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产钳出世
第三十五章 产钳出世 春节之后不久,新年新气象,赵构遂改元绍兴元年。 商玦乍一听到这个年号的时候有点发愣,这年号对于她来讲真有点出戏了,她就知道绍兴老酒绍兴师爷,托鲁迅的福,还知道咸亨酒店,没想到宋高宗居然有一个年号叫做“绍兴”,难道后世的绍兴就是因为这个年号而从“越州”改名叫“绍兴”的吗? 纳闷归纳闷,但是商玦还是要和吕晴一起将一坛子松花皮蛋搬到店面里去。她家小厨如今又添了一样吃食,早餐的皮蛋瘦rou粥在经历了起初的艰难推销之后,如今十分热卖,许多江南之人乃是以米为生的,尝了这新出品的粥,只觉得别有风味,里面又放了腌笋,嚼起来咯吱咯吱的,十分清鲜。于是早餐的时候,南方人吃粥,北方迁移过来的人便吃面线,各得其所。 有时好奇之下也有南人吃面,北人吃粥,这倒是促成了南北饮食文化交流。 这一天中午,商玦在厨房里忙着做油泼皮蛋,就是用热油炸了蒜蓉和蘑菇(蘑菇和鲜笋如今经常被她用作调料,部分代替鸡精味素),加上酱油然后“滋拉”一声泼到盘子里已经切片摆盘的皮蛋上,顿时香气四溢,端到前面就是一道下酒菜了。 吕晴匆匆打了两角酒送上来,一角是粮食酒,一角是果子酒,那蒸馏烧酒乃是从正店批发来的,正店酒楼才有酿酒权,她们这一家相当于脚店,是没有权力酿酒的,况且她们本来也没有蒸馏设备。不过果酒却是自己酿造的,乃是用的山葡萄,里面加了好多蜂蜜,发酵了几个月,如今拿了出来卖钱, 商玦看着那装皮蛋的坛子,心中有些难过,自从自己来到这世上,直到如今只保住了自己和吕晴,要说推动社会发展的科学技术发明,也只做出了面线和皮蛋,单在食物上下功夫了,至于其她穿越女的那些物理化学成果则半点没有,看来自己天生是个吃货。 从前在桑家做奴工的时候,每天只想着吃饭干活保命,哪能想到那么多,还推动技术发展呢,能安全地躲到空间里找点吃的就是最大的愿望;后来终于摆脱了桑平一家,和吕晴一起在临安打拼创业,虽说也是忙碌,但毕竟不像过去那样朝不保夕提心吊胆,有了些闲暇,然而闲来喝茶看花的时候虽然也想过要怎样将后世的技术提前到南宋,思来想去却苦于不得其法。 制造肥皂香皂?这个年代已经有了用动物胰脏加皂荚汁液配上香料制作的香皂,自己用猪油配草木灰的制作方式或许能够降低一下成本?话说自己所制造的也不过是后世最简单的DIY手工肥皂,连香料都不加,PH值也偏高,要放置一段时间才能用,只不过草木灰随处可得,比皂荚容易取材。 至于玻璃,这时候虽然没有现代工业的玻璃,但也有了琉璃,只不过透明程度差了一些,而且价格很高,常常用作工艺品,但是对于商玦来说,她现在最急需的却是玻璃窗。要说制造玻璃倒是穿越文里面常见的桥段,她从前看的时候还曾在好奇之下查过制造方法,然而到如今只记得要用石英砂、石灰石和纯碱,其它配料都忘记了,至于什么样子的矿石是石英砂?臣妾真的不认得啊o(╯□╰)o 光学还有些模糊的印象,也记得电磁转换,然而说到实用性,却又一时想不出该怎么用,直接跨越到电力时代有点悬啊┑( ̄Д  ̄)┍ 左思右想,商玦都觉得自己能做的太少了,不过科学发展本来也是要靠众人之力,不是自己一个穿越者能够完成的,自己如今还是努力赚钱,好好生活吧。 没过几天,忽然同一条街的吴三官人家里办丧事,死的乃是他家娘子韩氏,年方二十五岁。这两人乃是恩爱夫妻,吴三郎悲痛欲绝,请了许多僧人来念经超度,又要请出名的风水先生破土开圹,他又是家境殷实,那丧事办得颇为隆重,与当年陈氏草草火化截然不同。 街坊邻居许多都去送葬,商玦和吕晴也少不得过去送了人情分资,她们作为“男子”,很少能看到韩氏,双方并不熟,与吴三郎说的话倒还多一些,然而看到又一个女子在青春鼎盛的时候死去,也不由得有些戚戚然。 吴三郎家里请吃饭,那席面堪称丰盛,又有伴灵戏上演,商玦看了一下戏单,乃是什么、、、、、、、、,对于自己来讲都是老掉牙的故事,只有里面一些唱词还有些情致,能品味一下。 看灵戏的时候,外交部长吕晴悄悄向人打探:“韩家嫂嫂莫不是有什么积年久病不成?怎么好端端的这个年纪突然死了?” “唉,女人啊只要生孩子这一关过不去,不死也去了半条命,还禁得什么积年久病哩!那娘子挣扎了几个时辰,好歹是生下来了,可惜还没过一腊(七天),忽然不知怎的受了风,弄做个产后风,勉强又拖了一腊,终究是死了。” 吕晴回过头来嘀咕着和商玦说了,商玦顿时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对啊,产钳啊,虽然韩家jiejie不是直接死于难产,但是如果有产钳,她很可能就省些力气,身体不至于太过虚弱,即使受了一点风也未必致命,另外还有许多女子是当场就死在产床上,产钳不是什么高科技的发明,只需要动一点脑子,在这个时代完全可以实现啊! 于是商玦顿时也顾不得看戏,扯了吕晴一下,起身便向主人告辞,吕晴还不住告罪:“小店事情有些重,我们小门小户,一日不做一日不食,今日叨扰了,出殡那天再来送行。” 吴三郎也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她家是开饮食店的,小本买卖禁不得这样耽搁,街坊情谊已经尽到,除了分资,又额外送了一条鱼一块腊rou作祭礼,乃是饮食铺本色行当,于是便连连拱手送了出来。 离了吴家,商玦没有往食铺那边走,反而掉转头来向另一边走,吕晴扯住她,连声道:“错了错了,阿玦,我们那铺子是在这边。” “没有错,阿晴,我要去铜匠铺。”商玦然后压低了声音说:“找他们打制产钳。” “什么?要做什么?” “产钳啊,就是产妇生孩子的时候,伸进产道把孩子的头夹出来的工具。” 商玦的声音虽低,但这一次吕晴也听清了,顿时咋舌道:“我的妈啊,这能成吗?不得把产道都撕开了?” 商玦附在她耳边说:“轻易却也不用,能顺顺当当生出来,哪还用得着这个?但若是头顶心露了出来,但就是没办法再进一步,拖下去可能一尸两命,就要用到这个了,总比死了的好。” 吕晴心中一百个忐忑,与商玦一起来到那间相熟的铜匠铺,商玦要了纸笔当场画了一张图,店主看着那图上的东西,只觉得比上次那个烟窗炉更怪了:“好不稀奇!剪刀的手柄,上面却做成了这般长长的半圆弧铜环,仿佛一个小笼子相似,莫不是用这个来摘瓜么?” 商玦笑道:“主人家只帮我打造便是,整个儿钳子务必要圆润顺滑,一点点毛刺儿也不能有的。” 她没有直敢说是产钳,只怕骇人听闻。 “好了,三日后来取,定金八十文,真的是一次比一次怪了。” 定制了产钳,两人终于回到小店,开门没多久,刘婶便来了,乃是给她们送一点自己做的针线活儿,这两三年两家不时便有往还,刘婶道是她们两个“小郎君”不通针线,所以若有缝补浆洗的事情便常常替她们做了,洗衣缝补类的工作外包确实也节省了两人的时间,而商玦与吕晴则回报一些食物,如今她俩又开着食肆,正好留饭。 商玦见刘婶来了,连忙通开火,笑着说道:“婶子来得正好,今儿好獐子rou,香卤了来吃很够味儿,我再给您烧两个小菜,婶子喝点酒再回去。” 吕晴在前面陪着刘婶聊天,刘婶是个敞亮性子,大嗓门,又说又笑,永远都是精神百倍,有的是话说,更何况此时店内少客,她更是放开了数说,商玦只听她讲什么何高明那厮连日来丧气,在衙门受了气,只顾在娘子头上撒气,把个勤苦的娘子勒逼得整日眼泪汪汪,又说某某后生不学好,二十几岁的人,不想着找个正经行当养身,反而学了那些无赖,把个原本虽然穷但却世代清白的家里做成了“半掩门”的私窠子,连街坊们都替他丢脸,还有周五官儿跟着主人出去贸易,丢下了家里的老娘和老婆,他那娘子如今已是到了坐月的时候,只有个瞎眼的婆婆守着,也不知若是有了麻烦事情要怎么顶,好在邻居们有热心的,时常帮忙照看。 幸好商玦来到贵时代已经有十七年,晓得这时候的“坐月”指的是临产,也就是后世的“围产期”,否则她还以为是刚刚生了孩子,正在产后恢复期。 商玦不多时便端了四样菜到前面,除了一盘卤獐rou,还有一碟油煎茄子,一碟凉拌萝卜丝,另有一碗绿豆粉皮汤。 这时客人渐渐上来了,吕晴和商玦也没时间陪着刘婶说话,便说了声“抱歉”去招呼客人。 过了一会儿,刘婶吃完了饭,她将粉皮汤配着米饭都吃了,另外三种干爽少汤汁的还剩了好多,吕晴伶俐,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忙到后厨拿了两张干荷叶给她把东西包了,又另外拿了几个茶叶蛋,一起放进篮子里,笑着说:“给秀姑春生吃吧。” 刘婶道:“她们吃不了这些,我送一些给周五官儿娘子去吃,又穷又怀着孩子,一个人儿黄黄瘦瘦的,那孩子生出来不得像个猫崽子似的?” 吕晴笑道:“婶子是好心,人便是一世得意,难免有不如意处,如不是大家互相帮衬,这一生没那么容易过去的。过几天我们去看婶子。” 吕晴可不是空口许诺,过了四五天,两个人连续开业二十几天,早出晚归实在有些累得受不住了,这一天便放假一天,门口贴出纸来向主顾们告罪请假一日,明儿再正常开业。 这难得的休息日,两个人都起床晚了,大概辰时已经过了一半,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才醒了过来,然后起床洗漱吃早饭。刷锅洗碗穿戴整齐后,吕晴挎了一个篮子,里面是一点小吃,两个人便锁了门往旧巷子而去。 来到刘婶的家,刚好她出门去揽活计了,两人放下东西本来就想直接走了,可是刘婶那小女儿秀姑虽然年纪小,却十分懂事,让弟弟陪客说话,自己去烧水冲茶,过不多时,刘婶回来了,一看到她们二人便开怀笑了起来,三人坐在一处聊得热闹。 只听刘婶说:“何家娘子真不是个长俊的,她倒是三从四德,只是这贤慧也太过了,她又不是没有生产,连生了两个儿子,有倚仗的,结果还是怕老公,上一次你们给我四个茶香鸡子儿,我拿了两个给她,还特特地和她说让她自己吃了吧,别想着贴补她那没好脸色的男人了,结果呢?人家把鸡蛋留到晚上,等老公回来巴巴地献宝一般献了上去,结果被问道鸡蛋是哪儿来的?给了几个?她可有偷吃?这便是好心当作驴肝肺,上赶着不是买卖,本来要献个勤儿,结果落得满脸灰。要我说,女人家读书多了倒不好,何家娘子便是把那些什么、、读得痴迷了,整个人也傻了起来,可怜她还是个识文断字的人呢,不比我这样的开眼瞎子,谁知反到糊涂起来。” 商玦笑道:“何家嫂嫂那是读歪了书,专教女人认命顺从的,她若是读读吕后武则天的本纪,怕便也不这么软了。便是不读这些,读些写男人故事的书,学学男人都是怎么干的,也不至于如此。” 刘婶点点头,道:“阿玦,你是个有良心的,有时候我真觉得你们两人不像小子,倒像姑娘一般,男人没几个这般为着女人说话的。” 吕晴忙转换话题道:“婶婶,周家嫂子还好么?” “还是那个样子,就在这几天了,男人还没影子。”刘婶皱了皱眉,“只可惜你们两人都是男子,不好相见的,否则倒可以把她请出来大家一起说说话,天可怜见的,头胎生子,她心里没底呢。有你们这样清俊会说话儿的孩子和她聊聊,也省得她整天闷在屋里胡思乱想,况且你们两个又是有本事的,更让人心安了。” 商玦当然能明白,这样也算是产前紧张症的心理疏导,然而男女大防啊,自己和吕晴都是“男人”身份,实在不方便对周家娘子进行心理安慰。 于是商玦只能说:“婶婶,若是哪天周家嫂嫂发动了,千万告诉我们一声,便是送一点米酒鸡汤也好。” 吕晴立刻接口:“若是难产,或许还可救命。” 刘婶满脸疑惑:“哦哟,送点糖酒rou蛋我还明白,不过倘若当真难产,不是婶子我小瞧你俩,你们济得什么事?那些积年的产婆都是十几年几十年的手艺,接生的孩子多了,许多事情自然晓得,你们两个怎会知道这些事?” 吕晴连忙道:“无论如何也一定要叫我们来啊,多一个人帮忙总归是好。啊呀婶婶,你上一次说的那个半掩门的男子住在哪里?我们一会儿顺道踅去看一看,便当是看稀奇也好。” 刘婶立刻把脸拉了下来:“我把你们两个不学好的,小小年纪有房有铺本来是少年有为,哪知竟要往这邪路上走了,我和你们说,千万别玩儿这个,若是掉进去可是要倾家荡产啊!你们两个也不算小了,赶紧找媒人说上一房娘子,传宗接代开枝散叶吧,你们那家业也好有人承继。” 吕晴一阵胡扯,总算把话题扯开了,商玦趁刘婶低头喝茶的时候偷偷冲着吕晴做了个鬼脸,这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是想用男娼的话题转移接生技术的怀疑,哪知又引出这些话来,如果刘婶真的热心给自己做媒,那乐子可大了。 (注:韩氏丧事的伴灵戏目基本引自里李瓶儿的丧事戏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