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打赌
玩家:“你知道这是要赌上身家性命的吧。” 皇子:“这对我很重要。” 玩家:“你这是赤裸裸的道德绑架。然而道德绑架对我无效。” 皇子:“你帮我这一次,以前的事一笔勾销。” 玩家瞪大眼睛。 牺牲这么大的吗。 玩家不给他反悔的机会,一口道:“成交。” “唔呜唔————” 女王被绑在椅子上不停发出闷钝的怒骂。 梅开二度。 人类的命定之王、矮人国现任女王、与玩家呈三角趋势分别占领了狭小木屋中三个顶点,三人中横穿一条木桌。 而当玩家亮出吊坠,女王安静了。 果然有情况。 木桌后,已到中年的矮人女王眼眶通红地盯着自己,玩家行至她跟前:“你认识拥有这吊坠之人?” 封贴自嘴上撕开,女王重新获得言语自由,语中的恨意几乎是从牙缝里释放,出乎预料的浓郁:“何止认识。” 玩家勾唇笑道:“看来没绑错人。” 只不过看她反应,比起爱人,更像是悠拉图的仇人。 玩家退开,皇子顶上:“牧齐露女士,我这里有些关于项链过去持有者的疑问,还需要女王你帮忙解答。” 玩家回到自己位置,把椅子转了个个,面朝椅背跨坐而下,抱住椅背看戏。 “我没有可以帮忙的。” 女王冷冷地道。 “请不要断然拒绝。” 皇子声音沉稳冷静:“看女王的反应,似乎和项链拥有者有些‘过节’,相信你也希望知道他的下落。” “你知道他藏到哪里去了?” 女王急道,随即抿住了嘴,低下头声音暗哑:“你最好告诉我他死了。这么多年过去……这么多年都没有来看我们,我已经忘了他了。” 皇子低道:“不,我并不知晓他的藏身之所,但我知道他曾做过的事情,不知女王了解多少。” “你是指什么?” 女王面露微惑。 “十六年前的夏天,他在天雾国的首都、天赐城的丰收庆典上,刺杀了王国的皇后——阿亚德门。” 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他诉说着,语气虽保持平稳,两侧的拳头却不知不觉攥起。 “你说什么?” 女王怔愣。 “在那以后,畏罪潜逃,藏匿至今。” “等等,这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悠拉图他不会武术。“ 皇子蹙眉:“……也许他只是没告诉你。“ 女王摇头:”不可能,我知道,因为我和他一起长大,悠拉图只喜欢唱歌和读书,家里的铁活他都嫌过于粗旷,连锤头都没有抬起过。“ 她的话音顿下。皇子已侧身靠去一边长桌,手放入裤袋里,沉吟道:“请继续。” 女王垂眸道:“我在七岁那年溜出宫玩,从一颗大树翻到了隔壁的葡立金境内,一个不小心,从树干上滑下来,当时他在树下看书,看见我挂在树上就伸手来接,结果两个人一起摔到地上。他带我去镇里治疗伤口,我拒绝,他就回家偷药出来,还被他的小弟看到,回家告状……” 说到这里她的话嘎然而止,显然因为回忆的入侵,产生了瞬间抽离。 女王晃了晃神,摇头说:”总之,我们从小就认识,在那以后,我们经常偷偷见面,所以我知道他的能耐,你说的这事他不可能做得出来。 玩家在远处撑着脸,不以为然地道:“那可说不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本以为女王会反驳,对方却沉默下去,约莫三秒后发出一声自嘲的哼哧。 “你说得也没错。我曾经天真地以为我很清楚他的为人,但是,你相信吗,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人,自己以为最深刻了解的对象,也可能藏有你未曾设想的一面。 玩家点点头。心里忽而升上点小心思,目光斜去皇子身上,见那人目光也正好斜过来。 两人同时转移视线装作无事发生。 那边女王露出痛苦神色,空泛的眼神低垂下来,里面却蕴含连绵的悔恨:“我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到了最需要他的关头,他竟如此没有担当。” “在我写信告诉他我怀孕了、还被父母禁足的事后,他再也没有回过我一封信,并且从此自我眼前消失了。我挺着两个月大的肚子偷跑到他家,他的mama听到我的名字却把我打了出来,说都是因为我,他的儿子才会离家出走。我被侍卫找到带回宫,母王说要不是因为我是她的独子,她已经跟我断绝母女关系。她说我被人骗了,被耍了,我固执地和母王争辩,说他会回来,一定会回来。可他没有。一直都没有。我这才知道是我错了。我恨他,我真的恨他……” 她咆哮着,愤恨连带委屈一同涌上,泪珠子从眼角一串串地掉。 “啊……” 玩家感觉有点头疼。 皇子似乎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左右看了看,对玩家说:“纸?” “纸。” 玩家重复着忙从背包里掏出一叠纸巾,走过去弯下腰擦拭女王的桃型脸颊。 擦着擦着动作一顿,转头果见皇子眯眼盯着他。 玩家假咳一声,掏匕首一挑,切开了女王腕上捆绳,把厚厚一叠纸放入她的手里。 他拉人背过身,女王在身后默默地抹泪。 “我觉得……” 玩家说。 “事有蹊跷。” 皇子道。 两人默了默。 皇子道:“我相信悠拉图不是刺客。因为身型不对。” 根据回忆,从屋檐跳下、闯入庆典彩车中的身影和矮人的体型不太一致。 皇子继续道:“但他还是可能与刺杀有关,无论是消失的时间,还是项链的转嫁,都有些巧。” “我同意。” 玩家把项链的吊坠捏在手中旋转,银光在他脸上一闪一闪。 【矮人之王乌迪尔的项链,可以增强神力】 “悠拉图为什么把项链给了精灵然后消失不见,又是谁得到了它?他是独行侠还是某种势力中的一份子……” 皇子自言自语。 “凭什么就必须是精灵,你这是偏见。” “哼,主教信中亲笔所写,并不是我的猜测。” “主教说什么你信什么?如果主教有问题呢?” “十字教堂的大主教为什么要栽赃陷害精灵?” 玩家讽笑一声:“我半点都不相信他。” “仁者见仁,yin者见yin。” “过分了啊。” 玩家哼道:“赌不赌?” “赌什么?” “堵主教的目的不单纯。” 玩家说:“要是我对了,你就给全体精灵磕头道歉。” “你……” 皇子一时羞怒无比,一拍桌子:“堵就赌,如果我赢了,你即刻给我磕头道歉。” “好。” 玩家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 皇子学着拿出小拇指。 玩家指头勾了上去,晃了晃:“约定盖章。” 他转身过来,女王已经恢复了情绪,此刻正盯着他们的背影。 玩家把桌上药汤放到女王面前:“喝了它,睡一觉,醒来你就回到宫中。” “不用劳烦。” 女王双目直直望进玩家双眼:“你们是在调查悠拉图的去向吗?” “没错。” 女王吸了口气道:“好,等你得到结果,把它反馈给我。如果你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我不仅不追究你的绑架,我还会封赏你们两人。” 玩家挑眉,这一女王一皇子倒是有趣,为了真相不惜放弃追究自身遭受的委屈。 玩家展颜笑道:“那就请女王陛下等我们的好消息。” 回到城镇集市,已是黄昏时刻。 “根本没有头绪,你怎么答应地这么自信。” 皇子迟疑问。 杰维斯也是一贯如此,答应起任务来总是充满那没由来的底气,却让人莫名感到安心。 “主教在十八年前来过葡立金。” 皇子没有转过弯来。 玩家顿足一转,直接走入一家传出歌舞喧闹的老牌酒馆。 空余的座位不多,玩家坐至角落木桌,皇子跟坐到对面。 玩家凑近上半身道:“在这种老酒馆里,通常能打听到一些情报。让我们找找店长在哪里。” 说罢便唤小二要了两盘牛排与两杯生啤,很快生啤就上了上来。 另一边,矮妇人托着盛满空杯的铁盘熟练地穿越随音乐节拍舞动的人群,捡起又一空瓶,回到吧台交到兔人手上,擦了擦汗,站在吧台后的小凳子上,欣慰地看着转圈拍手的矮人们。 “就是这位。” 玩家抄起生啤,径直来到柜台,后背朝吧台一靠:“可否敬这位美丽的姑娘一杯。” 矮妇人惊讶片刻,转头拿起一大瓶生啤,爽气对上:“干!” 没等玩家喝下一半,就已经举杯过头,再放下已经空杯,脸上泛起红霞,欢快地道:“没想到老娘如今魅力不减。” 玩家低笑道:“老板难道不是黄花大闺女吗。” 矮妇人双手捂嘴笑开了花:“我今年三十有二。” 三十二对人类不过而立,对于寿命只有六十余岁的矮人而言却已知天命。 “真的看不出来啊。这些年,姑娘一直在酒馆里吗?” “是呀,我从小在酒馆帮忙,如今已经快三十年了,这里的常客都像是我的家人。” 矮妇人堪称慈祥地扫视酒馆里的欢快景象。 “说到客人……” 玩家故作沉吟道:“不知老板还记不记得十八年前来过这里的一位人类祭司。” 十八年前,他的义父带着他和斯德芙妮东躲西藏,曾经来到过葡立金的这个小酒馆里。 就在酒足饭跑之际,义父在吧台付账,一名长胡白袍的长者抓住斯德芙妮的胳膊就往后巷里拽,斯德芙妮被吓坏了,刚喊叫起来就被握住了脑门,一霎那,斯德芙妮一点声音再发不出来,一动不动,眼神灰暗,好似被摄取了心魂。未受控制的精灵少年忽然从一边扑上去咬长者的胳膊,长者这才终于中断施法。同时间,义父出现在巷口,两人交战数个回合,以长者逃跑告终。 “祭司……十八年前……我记得!” 矮妇人叫道。 “我也记得。” 一道极度妩媚的声音穿插而来,尾音带着惑人的上扬。 玩家刚看过去,一道带着玫瑰飘香的精灵便撞进了他的怀里。 玩家赶忙退开一步,精灵没追来,只是斜倚在吧台上,魅眼朦胧地上下扫着他。 精灵浅蓝色的卷发蓬松,慵懒地挂在耳后,露出尖尖的耳朵。她身上的裙纱紧紧裹着曼妙的曲线,脚下踩着很是时尚的高跟靴,指间勾着只有浅浅一层的红酒酒杯,划转的动作看上去十分娴熟。 玩家反射性往皇子方向查看一眼,只见皇子也盯着他的方向,似乎没有放过他周遭的一举一动。 玩家清清嗓子,笑道:“这位小姐,你说你记得十八年前的祭司?” “没错,一清二楚。” 精灵顺了顺额边一缕卷发,伸手道:“你好,我叫艾米丽。” “你好,普雷尔。” 玩家握上。 “你是哪个部落的?” 玩家笑笑却不马上回答:“艾米丽小姐也是森林精灵吗?” “我不是,” 精灵抿唇一笑:“我从小在城市的环境里长大,不认识族人。” “现在认识了,你眼前正是一名步浪。城市对精灵通常不太友好,想必,艾米丽小姐一定吃了不少苦。” “我比较幸运,倒有人照顾。” “美丽又自由,真令人羡慕。有回森林的想法吗?” “这种事……没有想过。” 精灵笑着摇了摇酒杯,浅抿一口:“你呢?” 玩家低笑:“我也一样。” 精灵双指斜夹,高脚酒杯歪立着邀杯:“为自由的城市精灵。” “为自由的城市精灵。” 一杯畅饮而下,玩家单指轻轻横于唇前,终于回到正题:“说回十八年前……” “十八年前。” 艾米丽接过,阴柔又缓慢地说:“我记得,有位身穿白袍的大胡子祭司来过,并在这间酒吧里捕获了一名异教徒。” “对!我记得!而且当场超度了她!” 本来已经在刷洗杯子的酒吧老板抢答:“本来那个黑衣异教徒是来行刺的,被祭司当场擒获,然后这样,这样,这样。” 酒吧老板抓着刷子比划着:“念完咒以后,她就跪地不动了。” “是的。” 精灵笑道,眨了眨自己透亮的蓝眸:“我亲眼看到,千真万确。” 玩家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满意地道谢,刚欲撤退,玫瑰香再度扑进鼻腔。 精灵手指小幅度地刮蹭着自己的衣领,在发尾打转,声音柔情似水:“人家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这个坏精灵,难道就不知道奖励人家?” 玩家脸上笑容一僵,又偷瞄皇子方向。 皇子木着个脸,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桌上的双份牛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