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楚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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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玫瑰有咨询台的姑娘们照料换水,许久才慢慢萎谢。 在此期间,那个送花的男人仍隔几天来一次书屋。程斯归听楼下图书专员提起,说他是订了什么孤本,所以时常来催问是否到货。 或许最初的确为书而来,但最近每次到店都伴着一捧一捧的花束,就算是三岁小孩,也明白此人已经醉翁之意不在酒。 花的品种并不限于玫瑰。白色洋桔梗、白色百合花、白色茉莉……变着花样地送,那年轻男人显然乐在其中,被婉言谢绝过也不恼。后来甚至形成一种自觉,一进门就直接把花放进祝生意兴隆的花瓶,为书屋平添一抹不落俗的亮色。 他不明示追求,程斯归也无法先说拒绝。事实上,这个浪子的乐趣似乎在于以花束表达欣赏的过程本身,没有太多目的性,洒脱风流不带一丝扭捏。这种坦然其实冲淡了旖旎意味,习以为常便不再尴尬。 有回程斯归从编辑部下来,恰看到那年轻男人手捧一束洁白馥郁的姜花正要装瓶。程斯归抱着一叠书从他身边经过,忽然玩笑道:“这个也像我么。” 男人马上狡黠地答话:“都像。” 两人相视而笑。 其实被人送花,总归不是一件讨厌的事。 以前和裴叙川在一起时,程斯归从没有自他那里收到过花束。 情人节也好,纪念日也罢,对裴叙川来说都是普通的日子。 有段时间程斯归对插花很感兴趣,只需一提,四时鲜花皆有及时供应。程斯归确信,假如他开口索要作为礼物的玫瑰,裴叙川也同样会吩咐管家代劳,即便娇纵到每天一束也不成问题。 但若要裴叙川亲自为他多花一点儿心思,却是不能的。 裴叙川不会在意,一个随时为他供给温柔抚慰的小宠,也会不知足地需要一点精神上的安慰。 裴叙川就是那样一个人,既尽心,又冷漠。让人无从怪他,也没办法放弃爱他。 不过,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当时小小的矫情与贪心,现在在别人那里得到满足,也不算太坏。虽然于程斯归而言,这些白色花朵带来的喜悦有如孩子般简单,无关风月。 又过几日,程斯归再遇上那“花样男子”,他手里的花束却换成一束红色玫瑰。 不知他最近经历了什么,神情不复往日爽朗,有些淡淡的,仿佛心里一口气xiele下去。男人这次例行公事般把红玫瑰塞到他手中,没有说话,静静地走了。 程斯归没有失落,也不觉得太奇怪。 乐趣容易消散,就这么渐渐冷下去不是坏结果。人生中短暂偶逢,停留在彼此不了解不相厌处,不要再往下续写,其实很好。 他把花束爱惜地拢好,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离家门还有一小段距离时,程斯归隐约看到门口多了个纸箱。走近了拨开一看,里面竟然窝着一只小猫。 四蹄踏雪的小黑猫,眼睛好似一对琥珀。程斯归在看到白绒绒小爪子的那一刻心已经融化,他轻轻摸了摸猫咪的小脑袋:“小可怜,是谁把你丢在这里。” 猫身上很干净,程斯归在纸箱里翻了翻,果然找到一张便条并一些零钱。小孩子稚嫩的字迹,大致是说父母不让养猫,只得托付给好心的大哥哥云云,难写的字还以拼音代替。 也许是附近哪家邻居的孩子。程斯归把便条折起收好,抱猫进屋。 他小时候也经历过类似苦恼,程太太有严重的猫毛过敏,姐弟俩喜欢动物也只能作罢。后来跟了裴叙川,一样要顾及丈夫感受,虽然有养猫的心,一直也没有机会好好提起。 现在生活渐渐安稳,时机合宜,这个从天而降的小东西,大约就是缘分到了吧。 今晚的时间注定要献给这只毛茸茸,更新是来不及写了,程斯归在他写作的网站上挂了请假条,抱着猫咪再度出门,到宠物医院给它检查身体、打针驱虫。 兽医顺便给猫洗了澡,中途和程斯归聊天:“这猫花了不少钱吧?” 程斯归怔了一下才说:“家门口捡的。” 兽医有些惊讶,口里念叨:“这么漂亮的小猫,也没病没灾的……” 兽医没再说话,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看破不说破的神情。看这年轻男孩长得干净漂亮,或许是哪家脑筋活络的姑娘在正在舍猫套人呢?我丢你捡,有来有回,搭上线多容易。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嘛。 程斯归并不知道面前的兽医在想什么,只是看他一副老神在在模样,心头掠过一丝微妙的不对劲。但小猫洗澡不乖,扑出的水花和泡沫飞溅,他围着这只小家伙转,再顾不上想别的。 一人一猫,培养感情很快。程斯归成日里哄着它吃,抱着它睡,迅速沦陷为猫奴,小公寓里堆满了进口猫粮和猫咪玩具。 猫咪最初几天表现还算温驯,没过多久就被程斯归惯得原形毕露,无法无天,一会儿不管就拿出拆家架势。有时程斯归忙着赶更新,它也从从容容跳上桌子,伸出雪爪在键盘上踩来踩去。 拿这恃萌行凶的小东西又有什么办法,可爱天下无敌。 在猫主子的“监督”之下,程斯归的新作终于迎来了完结。 从一开始就定好的开放式结局,在程斯归看来,其实是个很平静宁和的收尾,评论区的许多姑娘却还是被惹得掉了不少眼泪。程斯归抱着猫认真看完终章下读者留下的一条条长评,对自己笔下角色又有新的悟得。 一周不到,程斯归就收到了来自版权编辑的站内短信。 卖影视版权这事对他来说不算新鲜,但这一本毕竟是转型的试验品,收到这样的橄榄枝,还是有些超出预期的。 电话详谈时,版权编辑说:“资方的意思,是最好原作者能够参与到这次的剧本改编工作中去。确定之前,他们希望可以先和作者面谈一次。” 这个提议,倒是正中程斯归下怀。 他之前有数部被搬上荧幕,但成品大多差强人意。甚至有两部电影完全偏离了原作的基调和主旨,程斯归看着影片里的角色,觉得他们很陌生,似乎只有名字与自己笔下的人物相同。 最初凭借版权经济独立,他的确很开心。但看到那些陪伴过他的角色变成另种样子,说不失望是假的。 那时年纪小,不懂资本与影视圈内的一些弯弯绕,吃了不少暗亏,再加上身体不好,很多事无法出力。 但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他决定试试。 章程大致敲定后,程斯归请了一天假,坐上了回北城的列车。 与资方的会面约在城东地标性的双子大厦。阔别北城近一年,这里繁华依旧,其实离开的时间不算很久,但已经有恍如隔世的感触浮上心头。 程斯归是第一次来城东的双子大厦,中途一度走错了楼,匆匆赶到约定楼层时,时间已经有些紧了,他有些忐忑,伸手在会议室的门上敲了三下。 推开那扇门的瞬间,程斯归倒吸一口冷气。 裴叙川坐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