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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好玩的地方

    第二十五章

    舌头好痛。

    路行这么想,

    他捧了把水往自己脸上泼,眉毛睫毛都是湿漉漉的,睁开眼时水珠子流到了眼里也很痛,但他张开嘴,对着镜子一瞧,果然看见舌尖那里破了个口子。

    应该是刚刚太激动被内里牙齿尖划破了。

    他看起来是冷静的,甚至是面目麻木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情潮澎湃。

    那些话在他心底憋了太久太久了,久到借此一个契机发泄,虽不言多,但掷地有声,一时间,狡黠圆滑的也好,深沉阴冷的也好,直白任性的也好,善讨巧卖乖的也好,都被他的气势震住,没一个敢再多说一个字,路行也暂时不想再多看他们一眼,自顾上楼回房了。

    一进屋子,熟悉的恶心感便一股一股的往嗓子眼顶,其实吐不出来任何东西,可他内心厌弃,是对自我,也对其他,所以控制不住奔进浴室。

    破了口子的舌头沾上唾液与喝了盐水无异,雪上加霜的痛,但唾液能加速愈合伤口,只是路行不知道他今天吐露心底话的行为唾液舔舐伤口还是盐水浇泼。

    是愈合还是皮rou翻白?

    放眼下看,他只觉得痛。

    他这一生都有过不同程度的阵痛期,也都学着去习惯去忍受,后来就不知是麻木还是阀值提高了,他都快以为自己不会再觉得疼痛是无法忍耐的了。

    路行把自己扔到床上,裹紧了被子翻了个身,骨碌碌滚到了床角,门被轻轻叩响,他皱了下眉头,又把自己整个脑袋给缩进了被子里。

    可接着敲门声又响了。

    第一声轻,第二声重,第三声再转轻,只敲三声。

    是许砚非。

    路行叹了口气,蹬掉被子。

    “——进来。”

    许砚非顶着三个人六只眼的目光拧开了路行的房门,随后路行也坐在床上对他投来了目光,许砚非带上房间的门,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路行就开口问了。

    “有事吗?”

    “如果说本来要说的事的话,那么今天是想和你商量后天举办的宴会你愿不愿意出席……可现在显然有更重要的事。”许砚非道:“我不想等明天或者以后什么时间再说,即便你可能现在不想看见我。”

    路行点点头,扯了下嘴角:“我说现在不想见你你就会离开吗?”

    “会。”许砚非毫不犹豫道。

    路行看着他:“不是说不想等到明天吗。”

    “那是我的意愿。”许砚非并不回避:“而我会尊重你的意愿。”

    路行轻轻地,一字一顿道:“如果一直尊重我的意愿的话,那么今天你就不会站在这跟我说这样的话了。”

    怎么好像现在我的意愿就变得至关重要了呢?他看起来很疑惑,又有点哀伤,望着许砚非的眼睛黑漆漆的,一眼看不尽的复杂。

    许砚非被那目光刺痛了,他向前走了几步,随后半蹲了下来,仰面看着路行。

    这是一种示弱的,伏低的姿态。

    也是曾几何时他俩最熟悉的姿态,年少的大孩子和小孩子,一个蹲下才能和另外一个视线齐平,那时对视的目光是没有阴霾的,年长的懒洋洋的不怀好意的笑,年纪小的跟着无奈包容的笑,直到今日年纪小的都是包容的姿态,只是已经笑不出来了。

    “小路。”许砚非嗓子发紧:“你别哭好吗?”路行眨了下眼,没有感觉到有眼泪,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表情才让许砚非说出了这样的话,但他让他别哭他就连着弯了下唇,道:“你们真的很会拿捏我。”

    “所以许砚非,对你,我想更正一下刚刚的话,你其实一直都很尊重我的意愿。”路行说:“不是你强迫我,是我自己愿意的,是我自己总对你没办法,很…舍不得你,你的易感期很恐怖,我经常会害怕,但我更害怕,你易感期的时候是别人陪着你的。”

    他垂下头,回忆似的说道:“我以前见过一次,回来我就哭了,就是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哭。”

    在路行说“回来我就哭了”的时候许砚非眉头一皱就想起身说什么,被路行按着肩膀压了回去,路行接着道:“后来我知道原因了。”

    他看着许砚非和记忆里没什么两样,偏偏确实不一样了的脸的,真心实意地笑了一下。

    “那你要不要猜猜是什么原因。”

    许砚非不要猜,或者说他早就知道,以前不说,现在再说就更无法开口了,路行了然了,就点点头:“所以说你一直都很尊重我的,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这个,是我们太…就像现在这样,我们都面对面了,却只能说从前,许砚非,我看着你,说不了现在,也谈不了未来。”

    “小路!”许砚非急了。

    路行捂住他的嘴,轻声道:“所以你就算跟我说一些事情又能怎么样呢?我当然是愿意听你说的,只是我听不进去了许砚非。”

    他点自己的胸口,自己的心脏处:“我这里,空荡荡的。”

    他又点点自己的脑袋:“而这里,乱七八糟的。”

    路行松开手,许砚非直直地看着他,喃喃道:“没关系。”

    他不知道在对谁说。

    “没关系的。”

    许砚非长了一双狐狸眼,看着狡黠,笑起来时又媚,总之是透着一股精明,所以他工作后就开始戴起了眼镜,最平庸朴实的那款,黑框的,架在他的鼻梁上,隔着镜片,只要他装装,还是有种真诚的感觉在。

    当初这副眼镜是路行给他挑的,他一开始嫌土,后来就不愿意摘了,搂着人sao包的不能行,在钟明洛他们面前炫了一圈,见了就说“小路送的你有吗?”,让另外三个有着不同程度的生气,苏现更是直接就问路行了:“为什么哥哥不送我东西呢?”

    路行讪讪的:“你也不缺东西啊。”

    他瞥了其他人几眼,意思是他们也不缺,所以就别来问自己了。

    但是……

    “但是砚哥哥也不缺啊!”

    路行最终在苏现的质问中败下阵,干脆闭嘴以沉默应万变,许砚非弹了苏现金贵脑门一瓜子,眯着眼笑,跟个狐狸一样:“谁说我不缺东西了?我不就缺小路的一份礼物吗?”

    他把眼镜一扶:“现在才有而已。”

    路行在他身侧,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抿着嘴默默地笑了。

    当年有目共睹的偏心,是礼物。

    而现在化作刺穿他心脏的利剑,许砚非有种无法呼吸的窒息感,他摸摸这孩子的头夸夸他这孩子就会眼睛亮亮的,他装作没看到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想到今天。

    他太自大了,相信路行会永远偏心他,也太轻易言弃,若是他有丁写玉的半点儿坚持…

    他比其他三个成熟的早,所以很幸运的能俘获一颗刚刚发芽的青涩种子,可也成熟过早,他和这颗青涩的种子之间便有了难以弥补的时间差距,种子还在努力生长时,他已经要背负使命远航了,而他看着这颗小小的种子,又用理所当然的成年人的思维去想,他这么小,懂什么呢?一掐芽儿就会断,什么都扛不住的。

    可明明就是他害怕这颗种子成长茁壮,而自己还没有挣脱囫囵的勇气。

    他是很狡猾的,所以还心存侥幸,但他被看穿了。

    许砚非张了几下口,最后艰难道:“对不起。”

    路行抚掉他的手:“你不用说这个。”

    那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现在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噪音。

    路行无奈地笑了一下,随后道:“你和我说说后天那个宴会是怎么回事吧。”

    “其他的……”他把许砚非扶起来。

    “等你自己真正想明白了,再说。”

    许砚非按着眉心从路行房间里走出来时丁写玉就知道事情不能更糟糕了,事实上确实还有更糟糕的。

    “小路听说宴会的目的是要介绍他是我们选定的妻子…他就不愿意来。”

    “‘是想让我成为笑话吗?这种宴会,说是为了我举办的,其实并没有考虑到我吧。’他是这么说的。”许砚非摆摆手:“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回去跟我爸还有叔叔们再商量一下。”丁写玉看了他两眼,随口道:“丧家犬。”

    许砚非皱眉看向他,他一如既往的冷脸一张,擦身过时撞了许砚非肩膀一下。

    “现在没空让你摆出这副嘴脸,你要是明白的,就知道现在是什么处境。”

    钟明洛看不惯丁写玉:“你又想干什么?”

    丁写玉头也不回,手已经放在了路行房门的把手上:“该说的重点你们不忍心说我来说。”

    “丁写玉你能不能不要总这么自以为是!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路行现在的心情!”

    钟明洛急了,凑着就要去拉住他,结果他被苏现拉住了,丁写玉嘲弄的掀了掀嘴角。

    “有什么关系,有你们在总能把他哄开心。”

    “而且……”他最后的声音极轻,只能自己听见,但眼睛是看着房门,透过了看向路行。

    “他更讨厌我和讨厌我其实没什么区别。”最后钟明洛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丁写玉再次进了那扇门,而之后苏现便松开了他,他很不解地看向苏现,苏现面无表情的,手里还攥着路行甩在地上的窃听器。

    “三哥,你似乎学会心疼哥哥了。”

    钟明洛语塞。

    苏现道:“这很好,只是不切实际。比起无用的个人情感,害怕哥哥生气发脾气,我始终认为把哥哥圈养在我的眼皮底下更重要。”

    “哥哥很天真,认为离开我们就能获得自由,但那是不安全的,我不能和他一样天真。”

    苏现问钟明洛:“三哥,你觉得钟叔叔在这次竞选中获胜的几率是几成?”

    钟明洛的父亲有着和他阴沉兄弟们截然不同的开明性格,格外受人爱戴,因为从政之路也是顺风顺水,钟明洛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相信他的父亲。

    “十成。”

    “是的。”苏现道:“不出意外的话是十成。”

    钟明洛心底一跳,陡然升起不好的想法。

    苏现接着问:“我分化为alpha的消息会在宴会上一并宣布,而作为我们唯一的Omega,处在众夭之首的哥哥,你觉得给他弄点什么意外会影响到钟叔叔呢?”

    钟明洛不说话了。

    “用毒品是一种,用信息素诱导发情也行,还有很多下三滥的,制作政客直亲丑闻算轻的,或是直接用死亡威胁……”

    钟明洛急道:“那不是根本不应该让路行出现吗?”

    “这能骗过谁?”苏现嘴角嘲弄,眼神闪过一丝阴冷:“所以我早就想,何必虚情假意给哥哥那么丁儿点的‘自由’,不如就此圈养,不让别人有一丝窥视的机会。我们这种人,本来就是不正常的,承认了又何妨?但你们就由着他,跟他过家家……”

    “所以三哥。”苏现道:“你最好多长几份心眼。”

    “省的不够用。”他慢文斯理地说完,钟明洛平白听的难受,眉宇间拧起一个疙瘩,这时丁写玉走了出来,对着他们道。

    “后天我们会一直都很忙。”他视线偏移了一下到钟明洛身上:“你必须负责路行没有一秒是离开你的眼睛的,他上厕所你都得给我跟进去。”

    黎乐今天跟班上的刺头儿起了冲突,没几句就动了手,闹到最后他被老师要求找家长调节,他很不情愿,但老师铁面无私,说着就拿起了家长联络薄找到了黎乐丢的电话,然后尴尬的一幕就发生了——明明打的是家长联系方式的号码,但响起铃声的手机却在黎乐裤兜里。

    黎乐试图蒙混过关,没成功,不但被缴了手机,还另外挨了一通臭骂,老师气急败坏,直接把他撵回了家,除非他带着家长上门,不然就不用来上学了。

    黎乐心想还有这等好事?

    遂屁颠儿的拎了书包,去游戏厅玩了个爽,然后叫人来接他,到家后摸到厨房拿了罐饮料,正要痛饮,接着他那万年不见踪影,但威信十足的大哥就出现在了面前,吓的黎乐差点喷了对方一身。

    他大哥侧了下头,对着身后的助理道:“把他收拾好了再带来见我。”

    黎乐好不容易平复下咳嗽,结结巴巴地问:“去去,去哪?”

    他大哥露出一抹神秘的笑。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