬声器打开，她把手机放在车窗旁边，叫傅稹也能听清温让的话。

    “我不清楚，最近家里没发生什么事，这样，我打电话问问大伯。”温让停顿了一会儿，又安慰地讲了一句：“放心吧。”

    萧萧稍弯了下腰，对着手机说：“那就谢谢jiejie了，我一会儿加下jiejie的微信，这么晚打扰您了。”

    “不打扰，那我挂了，一会儿给你回复。”

    “好的哦，谢谢jiejie。”

    通话挂断，萧萧的语气立刻从软妹子恢复正常，她抱着手臂看向车内的傅稹，沉吟片刻，“我估计你现在也睡不着，你是在这里等，还是回去等——我估计今天是进不去温家的大门了。”

    傅稹闭上眼睛，片刻后他讲：“你先上车吧，夜里风大。”

    萧萧这次没有坐副驾驶，她绕到车的另一侧，拉开车座车门，“那你是要先回去？”

    傅稹轻轻说道：“嗯。”

    萧萧和司机报了温翊所租房子的地址，她上车后犹豫了两秒，讲道：“你要相信温翊，如果他有机会联系你，就一定会联系的。”

    傅稹没有说话，许久过后，他才开口讲道：“所以，他现在会是什么处境，才……断了联系？”

    萧萧无言。

    回程的路上，温让通过了萧萧的好友申请，并拨回了电话，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疲倦，甚至有些沙哑，“温翊确实要出国了。”

    简简单单的六个字，宛若惊天雷击，傅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没了，苍白地像雪雕成的人像。

    萧萧握紧手机，jiejie都忘了喊，“怎么回事？”

    “说是出国深造，给他找了一个更好的学校。”

    “那温翊呢，能联系上他本人吗？”

    温让的语气更疲倦了，“联系不上，温丞泽倒是很坦荡，他直接说温翊不愿意出国，但是”

    萧萧立刻追问：“但是什么？”

    “温丞泽说如果温翊出国，无论他答不答应，只要他出去，他就会将自己名下3％的股份转交给温翊。”

    3％！

    萧萧不可思议道：“为什么？”

    “因为要确保我爸和小姑不会阻挠他出国，”温让困惑道：“他甚至向我爸和小姑负责的子公司做了一些利益置换，目的就是把温翊送出国，这一点我完全想不明白。”

    萧萧下意识看向傅稹，他低着头，手肘压在腿上，身体一动不动，彻底僵死成一尊石像。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时间太晚了。明天我会去一趟大伯那里问问具体情况和原因，早些休息，你还要上课吧。”

    萧萧又和温让讲了几句不痛不痒的，挂了电话。

    她望着傅稹，咬了咬嘴唇说：“总不会一直限制温翊的人生自由，你再耐心等等。”

    傅稹没有说话，他有预感，温翊父亲要做的，不仅是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