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悲剧将结束轮回(弟弟生母的故事)
午饭过后,楚荀带走了万荣,给苏氏兄弟俩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苏梓晏的性欲前所未有的强,他脑子里回放着哥哥温柔微笑时的动态图,眼前这个看起来很严肃的哥哥突然间就闪闪发亮起来。 “可别再是梦了……”苏梓晏呢喃着,抱紧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哥哥。 也许是半天的闲逛和人挤人的环境确实很消耗苏友群的体力,苏友群就这么在弟弟怀里睡着了。 苏梓晏听着哥哥平稳的呼吸声,一股莫名的悲伤情绪刺激着他的泪腺。 “苏梓晏你别扭什么呢?!”苏梓晏低声呵斥自己。有些话,若当初能够说出来,也不会导致那一段令二人都不堪回首的过往。 “哥……你别记起来,千万别记起来……”苏梓晏因悲伤和恐惧而忍不住地在哥哥耳畔呢喃自语,苏友群并未被他的低语吵醒。骤然终止疯狂情绪的苏梓晏低头看了哥哥数秒,才决定在他脸上印下一个个温柔的吻。 不知过了多久,苏梓晏突然从某种状态下惊醒,他下意识推开屁股下坐着的椅子,猛地站起来。 他感受到周围的“生命”向他投来数十道目光,但他不敢停留,顺从本能直奔门外,他眼里只剩下一扇涂着黄色漆皮的木门,那是他看了快六年的门——他小学教室的门。穿过长长的走廊,他在光亮的尽头看到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梓晏,我带你离开这里。”母亲的声音,苏梓晏想忘也忘不掉……啊,对了,他现在应该是“王梓晏”才对。 那是他感觉最痛苦的几日,母亲带他来到一间租屋里,那间租屋小得只有一张勉强能睡两个人的单人床、还有一张书桌、一张木凳,连窗户都没有,衣柜也小得可怜。那几日,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过的。 “梓晏,这一次你哪儿都不要去,要是走丢了,被人卖掉了,以后可就没好日子过了。” 王梓晏怨怒地瞪着眼前面色冷漠的女人。 “我不会伤害你的,你想过好日子,我也想过好日子,你知道吗?我们的家长他不姓王,你爷爷,不是你爷爷。”王氏冷淡地说。 “我不管你说什么!我就只要奶奶和舅舅们!你让我回去!”王梓晏怒道,甚至抓起枕头砸自己的生母。 王氏依旧一脸冷漠,或者说是回溯记忆的苏梓晏根本记不得自己母亲的面容。 “你是苏家的种,我是禽兽的种,还好你是男孩,长大后,别水性杨花的。” “你才水性杨花!贱婊子!” 梦里的王梓晏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己挨了母亲一巴掌,那是他母亲唯一一次打他。 “我不允许你再说一次婊子这个词,除非你不想要好日子,到了新家,你可以什么也不说,但你绝对,听好了,绝对,不能,说我的事情。那都是你听别人说的,你证明不了真假。” 苏梓晏长大后,他忘了自己是否被母亲打过,或许潜意识里,他根本不想与母亲有任何肢体接触,因此哪怕是能够深刻记忆的片段,他也将之埋在脑海深处直至遗忘,对外人也说母亲从未打过自己,更深层地为自己洗脑。 人前的王氏温柔亲和沉默寡言,人后的王氏经常面无表情地一个人发呆。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王氏说的没错,传言而已,人可以说谎,人人都可以说谎。她只做她自己,也只能做她自己,才能不背上重负地活下来。 从她的母亲李姐那一辈人开始,这笔债就被一代代传承下来了。 当参加完王氏葬礼的苏国堃颤抖着手从一箱子金银珠宝里捧出王慧筠留下的录音带、并完整听完里边的内容后,他无语凝噎,不知道该不该把录音里的这些事说出去。 李姐年轻时人缘很好,异性同性好友都不少,因此受他人嫉妒,被三个之前与她稍有接触的醉酒男人侵犯。但她隐瞒了这件事,嫁给身有残疾的王姓知青后“逃到乡下”,生下了其中一个施暴者的女儿,即是苏梓晏的生母王慧筠。 多年的风言风语被李姐靠着自己故作的强势拦在她小小的家门之外,但早熟的王慧筠却在懂事后便察觉到自己母亲隐藏着秘密。王慧筠在省城上初中时,机缘巧合下听到了当时的犯罪者酒后讨论自己母亲的事,三个罪恶的男人,一个在城里工作,早已娶了妻还有两个比王慧筠大两岁的儿子,孩子们的生母与李姐是同乡;一个在隔壁村打工;一个同样在省城里工作,但因面目丑陋而至今单身。 王慧筠详细地将自己当初的计划留在了录音中,她承认自己勾引其中一个男人的儿子们,带着他们参与仙人跳,甚至制造了一起命案,反过来将他们送进监狱。在即将成年时,又制造意外重伤了那个在隔壁村的男人,陪伴他一段时间后伪造他生活无望自杀的假象,带着他的钱回了家。最后一个相貌丑陋的男人也没逃过她的掌心,被她连着喂了好几个月的“黄曲霉毒大米”。而她的生父,则因为她的报复而家破人亡。 一个才十四岁的姑娘如此心狠手辣,她的报复持续好几年,其心理压力有多么沉重,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她早知道自己是罪恶的,她早认为自己就不该出生,她承认自己欺骗苏国堃是为了“洗掉”血脉里的罪,也是为了母以子贵…… 王慧筠自始至终没有表现出任何悔意,也没有过多的恨意。留下录音时她已经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也看不见亮丽的风景了。 她即便是赎罪到死,眼瞎耳聋也依旧能享受到苏国堃的爱,她说她很幸福了,在人生这最后的十年里,终于可以放下仇恨好好地为自己而活。她没有对不起梓晏,她相信友群能够好好地爱梓晏。 她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后悔,亦没有歉疚。 听完录音后,苏国堃后悔自己没能早点收拾到这箱子遗物。 他听王慧筠平静地说道:“当有人听到这些旧事的时候,我肯定已经不在人世,也许我将一辈子背负骂名,被所有人厌恶。但是,那又怎样?呵呵呵……”王慧筠笑着,听起来似乎还挺轻松愉悦的。 “罪就是罪,我以为他们会杀了我,肯定有人在背后指使他们,但是那又怎么样?有时候旁人不要太明白,我不要别人为我担心什么,梓晏也好,国堃也好,友群也好,还有我妈我弟弟们都好,他们最好不要知道,让我只当一个骗钱的婊子,比让我当一个复仇的魔鬼要好。” “我快要自由了,梓晏也是,他十年前就从我身边飞走了,我不想让他知道很多事,我谈不上爱他。他就是个人,不论是谁生的人,他长着脑子,也很好使,既然这样,他懂事了,就让他自己去做他喜欢的事。呵呵呵……生下他,我就在我身上又加了一层罪,他没必要孝敬我,因为我拿他骗钱。我想他连在我尸体上吐唾沫都嫌脏,他狠毒,或许还疯狂,证明他流着我的血,这,不好,也不坏。” 王慧筠以一句不知所云的话结束录音:“举头三尺,魔睁眼,地狱无门,神降来……” 王梓晏还在梦里,他瞪着母亲的脸,突然泪水汹涌。 “我恨你!把我带到一个男人家里就是为了骗他的钱!你不是人!” 梦里,他的生母像个假人般沉默不语。 “他会讨厌我的……他也会讨厌我的……我比他小六岁……呜呜呜……”王梓晏蹲在地上哭,这不是现实发生的事,这是他心里的自责。 “我有个婊子妈……我哥讨厌我……一定是讨厌的……” 少年模样的王梓晏身边泛起一片白光,一个成年男子朝他走来,向他伸出手,柔声细气地说:“梓晏,今晚何阿姨做了狮子头,我记得你挺喜欢吃这个的,还有烧排骨,你多吃点。” “我不要你对我好……假的、一定都是假的……你是恨我才对……你离我远点!” 少年的怒喊将他从梦中惊醒,苏梓晏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坐在沙发上。 “哥……”苏梓晏焦急地摸索身旁,抱紧依旧在沉睡的哥哥苏友群,将他身上的被子掖了掖。 苏梓晏盯着苏友群的睡脸看了好半晌才破涕为笑,心满意足地搂住哥哥:“我是笨蛋……不过现在,不用怕了,我们都上床了,不可能是假的了……你就是爱我,我也爱你……” 远在另一座城的苏国堃决定遵照第二任妻子的遗嘱,不让孩子知道这些令人无奈的往事。他雇人去查当初被王慧筠送进监狱的那两个男人的情况,知道那两个男人下落不明,心想他们可能就此逃离了吧。 他没想到自己的大儿子手段可比他狠绝多了,在报复王慧筠后不久,那两个男人就被孙基派人接走,送到城郊的小工厂,落入锅炉陷阱活活烧死。 被骗着去玩仙人跳的混小子,而且还因为冤狱在牢房里待了好几年,就算带着一身戾气回到社会展开报复,又怎么可能斗得过真正的黑帮分子? 苏国堃更不可能知道,苏友群这么做是为了扫除自己爱苏梓晏的一切障碍。 苏友群没有出手伤害苏梓晏之前,也曾因为过度喜爱弟弟而爆发不良情绪。 王慧筠的录音里有这样一段话:我相信友群能够好好地爱梓晏。她并未提及苏国堃这个生父也会爱儿子,而是单独强调了苏友群的感情付出。显然,她早已看穿苏友群对自己儿子的小心思。 只有苏国堃一人知道,王慧筠烧得一手好菜,且王慧筠经常对他说:“我应该是你往后人生中最特别的那一位了,有些事只有你一人知道,才有意义。” 苏国堃选择将第一任妻子葬在故乡而第二任葬在省会之时就已经想好,他会把他的上半身给予苏友群的生母,下半身给予苏梓晏的生母,以“腰斩”的下葬方式,来向两个女人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