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前夫视角 红对联、鞭炮声、小孩子、家里人。 今年过年到家的亲戚不少，男男女女，每一张脸似乎都洋溢着笑意。这些人都很好，没有过问你的事情，只偶尔关心地问你：“最近过得怎么样了啊。” 母亲看起来魂不守舍，却还是帮你说话：“挺好的、过得挺好的，工作也没什么压力，一切都……挺好的。” ——你只需要展露出友好的笑容便可以了。 询问的亲戚是一名女性，头发花白，应当是家里长辈之类的人物，你忘了戴眼镜，对方的五官特别模糊，却又庆幸这份模糊感：反正你也记不住这些人的样子。 “小阙又长高了啊，工作稳定，不错不错。” “哪有哪有，不跟前些年一个样子吗？” “怎么会呢——素云，你看他——小时候那么小一只。” 老人家似乎还伸手比划了一下，“现在都长大了，也不让大人们cao心，你说是吧——你们啊，享清福了已经。” 母亲只能连声点头干笑，“是啊……” 老人家苍老的声音在你的耳边徘徊，不难听出是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你保持着脸上惯有的笑容，也不打断她们的对话，只默默为他们倒好温热的茶水。你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不远处的窗外，外面都是一伙儿人围在一堆，看起来很热闹，大人小孩的声音嘈杂，烟花却很漂亮。 “恬恬哥哥。”忽然有一道稚嫩的嗓音在你耳边炸开。 你回过头，视线往下一看，就看到了一个正抱着漫画书的小男孩，他离得近，能看清楚五官的模样。 你认了出来，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了？不去找你jiejie玩儿吗？” 这是亲戚家的孩子，小时候最喜欢缠着他一起堆积木。 “不想跟她们玩儿，没意思。”男孩皱了皱鼻子，脑袋靠着你的胳膊，偏头翻着自己的漫画书，“恬恬哥哥，你还有别的漫画书吗？这本的内容我都能背下来了。” “有，还挺多的。” “真的啊！”男孩眼眸一亮，抬起脸来露出大大的笑容，“还是恬恬对我最好了！我妈都不给我买的，烦死了。” 你忍俊不禁，往他脑门儿轻弹了一下，“有条件的。” 分明没用多少力度，男孩却还是捂着额头皱眉，“什么条件啊？” “别再乱叫我的名字。” “为什么呀，我都叫这么久了！” “不为什么。”你揉了揉他的脑袋，“听话。” “我不、我就不——我就要叫这个！” 小男孩耍起小性子来也是麻烦。 你不知道他的想法，但你总归还是呼了口气，“那私底下叫可以，不要当着其他大人的面叫，知道了吗？” 小男孩才总算妥协，一边点头，一边问你这次可不可以让他多带几本回家里，看完了就还给你。 你无所谓地挑了挑眉：毕竟那些东西是学生时代无聊的时候便翻阅完了的，也不是多珍贵的东西。 他挑选完后，心满意足地抱在怀里，跟揣宝似的。 “这么喜欢看漫画？”你询问道。 男孩哼哼两声，“比跟春芽那死丫头过家家有意思。” “……她可是你姐，称呼‘死丫头’真的合适吗？” “我才懒得管她！”男孩死死皱眉，“反正爸爸mama只喜欢她一个人，什么东西都给她买！什么东西都要让给她！我做什么他们都觉得不对！” 他还是小孩子，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眼里似乎已经有泪光闪烁、摇摇欲坠。 闻言，你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不生气，小声一点。”你指了指楼下，“你家大人还在楼下呢，被他们听到了，不怕挨训吗？” “……我知道的，恬恬哥哥。”男孩揉了揉眼睛，“每年只有过年来你家的时候我能开心一点，我烦死他们了。” “好了——不提了。” “嗯……” “有什么想吃的没？” “煎饼果子……” “这个时间点我去哪儿给你找煎饼果子去。” “……那没有了，我又不爱吃甜的。” “那先在楼上待一会儿吧，等眼睛恢复了再下去。” “嗯……” 很多情绪、事情，看似无厘头，实则是蓄谋已久。 你的名字大概是在上高中之前才更改的——因为母亲生你的时候希望你是女孩，谁也不知道是医院机器出了问题还是别的原因，又或许是父亲的原因——总之，母亲最开始取的名字，是有些女性化的名字。你顶着那个名字过完了你的童年、少年时代，也难怪男孩会记得。 名字之类的称谓，仅仅是一个代号，你其实并不在意这件事，但男孩对你的态度实在亲昵，久而久之，在他的面前倒是可以表现得情绪化一些——就好像这个时候的自己，勉强称得上“人”：拥有七情六欲，会在他人难过，他人痛苦的时候，能够给予安慰——的人。 “恬恬哥哥，为什么今年珏珏没来你家啊？” 男孩没话找话起来。 你神色一顿，“现在是过年，明珏他有自己的家人，当然是在自己家里过了。” “那为什么……宋折哥哥去年的时候会来你家过年啊。” 男孩自顾自地说着，“但他人好好，眼睛的颜色好漂亮啊。” 静谧了一阵，全身的肌rou都在发颤，你将脑袋偏向另一侧，才竭力控制住顷刻扭曲的五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