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6:私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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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远恒十六岁了,青春正盛,叛逆有余。 外人眼里,喻家小少爷自然不如大少那般沉稳如山岳,可到底也是一个温雅如玉的翩翩公子。他不像少年顾言行那般飞扬跋扈又锋芒毕露,多数时候,他是平和的、温润的,有自己的行为准则和处事方法。 ——只是,总有少数的时候。 顾言行选择了研习医学,在他被送走的第二天,喻远恒不见了。 最初发现的人是教国学的老先生,而这,也不是喻远恒第一次逃掉国学课了。 喻远致稳稳地坐在那里端着茶杯啜饮,偶尔在那控诉之人论一句“朽木不可雕”抑或“此子不堪造就”之时轻轻抬起眼皮,便引得那老学究磕磕巴巴顿住,继而捡了什么别的词句喋喋不休。 他早已过了冠礼之年,原就少年老成,而今端坐在那里,竟也是一派渊亭山立之姿。 不多时,茶杯被放在几上,发出了不小的声音,那老学究见状适时的收了尾,最后仍气冲冲道:“老夫不才,难当大任,乞主上另请高明!” 喻远致起身虚扶起那人的双臂,沉声道:“先生不必自谦,舍弟顽劣,有劳先生费心教导,此事我定会给个交代,只是——” 说到这里,连眼神都沉下来:“这偌大的家业,来日还要靠后辈撑起来,‘不堪造就’这种话,还望先生慎言。” 说完,便抬脚离开,那老学究哑然而立,良久,长声叹道:“溺爱者不明啊!” 喻远恒是从山上一条小路逃出去的,这营里层层岗哨,却拦不住顾言行这个调皮惯了的,从前,他便经常带着喻远恒偷溜出去玩,日子久了,竟然开辟了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 说是路,其实不过是丛林中树与树之间被踩踏出来的空隙,隐蔽的很,这么多年全靠这两人踩出来,隐隐能看出大致的线路,喻远致一接到报告,便命人将路拦死了。 查到喻远恒的行踪并没有用多久,因为,他没有想着隐瞒。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强烈的鼓点混着人群的喧嚣,年轻的男男女女,疯狂的放纵着内心的欲望。 昏暗的灯光下,无人问津的角落,一个头发极短的少年盯着酒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出了神:“你说,这么多年的学习、训练,是为了什么呢?” 一旁站的笔直的人试图夺走酒杯,却被那少年一躲,尽数灌进了嘴里。 “小少爷,喝的够多了。” 是无奈的语气。 少年却孩子气的又倒了一杯,眼神迷离:“青哥,你说,大哥是不是不喜欢我?” 青鸟看着那孩子满脸都是忧伤,轻声哄道:“怎么会呢,你是主上的亲弟弟,所有课程都是他亲自挑选老师的,你不知道光是一门课就淘汰了多少老师费了多少心思。” 又是一杯灌下去:“唔,那,一样做错事情,为什么大哥罚我总是那么狠呢?” 这话,却是将青鸟问住了,他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轻声哄着人放下酒杯,好不容易将杯子夺了过来,那孩子却趴在台面上哭了。 “呜……顾言行走了,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呜……我想他……呜大哥……呜呜……” 断断续续的,后面都是小孩子口口声声的控诉,说大哥根本不在意他,疼惜二哥比自己要多,为什么自己不能有选择,大哥根本不疼他,打他也最狠云云。 青鸟身上带着通讯器,不知道这些话有没有被主上听了去,想着把人拖回去,喻远恒却闹着怎么都不肯回家,喝了酒迷迷糊糊也不怕人笑话,坐在地上不肯起来:“我不要回家!不要回家!我不回家!” 十六岁的少年身量已经长开,何况喻远恒的身手在营里本就数一数二,青鸟出来没带人,自己一时半会又不能把人拖走,僵持了许久突然听得耳机里:“把他带去酒店找人盯着,你回来吧。” 是喻远致。 青鸟道声是,知道那边下了线,看着坐在地上难得耍赖皮的少年,心里五味杂陈。 他们这些人,从小便被各种规矩束缚,何曾这般模样? 一夜梦醒,摸摸疼得要炸开的头,警惕的打量四周的环境,似乎,是个酒店。 昨晚的的事情一幕幕回放,此时,喻远恒开始痛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断片,他说的那些混账话,大哥一定,已经知道了。 想到大哥的板子,屁股已经开始发麻,这些年,似乎除了挨罚和过年,他很少在其他时候见过大哥。 顾言行被送走,他一面羡慕一面又伤感,羡慕他可以有选择;伤感这么多年的互相陪伴自此要分道扬镳。顾言行走了,大哥也不在身边,枯燥的学习和日复一日的训练,不断突破的极限,以后,也要一个人面对。 他有些怨的。 但是,只是有一些,一点,一点点,他只是,想发泄一下而已。 他知道,这样的行为,大哥不许。 平日,懈怠功课都要被打的屁股开花,私逃,算是大过。喻远恒哀哀的想,这次,大哥怕是要把他吊起来打了。 想到这里,他甚至情不自禁的抖了一下,没有喝断片,怎么来的酒店,他自然清楚,恐怕此时,大哥的人就在酒店等着将他带回去挨打了。 ——只是,他想错了,在酒店等他的人,是喻远致。 喻远恒打了前台电话送套衣服,可是没两分钟门就开了。 门开了? 喻远恒下意识站起来,熟悉的脚步声传耳朵,心跳开始加速,双肩也微微收紧,这气息,令他紧张。 果然—— 是大哥到了。 他连呼吸都放轻了,规规矩矩的站好,躬下身子:“大哥下午好。” 昨晚睡到现在,已然过了午饭时间。 喻远致点点头,眼神示意他先去吃饭。 青鸟拎着食盒正在往餐桌上摆,饭菜倒是清淡,只是大哥就这么坐在那里不做处置,他又怎么吃的下。 抗命,是一定不敢的,冲着青鸟使眼色,青鸟却根本没看他,留了一套衣服,直接出了门。 连坐都没坐,就着站着的姿势,刷完牙草草喝了两口粥便道吃好了。 喻远致看看桌上几乎一动没动的饭菜,又看看眼前站的笔挺的少年,终于说了进屋以后的第一句话:“吃好了?” 喻远恒攥了下拳头又快速的松开:“是。” “既如此,消消食。” 说着,指指旁边青鸟带进来的衣服:“五分钟下楼。” 是一套运动服,喻远恒心想,完了,看来要先累个半死,再打个半死了!旋即又想到,这句话还是顾言行常常跟他吐槽的。 根本没时间悲春伤秋,喻远恒站到车前的时候,4分58秒。 “不是喜欢跑吗?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