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对三弟,有特殊感情
闻太傅并未立马回应楚萧,刘文韵则在思考。 顾守恒知道,今天皇上留他在此地,意思很明显,他已经剔除嫌疑了,以后也会重用他。 “冀州洪灾是个不可缺失的好机会啊。宋智的岳丈是冀州富商,周大人又是段国公的人,此次洪灾如此严重的大事,奏折放着不报,该治罪。”闻太傅继续说,“他的意图很明显,是皇上您自己不上朝,奏折之事段国公也脱不了干系。” 楚萧安静地听着,手里摩擦着一块月牙白玉。 刘文韵接着说:“段国公怕早已准备好了脱身证据,这次我们要快,不仅要快,还要彻底斩草除根!” “不错,现在望那东西可以顺利拿到,这样一来老臣心里就踏实多了。” 顾守恒听懂了,闻太傅与刘文韵的意思是要铲除段氏一族,以及他身后撑腰的那个人。 他抬头快速扫了一眼楚萧,这个年轻的帝王虽然暴躁不讲理,却也是个明君好皇帝,从来不滥杀无辜,看似他爱杀人,但死得那些人,仔细想想哪个不是十恶不赦的罪人。 只是,如今要对自己母亲下手,也是个大难题。 顾守恒临走前,楚萧问他:“三郎可好?” 顶着六只眼睛的压力,顾守恒硬着头皮回答:“多谢皇上关心,小儿安好,能吃能睡。” 三人出来后,走在皇宫的大路上,一时间都没说话,直到大门都过了,出了皇宫以后,闻太傅这才开口。 “听闻顾大人曾与那顾星舒将军有点渊源?老夫怎地从未听说过。” 顾守恒心里捏了一把汗:“是臣考虑不当。当年是顾星舒将军在皇上面前美言才得以留下老臣一条命,只是人已没入黄土,这事不提也罢。” 闻太傅背着手,望向他,虽说他已到了白发翁的年纪,但是那双眼睛却不浑浊:“顾大人,老夫今日也告诉你一件事情。” 顾守恒洗耳恭听。 “那顾星舒将军与皇上不仅仅是君臣关系,如今圣上才将一个死人放下,老夫希望顾大人顾全大局,切不可越界了。” “是,老臣谨遵太傅教诲。” 闻太傅走后,顾守恒终于抬头站直,来不及擦额头上的冷汗,急忙回府了。 今日闻太傅告诫他的话已经很明显了,顾衡的身份大多已被发现,而皇上对顾衡又是一份怎样的感情根本不好说。 如今庆幸就在于他提前将人送走了,不然根本没法给闻太傅交代! 清州,顾府 “父亲,听闻大哥被派去赈灾,皇上怎地突然让他去?” 顾守恒回府顾诞已经出发去冀州赈灾,顾平与崔桦正在前厅侯着。 “此事乃是闻太傅的意思。” 崔桦想了想又小声道:“父亲,可是帝都变天了?” 顾守恒沉默叹息一声。 无需多说,崔桦已经懂了。 如今若是要说大楚还有危机,那么这份危机来自于后宫,重臣。 四方平安皆无战事,皇上登基已有十年余,十年了,那棵参天大树依旧猖狂不降,庇护着无数棵树苗势力,盘根错节,若是不一次性拔出干净,大楚怕是又要上演一次夺宫大战! 崔桦虽未能入仕,他却是清州名副其实学富五车的才子,当年若不是跟着顾平私奔了,他的目标也是考取功名,光宗耀祖。 “那这么说,闻太傅是想让皇上重用大哥。”崔桦思索后,说,“这倒是一件好事。” “我看压根就是想让大哥去干苦力。”顾平可不这么想,“冀州洪灾多危险啊,段国公既然阻止让大哥去,那就不要去嘛,为何皇上还非要让他去。” 顾守恒看着老二半响,终究是一句话都对他说不出口,叹息一声就差翻个白眼了。 崔桦出了名的耐心十足,向他解释:“平哥,这话在自家说说也就罢了。大哥既然入了仕途,往后肯定还要往上走,父亲如今是闻太傅身后的大臣,皇上这次能够用大哥,说明他已经完全将顾家的嫌疑解除了。” “况且父亲是文臣,而大哥是武将。”崔桦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朝堂之上文武乃是两股势力,面和心不和,放眼望去,其实皇上手底下能用的只有一个段将军。但,你也知道,段将军乃是段国公之子,可不可用,都是皇上说了算。” 崔桦说的不错,段笑天和楚萧是什么关系,众人不知,也不会知道。但在众人眼中,他依旧是段国公的儿子,那么他手里握着的可是如今大楚的军权,想要造反,轻易而举。 可若是有一个可以牵制住他的人,那么段国公是不是就会受到一些阻碍,也会考虑到第二者可能。而且在楚萧登基以来,重文轻武,导致如今朝中武将并无良将,并非他不提拔,而是无人敢用。 如今楚萧让顾诞走到前堂,除了崔桦说的解除嫌疑这个原因,最重要的还是顾三郎。 “嫌疑?”顾平想了半天,疑惑道,“什么嫌疑?我们顾家又没杀人放火,哪来的嫌疑?” 顾守恒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直接甩袖离开了,懒得和老二解释。 崔桦将他翘起的二郎腿轻轻一敲,顾平立马坐好。 “平哥,你可知父亲是如何坐上这个清州知府的?” “当然知道了,前太子亲封的嘛。” 崔桦又道:“那我再问你,如今,那位废太子,在何处?” 顾平照实说:“死了呗,人都化成灰了。” “是啊,他只是前太子,为何而死?”崔桦没给顾平插嘴的机会,“因为他逼宫,弑父杀兄,是皇上平叛了当年太子之乱的首。” “当年太子之乱他逼宫先帝,又把自己幼弟射杀,接着杀了七位重臣阁老,几百名翰林院的学士,那几位阁老和几百学士哪个不是大楚的栋梁之才?” 顾平意识到了什么,目光深深地看着崔桦。 “听父亲说,当年要不是顾将军,如今你们可能要就成了一堆黄土。这么多年来,虽然皇上不曾怪罪于顾家,但也没有重用顾家。” 顾平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你的意思是,皇上如今让大哥去赈灾,就是想重用顾家?” 崔桦起身望着庭院,他虽为男子,但是身体过于纤细,一身素花长袍在身,倒是显得有些脱尘凡俗,像个清冷的小仙君,高不可攀。 顾平望着他的背影,渐渐得就有些犯痴起来。 “也可以这么说,但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三弟。”崔桦顿了顿才说,“闻太傅之所以今天提出让大哥去冀州,是为了给父亲一颗定心丸,毕竟前段时间因为父亲被弹劾贪污而受了些委屈。” “那和衡儿有什么关系?” “……因为三弟与顾将军长得太过于相似。”崔桦回头,看见顾平痴痴地望着他,无奈露出一个微笑,“皇上对三弟,很好。” 崔桦本想讲多一点,但顾平压根不想听。也罢,顾家这三兄弟,性格大大不同,老大一心想要入朝为官,老二一心想着做个潇洒剑客,老三嘛,大概是想开个养殖场? ** 冀州洪灾依旧来势汹汹,四天暴雨昼夜未停歇过洗刷着整个冀州三区,其中信都、北口、柳庄三地成了重灾区,洪水猛兽如同饿狼吞噬着手无寸铁的百姓。 顾星舒一行人想要到达江南平江,途中必须经过北口,所以即使他们已经提前十天离开了清州,此刻仍然被困在北口行动不得。 幸好顾星舒让文祖福把那群牲口给赶回了清州,否则要是带上定然全部都是损失。但一路上他们并未着急赶路,一路走走看看,这才遇上了百年难遇的暴雨。 北口盆地山脉较多,马车无法在大雨中行走,顾星舒等人只得躲在一处废弃的破庙里等着大雨停下再动身。 但整整滞留了两天大雨依旧没有见停,文祖福首先慌了。 “顾三郎,这大雨来势汹汹,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顾星舒嘴唇有些发白,虽是夏季,但接连大雨不断,这里的干柴他们已经烧完了,此刻天黑温度更是不断下降,要不是他披着几件衣服,怕是要冷得发抖了。 “雨太大马车走不了,我们徒步出去有两个结果,一是被洪水冲走,二是被坍塌的山脉埋了。”顾星舒扫了他一眼,“你想怎么个死法?” 文祖福哑语:“……” 顺腾接到文祖福的眼神,过去说:“公子,我觉得文老板说的对,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这所庙虽然可以遮风挡雨,但处于一个山脉位置,如果像你说的要是坍塌了怎么办?” “一时半会塌不了,总不能我一来它就塌了吧?”顾星舒起身看了眼外面的雨势,频频摇头,“要走也要等雨小点,这么贸然出去,我们又不熟悉地势。” 顾星舒都这么说了,顺腾自然不再多嘴,他跑出去从车里把剩下的食物都拿出来,正准备要给顾星舒递过去,突然觉得自己身后有无数只眼睛在暴雨夜中盯着他。 他下意识过去挡在顾星舒面前,摸瓜春竹这会反应极快,几步过来守在了门口。 顾星舒愣了愣,小声问:“有人?” 顺腾点了点头,往前稍微走了一步,大喊道:“你们是何人?为什么跟踪我们?” 众人心里一惊,文祖福赶紧把自己小娘子曹子秋挡在身后,又往后退了几步。 顾星舒皱着眉,这个时候谁会跟踪他们?难不成是……楚萧? 不可能,即使是楚萧,也不会让他们轻易发现,那会是谁? 顺腾手已经放在了腰后,顾星舒知道他是要拿自己隐藏的武器:“出来!再不出来我就把你们全部剁碎去喂狗!” “呜啊啊啊啊!” 众人:“……” 顾星舒听到婴儿哭只是思虑几秒便反应了过来,拍了拍顺腾的肩膀示意让他退后。 “公子……” “应当不是山匪,是附近的百姓。” 顺腾依旧不让,顾星舒只得站在他身后喊话:“你们保证不抢我们东西,我们就让你们进来避雨。” 良久后一位脸色苍白的妇人抱着孩子从马车后走出来,要不是她走路正常,众人都觉得是遇见鬼了。 “……公子,我们没有恶意,我们只是饿急了想要讨口饭吃,我们是北口的村民,我们……实在迫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顾星舒与文祖福目光一碰俩人都点了点头。 “春竹,把我们东西收拾一下腾地方。” 春竹本想拒绝,但顾星舒又侧目看了她一眼,只得不情愿道:“……好。” 北口已经被淹了,很多人都被大水冲走至今生死不知,剩下的这些村民全部都是逃出来的。 众人让那妇人进来后以为只有这对母子,但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涌入这小小的庙时,顾星舒心情越来越沉重。 几十个人挤满了整个庙堂,顾星舒喜欢干净惯了,此刻却也顾不上和众多村民挤在一起,要不是顺腾摸瓜挡在他面前,自己怕是要冒雨离开了。 这所庙能容纳下的人有限,渐渐的众人只能站着,连坐着的位置都没有了。 “怎么这么多人啊?”文祖福崩溃道。 那妇人抱着一个三岁多的孩子,刚刚她进来时顾星舒把自己的干粮给了她们母子吃,其他人的也分给了进来的人,就这样他们自己没吃到东西,很多村民也没吃到。 此刻她或许是有了些力气了,过来跪在顾星舒面前就要磕头道谢,顺腾吓得赶紧一把把她推开。 “……你不要靠近我家公子!” 那妇人倒也没生气,安抚了怀里的孩子后没起身鞠了个躬:“谢谢公子,若是来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公子。” 顾星舒细细打量了她一下才道:“小事情不足挂齿,大娘子可否告诉在下如今北口的情形如何?” 那妇人大概没遇上过这般翩翩公子,快速扫了一眼后又迅速挪开视线:“北口已经被淹了,良田农庄全没了……我们都是北口镇上做生意的人家,下了五六天大雨,什么都没有了。” 顾星舒眉宇间有层黑黑的雾:“这么严重没人管吗?冀州知府呢?” “听说朝廷已经派了大军过来,但是我们离开的早,不清楚他们这会是否还在城中,冀州知府……” “咳咳咳!” 身后有人咳嗽了几声,那妇人立马禁了声,顾星舒看了眼不远处的那位老人,没再多问。 文祖福被挤得难受,这样下去今晚谁也别睡了:“我……我去马车,这地方留给他们。” 话罢也不等顾星舒阻拦,拉着曹子秋就往外走,顾星舒想了想,觉得文祖福说的对。 “这里并非一个长久可以待的地方,你们谁如果知道朝廷军队在哪里,最好尽快与他们汇合。” 话毕再无多言,带着自己三个孩子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