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苏唯：爱上游戏人物这件事

    主脑，全息游戏。这样的新鲜事物吸引人，苏唯并不缺实现想法的金钱，于是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也自然而然。

    是体验名额，设备在实验楼，那日开始时苏唯只当是寻常一日的开始，闹钟响了三遍，早饭吃的面包，实验楼地址偏远，路程花费一小时，填表和缴费半小时，无聊的时间像夏天的热风，懒散又难捱。

    苏唯是第一批的第三位体验者，难得来了兴趣，依着手册认真做出游戏攻略，跃跃欲试。

    躺进全息舱里，在黑暗里，某时四望看见自己身处客厅。

    确实很真实，苏唯兴致勃勃地上手摸下家具，上蹿下跳，看镜子里自己和现实一样的脸，甚至一拳打在墙上，开心地痛得嗷嗷叫。就要真实才好玩嘛。

    人设和职业选择自由，当然要当巨星啦，要前途的光芒万丈。

    以及，遇见林星。

    文案里的白月光，立绘和宣传视频直接封神的游戏角色。苏唯特意绕道去，隔着玻璃看向练习室里的那人，他一个人站在那里练舞，没有朋友一起，以及好像并不介意这点，世界孤立他，他也将世界孤立。

    确实好颜色。苏唯承认这一点。

    这样的人，的确适合站在舞台之上享受万丈光芒。

    这样的人，拿来攻略最有意思啦。其实先前就整理出过剧情点，打开一个孤僻者的心门，最重要的就是把握那些他短暂脆弱的时刻，一个本来就在心底祈求爱意的人，面上冷硬却并没有那么难攻克。在备忘录里勾画，苏唯顺手给自己立个人设，就善良又好心的直球忠犬吧。

    一切进行地很顺利。

    在暗处看着林星受冷遇被逼迫，看他强撑着躲进卫生间，小心跟进去，一门之隔，苏唯听见他压抑着的哭声，他哭了多久苏唯就等了多久，筹备好久的初见，耐心整理衣物和头发，以最完美的状态，在他从壳子里出来时，拥抱和安抚。

    红着眼尾的人出声抗拒。

    苏唯坚定地走近，看起来带刺的人不过色厉内荏。

    顺利，很顺利，事业线这边如鱼得水，感情线攻略进展正常，日常玩乐也安排地妥妥地，小日子倍儿爽。只是也许美色惑人，他忍不住将许多目光投向林星，他总刻意遇见这个的脆弱时刻，但其实林星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他在大多数人面前，从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对许多事情表现出漠然。

    这个游戏太真实了。练的舞不同，见面说的话不同，npc也表现得如常，叫人恍惚间混淆。

    在一次林星被一个高层拉扯着占便宜，苏唯没忍住冲上去给了那人一拳。

    顺着脾气做了这件事的苏唯心情并不美好。

    进早了。这不是最好的时机，该再迟些，等状况再糟糕些，救人于水火才能得到更多的谢意和依恋。苏唯烦躁地抓下头，伸手点击腕表时间暂停，周围的一切人事停顿，被打倒在地的那个，自己身后的林星，一刻细微的表情停留于面部，昭示着虚假。

    饿了，先从游戏出去去吃个饭吧。

    两边时间流速不同，游戏又真实，刚出舱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错觉。大概最真实的就是肚子饿了。中午是食堂潦草的红烧茄子盖饭，苏唯有一搭没一搭地用筷子戳茄子。

    进行自省。其实玩得还算投入，状况里时依恋、爱慕，情绪都很充足，构建的框架，发挥得也还不错。

    但，完美攻略要百分百完成度，像往日npc给出三个选项，有强迫症的苏唯选错了一定要退回去重选，因急躁破坏故事节奏不好，可惜没有存档键。

    接下来要注意。

    再进入全息舱前，苏唯瞥一眼一旁电脑，屏幕里林星立在原地，而后像听到什么声音，凑近屏幕来看，像是认真看了外面的世界，弯着眼睛笑出来。

    苏唯手颤了一下。

    电脑上的林星又重复了这套动作。

    是宣传图，是故意的设计。是，游戏。

    人对人的追求需要长时间的相处和细致的关注，这样才知道那些打动人心的细节。游戏不一样。苏唯知道林星突遇黑暗身体会紧绷，知道林星暗地里喜欢毛茸茸，知道林星喜欢的菜品喜欢的颜色，投其所好罢了。选秀公演的前几分钟，在升降台，一片黑暗里，苏唯牵住林星的手：“这么大人了还怕黑，我把我的手借给你。”

    十指相扣的，在黑暗里看不见彼此神色，感知着彼此的体温和手的力量。林星在黑暗里总会想起些不太好的记忆，林星想，他可能确实是期待着黑暗里的这样一只手的。

    “苏唯。”林星念他的名字，带几分郑重：“我想说，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你像礼物和糖果。不同于那些苦涩辛辣，是甜的。

    林星的声音中带某种情绪，叫苏唯在某一瞬间想要逃避，苏唯忽想问问他为什么怕黑，忽产生这样的念头——想从林星的口中而不是资料来知晓他的过去。

    这也许确实是个好游戏。

    现代人在游戏中体验人生，戏剧的强烈的，不同于生活的平淡。仔细钻研过游戏手册的苏唯第一次见林星就知道他是一个悲剧人物，但那又怎样呢，就像有人偏爱虐文，在百无聊赖里刻意追寻情绪沉浸其中大哭一场，能叫人深刻感知，能叫人大哭一场的也是好作品。

    可林星太像一个人类了。

    也许是苏唯蠢，也许是设计者确实深谙此道，苏唯一点点陷进去。而人总会为其傲慢付出代价，没有感情经历的苏唯太迟才意识到自己的心动，他无法改变某些既定的结局。表现出温柔的林星站在悬崖边处，而命运又将他推向更危险处。

    越在意时越踟蹰不前，越投鼠忌器，从容反而只在最初时。

    林星，如果我带给过你某些时刻的快乐，如果我某些时刻叫你感受心的慰藉，你可以不可以为为那些时刻而留下来？

    那日林星答应了他的告白，苏唯是在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里，看见了林星的坠落，和一地血泊。

    杀死自杀者的是他的过去还是他的未来？苏唯不知道。

    他们说，终于看完一本，终于看完一部剧，会在短暂时间里无限怀念那个世界，会空落落的，觉着无法再参与他们的人生了。他们说这些情绪都是正常的。

    只是这情绪，为何蔓延地如此之长，像永远也结束不了。

    苏唯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