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爱的预感
庄舸站在国际大厅的出发口，看着他的父母进了边检，挥了挥手。然后突然感觉自己的裤子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郑楷意。庄舸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走到了旁边的一个角落里拿起手机贴到耳边：“郑楷意？” 郑楷意晃着车钥匙从饭店门口的楼梯上往下走，鞋跟磕在楼梯上发出悦耳的声音：“你在哪呢？” “机场。”庄舸简短地回答，往机场外走，“你在哪？” “你怎么跑机场去了，要出差？”郑楷意进了车，关上了车门，靠在座椅上伸了伸自己的胳膊。 “不是，来送人。”庄舸鲜少地声音有些快，从手机里能听出来他好像是在走动，“你在哪，我去找你。” “我去找你吧。”郑楷意把手机连上了蓝牙，庄舸的声音在整个车厢里响了起来，“你在哪边的机场？” 庄舸已经走到了停车场，他一只手拉开车门矮身坐了进去：“我上车了，我们在二环旁边的博物馆门口见可以吗？我先挂……”庄舸个子太高了，他当初买车的时候不得不选了一辆吉普，但坐进去还是得躬身弯腰。 “别挂。”郑楷意略有些疲惫的声音响起，“庄舸，别挂。你就放在手边就行。” “……”庄舸刚要把钥匙插进车里，手顿了一下。 郑楷意说的很轻，不加掩饰的倦意让庄舸莫名其妙有种安心感。他嗯了一声，然后把手机开了免提，放在一边。他听到郑楷意那边传来车发动的声音，他也踩下了油门，两辆车的声音在电波里交汇——再有不久他们就能在城市中心相会了。有什么话见面再说也不迟。 郑楷意有些安心地听着庄舸那轻声的嗯——庄舸什么也没问，但也没挂了电话，只是像郑楷意所说的一样默默陪着他。他有些安心地靠在了椅背上，余光看着风景在他的车窗外飞速地流逝。太阳光透过车窗洒在他的脸上，风和阳光一路推着郑楷意，让他的车开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快一点到市中心去。 “注意别超速。”庄舸的声音突然响起。 郑楷意看了一眼手机，然后忍不住笑了：“这你也能听出来？我这不是想早点到。” “……”庄舸听着郑楷意从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一只手握着方向盘，白皙手背上的青筋因为手指的动作动了一下，声音不大地说，“……我也想早点到。” 郑楷意有点想笑，然后咬住了忍不住扬起嘴唇，一只手有点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故意有点恶声恶气地说：“我还有十分钟，你快点。” 今天的天气真的很好，如果从上空俯视城市的话，就能看到他们的城市车水马龙，两辆车从城市的不同方向顺着车流向着一个地点前进。郑楷意开到博物馆门口的时候，正好庄舸也到了，他有点心急地从车上下来，看到庄舸锁上车，然后朝他走了过来。 天气慢慢热起来了，庄舸今天穿了一件条纹衬衫，袖子挽到了小臂，皮肤在日光下白皙得耀眼，一只修长的手挡在自己眼睛前：“……郑楷意。” 叫完这声名字，庄舸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什么话也没说。又见到会动的郑楷意本人，他才又一次深刻地意识到，他真的很想见到对方，看到郑楷意的身影，他心里好像一下子就有什么东西落了地。几天不见，郑楷意的脸好像瘦了点。他看起来没有平时那么精神，黑眼圈有点重，但是看起来很轻松，好像也很坦然。 他又走了几步，走到郑楷意面前，微微低头看着郑楷意：“……你瘦了。” 郑楷意的眼神闪动了一下，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庄舸：“不好意思，我失踪了好几天，你这几天怎么样？” 庄舸没回答他的问题：“你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郑楷意知道庄舸一定是早就从新闻上或者什么别的途径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摇了摇头：“没事，我没事。” 庄舸沉吟了一下，然后说：“你有地方住吗？” 庄舸今年打算买套房子从家里搬出来住，这几天看房子的时候正好看到了郑楷意那套房子出售的消息。郑楷意抬头有点难堪地看了他一眼——他没想到庄舸连这都知道，就算是再怎么坦然，他也不希望自己喜欢的人知道自己现在手头紧。郑楷意挠了挠脸颊，换了个姿势站着，眼睛向旁边看去：“你知道了也别说出来啊。” 庄舸轻轻皱了一下眉毛：“你可以住我家。” 这个答案倒是郑楷意没想到的，他虽然确实打算卖房子，但也不至于没地方住，他名下不只有这一套房产。不过庄舸这么说了，他倒是不介意顺着往下继续问：“你请我去你家？” 庄舸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我家有个空房间，我一直定期打扫消毒。” 郑楷意虽然没打算在他家借住，但是喜欢的人邀请自己去他家，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何况他对庄舸的房间一直非常好奇：“走呗。你吃饭了吗？我们要不要在外面吃一口。” “还没吃。”庄舸看了他一眼，扭头要上自己的车，“我打算回家做饭，你要一起吗？” 郑楷意愣了一下，然后小跑了几步跟上庄舸：“你会做饭？” “会。” 郑楷意扭头锁上了自己的车，跟着庄舸上了他的车：“那我肯定要吃啊，你做什么？” “顺路去买菜，你有忌口吗？” “我……”郑楷意张嘴刚要说自己不喜欢吃甜咸交杂的东西，又觉得庄舸做饭他挑挑拣拣好像不太好，“……没有不吃的东西。” 庄舸看了他一眼，发动了车：“你今天住在我家吗？” “你真让我住？” 庄舸又说了一遍：“我家有个额外的房间，原本是给我表弟的，但是他上了高中之后不常来住了。房间是干净的。” “不是，你爸妈不在家吗？” “我今天去机场就是送他们，我爸出院之后他们两个决定去出国度假，我妈很久没有回她家里看看了。接下来两个月他们都不会回来。”庄舸回答，然后扭头看着郑楷意的脸。 郑楷意笑了两声：“住。你收我钱吗？” “……”就算是庄舸也知道这句话是逗他，“不收。” 郑楷意看起来心情很好，靠在了椅背上，看着庄舸两只手握在方向盘上看着前面的路。这么安静地看了一会，他觉得自己有点困了，这几天他实在是太累了。庄舸开车很稳，稳到他想一直坐在车上睡足长长的一觉。 他就这么真的睡着了，是庄舸把他拍醒的。郑楷意朦胧地睁开眼睛，看到庄舸一手拉着他这边的车门，另一手拎着菜：“到我家了。” “唔…”郑楷意揉了揉眼睛，浓密的黑睫毛看起来有些湿润：“这么快？”他坐起来看了一眼手机，发现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然后有点诧异地说：“我睡的这么死？” 庄舸让出一个位置示意他下车。郑楷意从车上下来，跟着庄舸一起往他家的楼走。庄舸家的小区绿化很好，看起来很安静，虽然看起来不是很新，但是让人觉得空气好像都格外干净清爽一些。庄舸家住在四楼，是一套面积不小的跃层，这种房型确实也有些年头了，最近不是很常见。推门进去之后铺面而来的是清淡的檀木香气，和庄舸身上的味道有点像。目光所及的大多数家具都是原木的，正对着大门的五斗橱上放了几个相框，是庄舸家的全家福，还有一些庄舸小时候的照片。 郑楷意换上了庄舸拿给他的拖鞋，径直走向那个五斗橱。庄舸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拎着菜去厨房了。郑楷意低头看了一眼那几个精致古雅的相框，最大的那个相框是他们家三口人的照片，庄舸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头发比现在长一点，五官也没有现在这么棱角分明，看起来更柔美一些——但是身高和柔美这个词八竿子打不着，他站在坐着的父母身后，高的有点不协调。 旁边放着的几个小相框里有庄舸更小一点时候的照片，看起来和漂亮的女孩子几乎没有区别。他小时候头发颜色更浅，是金色的，看起来柔软而明亮，眼睛也没有现在这么长而锐利，形状要更圆一些，浅色的蓝色虹膜看起来像一片小小的、澄清的海。 郑楷意嘴边露出一点点不经意的微笑。他拿出手机想拍个照，看到静音的手机里有二十多个未接电话，谁打来的都有——主要还是他爸和沈晗杨。他的表情僵了一下，然后装作没看见，对着相框拍了几张照片，然后满意地收起了手机放进裤兜里，走向厨房。 庄舸正在厨房里洗东西，突然感到背后有人接近他。郑楷意凑到他旁边看了一眼水池里的东西：“你要做什么？” “糖醋小排。”庄舸低着头说，然后突然听到郑楷意的肚子响了一声。 郑楷意有点尴尬地笑了两声：“没吃饭，早上只吃了个甜甜圈。” “……冰箱里还有。”庄舸小声说。 “有什么东西？”郑楷意愣了一下，拉开冰箱看了一眼，“我打开看……” 两三盒甜甜圈，都是郑楷意平时在家吃的那个牌子。郑楷意突然想起来，刚刚庄舸手里好像拎着这几个盒子，只不过被好多的菜和rou挡住了。郑楷意有点脸红地看着那几盒甜甜圈，他这辈子没少收贵重的东西，几盒甜甜圈都算不上钱，可能这就是喜欢和不喜欢的区别——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甜甜圈，打开看了一眼。 都是他喜欢的味道，他在庄舸面前常常吃的那几个味道。郑楷意抱着甜甜圈扭头看了一眼低头剁排骨的庄舸，窝心到有些发酸。郑楷意把那几盒甜甜圈放回了冰箱，然后撸起袖子在旁边的水池里认真洗了洗手：“有什么我能干的，我帮你一起。” “不用。”庄舸说，抬头发现郑楷意把甜甜圈放回去了，“你不是饿了吗？” “留着肚子吃糖醋小排。”郑楷意说，自顾自地去翻庄舸买的其他菜站到庄舸身边开始洗菜，两个人时不时说几句话，厨房外大厅里飘动的水色窗帘外透进来影影绰绰的日光，洒在原木地板上，留下一些仿佛湖上荷叶一样的倒影，夏日要慢慢地降临了。 等到饭做好的时候，太阳已经又转了个方向，日光留在地上的影子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桌子上已经摆了好几套菜，大多数都是偏甜的菜式，庄舸两只手带着隔热手套，把最后的糖醋小排放在桌子中间，然后摘下手套洗了一下菜刀，洗了洗手，从冰箱里拿了两听啤酒，坐到郑楷意面前。 郑楷意看了一圈桌子上的菜，有些感慨地想庄舸那双手还真是什么都能干：“这家伙……将来嫁给你的人一定很幸福。” 庄舸看了他一眼，打开了易拉罐，空气里发出轻微的气声，他把那个易拉罐放在郑楷意面前，然后说：“我会努力让他幸福。” 郑楷意的手在餐桌上顿了一下，这个停顿有点太明显了，让他和庄舸一瞬间都有点紧张。郑楷意有一瞬间想忘记他和庄舸父亲的对话，直接和庄舸表白。他大概这么僵硬了三四秒钟，才尽量轻松地调笑着说：“放一万个心，和你在一起没人能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