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 爱而不溺
再次醒来的时候，凌佑眼前模模糊糊的，身子软得像一滩烂泥，从头发丝儿到脚底板每一处都在火辣辣的疼。 身边源源不断传来温暖，他转了转眼球，依稀看到自家华叔的脸，努力调动起全身的感觉才发现自己平躺着枕在华叔的臂弯里，心里一高兴，便觉得疼痛不再那么难忍，不由自主地弯起嘴角勾出个微笑。 凤华一瞬不瞬地盯着怀里的小人儿，见他一睁眼，那对黑漆漆的眼珠子就滴溜溜地转，这才缓缓地放下那颗提了好几日的心。 他已经几天没有合过眼了。那日打坐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己的佑儿倒在血泊里，心脏好似被重拳猛锤一记，瞬间紧缩到几乎爆裂的程度，扑上去一看，才发现他不是被附近野兽攻击了，而是割腕自杀。 那一刻他不知该气怒还是该心疼还是该感动，三百年从未有过的复杂情绪在一日之内激烈涤荡，最后只得到一条清晰的结论，那便是从今往后自己一定要保重身子，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悍不畏死地与人拼杀了，不然佑儿这小东西一惊一乍要死要活的，自己是再也伤不起了。 凌佑昏迷的这几天不停地喊疼，凤华给他喂了不少止疼丹都没用。怀里的人单薄得像一片枯叶，被疼痛折磨地不停颤抖，凤华的一颗心也宛如被巨石砸得七零八碎，自己身上的伤顾不上管，唯一能做的便是一直抱着凌佑不间断地为他渡入灵力。 现在心肝宝贝终于睁眼了，而且看着精神还不错，凤华才感觉自己也跟着活了过来，能长长地吸一口气了。 “还笑，身体不痛了是吧，小傻瓜？”凤华故作轻松地揶揄一句，轻轻抽出胳膊，坐起身取出一个小瓷瓶准备给他喂些水喝。 “！……”凌佑一看凤华起身，急忙伸出手在空中摸索，想喊人，嗓子却干涩得仿佛开裂了一年半载的黄土地，挤不出一丝声音。 凤华捉住他乱晃的小手牢牢扣住：“别怕，华叔只是找点水给你喝。嗓子疼？” 凌佑点了点脑袋，手包在华叔掌心里才有点安全感，乖乖不动了，感觉凉丝丝的瓷瓶的嘴儿搁在自己唇上，便张开嘴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 等到嗓子清凉了一些，他迫不及待地问：“华叔……你身体……怎么样了？” 凤华顿了顿，压抑着怒气道：“毒素已经排干净了，只余几处外伤，死不了！当时我不是说打坐化解毒性吗，又不是要死了，你何苦又割腕自杀？若不是我醒得及时，你全身的血都要流光了，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我……唔……”凌佑支吾着，心想若是说出自己的血能解毒，还能催生小草，不知要横生出多少枝节、让华叔费多少心神，还不如暂时隐瞒下来，以后自己想办法确认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再说也不迟，于是哼哼两声，算是默认了。 凤华看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赖皮样，也是无可奈何，佑儿从小便是有几分执拗的，不然也很难在一次又一次开胸取血中顽强活下来。他既然以性命相交，自己便也以性命相还就是了。 凌佑感觉华叔没那么生气了，胆子大起来，声音微弱气息不稳地抱怨：“华叔你怎么……不给我吃止疼丹……我浑身疼……就像被人扯着头发在地上摔了……两百多回……摔得每根骨头缝……都在往外渗酸水……” 凤华躺回去再次将人拥入怀抱，瞳孔微微颤抖着，声音却清淡地说：“哪能不给你吃，只是起不到效果罢了……你这小坏蛋，来东洲的路上到底吃了多少丹药？华叔一直说不准依赖药物，叫你不听话，现在什么药都没用了，自己扛吧。” “啊？”凌佑委委屈屈地掀起长睫望着华叔模糊的脸，“真的没办法吗？我眼睛也看不清……” 凤华一听更是来气，拨开他的眼皮检查了一遍，装作波澜不惊地说：“你失血过多，五感得不到给养，这种症状实属正常，养几日便好了。” “那我岂不是……还要在床上呆着？”凌佑眉心一蹙，之前在大荒洲已经躺了一个多月，躺得他都快发霉了。 “不在床上养病，难不成你还想上天？”凤华将凌佑的脑袋压进自己胸膛，抚着他瘦得只剩一层皮的脊骨，心头酸涩，嘴巴却毒辣，“你个欠揍的丑宝。” “你怎么……又叫我丑宝？我早就不丑了……他们都说我……长得好看！”凌佑一听就不干了，在他家华叔怀里有气无力地挣了挣。 小时候华叔最喜欢叫他丑宝，还喜欢绘声绘色地描述他有多丑——又眯又鼓的眼睛好似金鱼，塌鼻子淡眉毛，离远点险些看不出这娃儿还长了五官，睡觉时两只手摆在耳边、一双腿弯成方形，活像只青蛙…… 可以说华叔的恶趣味给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伤害，每次都要急得要哭，跺着脚不准华叔叫自己丑宝；好在后来长得越来越周正，已经好些年没被叫过丑宝了。 凤华让那软乎乎的抗议弄的心中一软，俯下头将鼻唇埋在他发顶缱绻地蹭着，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呢喃道：“不管佑儿是不是丑宝华叔都爱你，华叔不骂你了，只盼着你早点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的，皮就皮吧，总比每日病恹恹的躺着强……” “我也希望啦……可我真不丑，也不皮啊……”凌佑不服气地咕哝了一句，意识渐渐涣散，昏昏地睡了过去。 随后几日他时睡时醒，断断续续知道了他们现在东洲中部一座叫湘州的凡界城镇。原本住的是客栈，后来华叔在城外山上买了座名为“听竹山庄”的宅子，将他挪到了这座宅子后院的阁楼上。 凤华已经和尧沛君联络过，彼时尧沛君还带人在东海和东洲焦头烂额地找凌佑。他命大徒弟即刻返回中洲，配合江兰继续在太清宗假扮凌佑，直到凌佑的身体养好后去替换她。 凡界没有灵米灵植，凤华便将自己的灵力逼入为凌佑准备的饭食和水中，再加上一向在储物空间备着的各种珍贵药材，好生养了五六日，凌佑终于不嚷嚷骨头疼了，能自己在床上翻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