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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无星(一些和谐日常和新狗血)

    十九.

    “家里的卫生纸用完了,我今天正好上白班,你下班后我们一起去超市。”正是上课的时候,教学楼旁边的小卖部没什么生意,蒋正州就拿出手机给文蕤发了一条微信。

    “好。”文蕤很快的回复了,又发了一个撒娇的猫咪表情包过来。蒋正州放下手机,翻着桌上的高中课本却有些看不下去,时不时抬头朝教学楼大门的方向看。

    下课铃响起后,蒋正州在走出教学楼的第一批人中发现了文蕤,混在一大堆活力四射的大学生里。

    他朝自己招了招手,蒋正州冲他远远的笑了一下,就开始忙着结账。文蕤很自然的从小卖部的后面进来,帮着蒋正州一起把货架上的东西递给外面的学生。

    “文老师又来等你表弟下班啊?”有认识文蕤的学生笑嘻嘻的问他,文蕤一边往外递出一瓶可乐,一边瞅着学生说:“多买点东西,我期末给你打高点。”

    “真的吗?那每种都给我拿一份。”学生顺着他的话说。

    “文老师,你上课别讲那么快嘛,我们都听不懂。“有人对文蕤抱怨道。

    “听不懂那是你们脑子转的慢,上课之前也不看一遍课件!”文蕤带着些许不满说。同安大学是全省最好的大学,那里的学生很好带,一点就通,课下功夫也做的足,来了这个学校后,他才发现自己其实不是做老师的料,去反复解释一个对他来说完全没有理解难度的概念实在很痛苦。

    蒋正州抬头白了他一眼,这句话他初中时被文蕤说过无数遍,哪怕是现在文蕤替他辅导高中课程时,还会时不时的说上几次。

    文蕤这才住了嘴,安安静静给蒋正州帮忙,直到一小时后陈阿姨过来换班,才和他前后脚往化工学院走,他的电动车停在那里。

    “今天怎么这么闲?”蒋正州问道。

    “在这里想忙也没什么好忙的。”文蕤耸耸肩。化工学院有三栋老苏联式办公楼,中间围出一个小院子,中间摆了一大堆花花草草,横七竖八的停了好几辆电动车。

    文蕤按下开关,一辆黑色电动车“滴嘟”一响,他坐了上去,拧动把手,把车掉头开到学院门口的路上,蒋正州才坐到后座上。

    入秋后风很大,湖南比同安也冷的多,蒋正州拉起外套拉链,拨了拨被吹乱的头发,说:“你最近怎么天天骑电动车?”

    “油价又涨了呗。”文蕤不满地说。

    一年前,蒋正州被推入手术室后半小时,文蕤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就坐电梯去停车场,打开后备箱里放了很久的那个旧书包。

    里面有一些餐巾纸之类的杂物,除此之外,只有一本很陈旧的书,文蕤拿出来一看,是一本初中数学课本。

    课本很旧了,边角翘起,书页也发黄了,文蕤翻了几下,里面没有掉出什么纸条。只是里面的字迹,他觉得很眼熟,翻到第一面,看到自己的名字,才想起来这本书是自己的。

    这样想来,他初中时的确丢过一本数学课本,因为他习惯把一些拓展的公式和定理记在课本上,弄丢课本后还烦恼了一阵子。

    但他万万没想到,这本课本会在蒋正州的手上保存到现在,在十多年后的今天与自己再重逢。

    他知道蒋正州让他看见这本课本的用意了。算是某种隐晦的道歉,“对不起,之前说从初中就开始讨厌你,是骗你的。”

    “其实我从初中就开始很喜欢你了,你一本课本我都珍藏到现在。”

    这些蒋正州讲不出口的话,都可以用这本旧课本表达。

    他拿着这本书,心里又满是和蒋正州走下去的勇气。尽管他们两个人生活和文蕤预想中的并不一样,但对两个十几年前就开始互相暗恋的人来说,没有比时间更大的困难,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很宝贵。

    这一走就是一年多,走过蒋正州衰弱不堪、精神脆弱的疗养期,走过最开始节制物欲的痛苦,走过每一个诞生后悔念头的瞬间。

    蒋正州坚持要工作,文蕤找了学校的后勤,给他找了个小卖部值班的工作,每天坐着不累,小卖部没人时蒋正州就拿高中课本看,不过经常看一会儿就忍不住去拿手机刷短视频。

    没有亲人,也没有什么朋友,他们两个人无根无系的留在了这个湖南小城,过着再平淡不过的日子,朝九晚五的上班,双休日出去吃饭看电视,或者在他们八十平米的小家里窝着。

    他们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能过多久,于是就先假装这样的日子是能过到头的。

    “买点芒果,好久没吃了。”文蕤说。

    超市里,蒋正州推着车,两个人一起先去了生鲜区。

    蒋正州扯了七八个连卷袋,打开一个,挑也不挑就往里面装芒果,文蕤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放回货架,说:“你也太随便了,这个芒果都烂了一片了。“

    蒋正州摇摇头,又把烂了一点的芒果拣进袋子,文蕤莫名其妙的问他:“难怪你买的水果坏了那么多,你怎么挑烂的买?”

    “我不喜欢挑水果。”蒋正州如实说。

    “那也不能买坏的啊?”

    蒋正州隔了一会儿才淡淡的回答道:“我不买,就没人会买,说不定就被扔掉了。“

    “你知不知道卖不掉的水果还可以打折卖、切块卖,回收做果酱之类的?“文蕤几乎被蒋正州幼稚的话气笑了:“再说了,你不吃它,让它在树上好好待着,它最开心。”

    “你真烦,买回去我吃。“蒋正州不满道。

    他讨厌挑拣东西,也讨厌被挑拣,从在夜总会站成一排,到坐在按摩店的破沙发上,他自己之前的生活就是不停的被挑拣,不管是被挑拣出来,还是被挑拣剩,都不是什么开心的事情。

    文蕤看他不太开心,赶紧殷勤的找了几个满是黑斑的芒果放进袋子里,蒋正州无奈的看了他一眼,把芒果放进购物车,等下一起去称斤。

    他推着车在前面走的很快,文蕤赶了几步才跟上他,路过水产区时,粗略瞥了一下,不出意外只有一些冷冻货。

    同安沿海,文蕤是吃海鲜长大的,来了这里就一直馋着,可惜不管是超市里卖的,还是网购的,和同安海鲜市场里离上岸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海鲜比起来,都差点意思,只有一家海鲜酒楼有好货源,可惜太贵了,一顿吃掉文蕤半个月工资,只在文蕤生日和端午节时吃过两次。

    “我感觉海鱼河鱼吃起来也差不多嘛。”蒋正州一直不懂文蕤的执念,买了两条鲫鱼请超市员工处理好,打算晚上回去红烧。

    “你做的都好吃。”文蕤黏黏糊糊的说,蒋正州没理他,又推着车去了日化区。

    他们常用的那款洗衣液在货架最上层,文蕤看着蒋正州伸长了手去拿,外套的袖子滑到手肘,露出精瘦的小臂,脖子也微微后仰,染成金色的头发蓬松的堆在脑后,喉结突起。

    他在给他们共同的家挑日用品,文蕤心里冒出一种罕见的暖意。他从来没想过一起逛超市能够激发什么特殊的感情,小时候超市采买由阿姨负责,读书时也是一股脑的乱买,可现在不一样,他和蒋正州推着车走在一个本地超市里,本地超市总是比大型连锁超市多几分亲切感的。他们肩并着肩,从货架上拿下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好像是拿下了一块块的建材,去构筑他们共同的生活,也是只属于他们的生活。

    文蕤有时候觉得,他这些年在两个国家里轮流生活,走了一大圈,其实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他的渴望,其实就是和蒋正州的柴米油盐,为此,其他的东西都可以牺牲掉。

    他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就在蒋正州的喉结上亲了一口,蒋正州吓了一跳,脸红到脖子根,声音都尖了,窘迫的问道:“你干什么!”

    “我们是正经的情侣,亲一口不行吗?”文蕤恶趣味的看着被他弄的面红耳赤的蒋正州,说:“当时在车里,你都直接问我……”

    “别说了!“蒋正州厉声喝止,随后又缓和了口气,说:“回家再来。“

    “真的吗!”文蕤眼前一亮,蒋正州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过了。

    结完帐出来已经是傍晚了,他们买了两大袋东西,被蒋正州抱在怀里。他们两个人的体型本来就不小,加上买的东西,电动车上挤的不行,速度也慢了不少。

    “早知道今天开车了。“隔着塑料袋的声音,蒋正州听到文蕤不满的抱怨着。

    一到家,他们养的那只白爪黑猫就扑上来喵喵叫,蒋正州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袋子,文蕤就关上门,从身后抱了上来,买回来的东西滚落一地。

    蒋正州懒得说他,任凭文蕤对着他的后脖颈不断的亲吻吮吸,身体的很快起了反应,低喘着气,转过身对着文蕤的嘴唇吻上去,文蕤推着他靠到墙上,解开裤子,guntang的身体紧紧贴着。

    蒋正州的手抓着身后的墙壁,双手握拳又打开,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快感,发自内心的快感,而不是勉强装出来的。他的腿根发颤,呻吟伴随着满足的叹息,文蕤从来都很照顾他的感受,也非常了解他的身体,不停的刺激他的敏感点。

    他们靠着墙来了一次后,文蕤怕他太累,想要结束,蒋正州却揽着他的腰,滚在床上,低喘着说:“再来,再来……”

    文蕤心虚的把猫关在房门外,再一次进入蒋正州的身体,身体的每一寸都紧贴着,初秋的天气都弄的满头汗水。

    两个小时后,他们才疲惫的躺在床上,蒋正州枕着文蕤的手臂,看着天花板发呆。

    文蕤转头看蒋正州,情不自禁的说:“真的好喜欢你。”

    “我也是。“

    “我感觉,我喜欢你,比你喜欢我要多。”文蕤不太满意的说。

    他们之间一直也没回到最开始的状态,总有一层薄薄的又无奈的隔阂,被文蕤敏锐的捕捉到。

    蒋正州想了想,说:“没有吧?”

    “你还要犹豫一会儿,犹豫了就是有。”

    “你怎么像青春期一样。”蒋正州笑了起来,转头用力在文蕤脸上亲了几下:“都八点多了,估计要九点才能吃上饭了。”

    “我给你打下手。”他们起身穿好衣服,打开门才发现买回来的鱼被猫啃的七零八碎。

    他们养的猫叫丢丢,是捡回来的野猫,不爱吃猫粮,就喜欢生鱼生rou。现在它吃的心满意足,蹲在沙发上看着他们,眼睛一眨一眨的。

    “都怪你!你急什么!“蒋正州瞪了文蕤一眼,说:“你点外卖吧,我去洗澡,你来收拾。”

    文蕤把一地的狼藉收拾干净后,蒋正州还没出来,他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却一直响个不停,文蕤鬼使神差拿过来看了一眼,在此之前他从来没看过蒋正州的手机。

    “你想好了吗?你过来,我先给你一百万,后面每个月还会再给你钱。“信息来自一个叫陈辉的人,文蕤稍微回忆一下,就想了起来这个人,这个在几年前写他的检举信,害得他和蒋正州分开几年,还拍下蒋正州裸照的变态。

    文蕤心虚的看了一眼厕所,里面的水声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连忙把消息往上划,发现陈辉是半年前联系上蒋正州的,一直说对蒋正州念念不忘之类的话,又说要出钱包养他,开价很大方。

    关键是,在他提出包养后,蒋正州并没有拒绝的意思,而是在和他商量价钱。

    文蕤有一种吃了只苍蝇的恶心感,外加从头到脚的寒意。

    他以为的平静安定,背后还有这些他不知道的东西。

    他把蒋正州的手机放回原位,深吸了一口气,正好外卖点的饭菜到了,就拿出来装盘,打开电视和蒋正州一起吃了晚餐。

    他没有直接去问蒋正州,但是他突然有些说不出话来,如鲠在喉。

    “你怎么这么安静?”蒋正州奇怪的问。

    “刚才太累了。“文蕤勉强的笑了笑,脑子里空空的,做事全凭惯性。

    蒋正州是很迟钝的人,他真的以为文蕤只是累了,就帮着他一起洗碗。饭后文蕤做到电脑前,对着电脑做课件。

    这边的工作对文蕤来说非常枯燥无味,蒋正州心里清楚。他的专业才能在世界上都排得上号,却憋屈在这个籍籍无名的二本学校里和学生互相糊弄,难得有前沿一点的课题,也轮不到他来做。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不喜欢文蕤为他付出,不喜欢愧疚感。

    蒋正州打开门,想去给文蕤倒杯茶时,却突然被文蕤叫住了。

    “正州,等一下。”

    “怎么了?“

    文蕤回头来看着他,脸上的失望让蒋正州心惊。

    “我做错了什么?你为什么又想离开我?”

    文蕤不想哭的,可是眼泪情不自禁就流出来了。他真的不能理解蒋正州,为什么他们两个就不能好好的、安安稳稳的在一起,明明他已经做了自己所有能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