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许
酒吧的灯光迷离而昏暗,空气中充斥着烟酒味道,嘈杂喧嚷的音乐和歌声争相闯入耳膜,舞池里闪烁着交错狂放的舞步。江域和余韵神态自若地穿过人群,众人见又进来了两个身材高大的alpha,暧昧的目光从他们的长腿上扫过,又缠上单薄衬衣掩盖不住的劲瘦腰腹,几个大胆的吹起了口哨,视线落到脸上时便有些无趣地撇撇嘴——身材好是好,只可惜长得不怎么样。 余韵见他们的反应翻了个白眼,凑到江域耳边低声吐槽:“一群看脸的。” 自从那次被夸漂亮之后一直被夸漂亮的江域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自己就是个看脸的。” 余韵一咳,有点心虚地辩驳:“也不全是。” 两人深入走廊,喧嚣声逐渐模糊,变得很安静,在最里面的一间包厢门前停了下来。 江域十分礼貌地叩了三下门,力道不轻不重。 余韵看着他脸上冷淡的表情,和没在一起之前江域每天的表情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但是他现在就莫名非常喜欢,感觉很优雅。 伸手勾上江域的手心,余韵特地贴在他耳边低沉着声音说:“宝贝,你的样子好像斯文败类。” 江域眼含笑意地看了他一眼,还没等他说什么,包厢的门发出了细微的响声,是里面的人cao控着开门了,同时传来一道偏中性的女声:“请进。” 两人对视一眼,推门而入。 余韵视线落到斜坐在沙发上的beta,她神情慵懒,姿态豪放,一米九的身高让她看起来像个身材优越的alpha。 那是一张陌生的脸,很普通,但是不用猜都知道和他们一样是易了容的。 “终于来啦?”beta笑眯眯地冲他们挥了挥手,“把皮揭了吧,自己人。” 坐在她对面的沈骄向两人示意这里没有任何危险。 反正对方早就知道他们底细,余韵很利落地扯开伪装,露出真容,对这个女beta的熟稔感到十分奇怪,又有些诡异的熟悉感,揪起了眉:“我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江域有些意外地看向两人。 “小鱼真聪明。”beta纤细修长的手指摸上自己的下颌,把覆在脸上的皮轻轻撕开,在三人惊愕的目光中笑了下,“很惊讶?” 余韵忍不住低骂:“cao,景错!原来他妈的是你。”接着薅了把女beta的浅棕色头发,熟悉的手感,深深呼出一口气,这冲击未免太强烈了,完全不亚于当初知道沈骄其实是男alpha的时候。 江域相比另外两人显得要淡定很多,上前扯开了余韵胡作非为的手紧紧牵住,看向这个女生男相的beta:“太子殿下。” 景错笑眯眯的看着他们牢牢牵着的手,又对上江域探究的视线:“别紧张,自己人。坐吧坐吧。” 余韵拉着江域不客气地坐下,拍拍他的手背说放心,景错可是楚家的人。 江域依旧蹙着眉认真思考,心里的警惕消了一半。 “既然我把真正的身份给你们挑明了,就证明我是诚心实意的,好吧?”景错懒洋洋地靠着沙发,一双长腿交叠着,冲一旁的沈骄勾了勾手指,沈骄白她一眼,还是乖巧地坐到她旁边,被一把揽到怀里。 余韵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圈便重新落回景错身上,问她:“你那天怎么会出现在C街区?” 景错眼底的笑意少了一些,拿出一叠资料给余韵,边在一旁慢悠悠地解释:“傻鱼,当然是为了救你啊。我前段时间发现景逸最近开始密切关心远在边缘星系和虫族作战的余上将,寻思着他一旦盯上什么人,那人八成没好果子吃。可余上将是你的父亲,又和我的舅舅是挚友,我肯定不能坐视不管。” 江域心里一咯噔,太子直呼皇帝的名讳,关系恶劣到什么程度也可想而知了。 余韵接过那沓纸张,和江域一起看上面的文字,不约而同蹙起了眉峰。 景错手上闲得慌,不停把玩沈骄的手,这揉揉那捏捏,被沈骄毫不客气地打红了手背,只能靠在他身上搂住他的腰,继续笑眯眯地说:“果不其然,他有动作了,想从你这里下手,把任务交给了邵承。但是我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他们又贼的很,我只来得及在计划当天带人去救你了,不过嘛,我没有江域及时,干脆就留了些线索让你们怀疑怀疑。” 余韵想打她了:“你直接告诉我让我提防提防多好?” 景错闻言撇嘴,语气百无聊赖:“那多没意思,而且说不定会引起怀疑。” “让你先做点心理准备,无论是我的身份还是邵家。邵承可是景逸的人,他一直从邵和那里旁敲侧击你的消息,暗戳戳搞了个不知道什么计划,我只能一直盯着,只是没想到他连亲生女儿都能利用。” 邵承…… 怎么什么事都扯得上这个人? 回想起错乱的梦境,余韵沉声道:“你最好去查查楚韵风当年的死因。” 不然为什么当初爸爸和父亲明明一同在前线作战,相隔不算远,却只有爸爸第一时间赶去了B-566星球救援? 景错的笑容收了起来,松开沈骄,坐姿变得端正又严肃,眸色深沉地看向他:“你怀疑什么?” “我怀疑他的死和邵承有关,或者是……你的父皇。” 景错眯起眼睛,把额前浅棕色的碎发往后一抹,言行举止活脱脱一个男alpha:“行。但是以后别他妈说他是我父皇,叫名字。” 江域心里又一个咯噔。 余韵沉吟了一下,下意识屈起食指敲击着扶手,这是他一贯的小动作,最后还是决定说出来:“我和你说件事,你做好准备。” 景错用手支起下巴,饶有兴趣地看他:“说。” “你舅舅和我父亲不是挚友,是恋人。” “原来如此……恋人。”景错指尖无意识地点着,若有所思,重新揽上沈骄,“怪不得,怪不得当初舅舅不肯听从家里的安排娶妻生子,还对母亲说等过几年边境安定一些了就会辞去元帅职位,他大概是早就预料到他们被怀疑了。” 一直没出声的江域在一边听得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的。 “有时候我真想快点把景逸搞死。”景错忽然冲余韵笑了下,“我太恨他了。” “给我取名为错也就算了,还害死了我的母亲,现在又想害死舅舅的恋人,居然还可能是害死我舅舅的罪魁祸首。” “什么?”余韵一瞬间情绪有些失控,被江域察觉到后紧紧握住了手才好了一些,只是头又开始一阵阵刺痛。 那个和爸爸一样温柔的omega姑姑楚韵荷,是被害死的? “我母亲是被他杀害的。”景错轻描淡写地说,如果忽略掉她眼底翻腾的黑雾,或许还能以为她并不在乎这件事。 沈骄安慰似的把人搂紧了一些。 “具体情况我没查到,总之她在我十岁时突然一夜之间缠绵病榻,一直交代我要伪装好身份,不要被景逸发现了,否则他会杀了我,还要我保护好自己,做事要万分谨慎,不要像她一样……她没告诉我她做了什么,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再一两年过去,舅舅也战死了,要不是还有小舅舅在,我会以为我这辈子不配拥有亲人。”景错随手在桌上拿了杯酒往嘴里灌,眼神有些阴鸷,这副神态倒是和江域之前的样子颇为相似。 余韵看着她的动作,忽然想起来那杯龙舌兰酒就是和爸爸一起喝的,当时,当时是什么情况来着? 头又开始一阵阵刺痛,沉浸水底的记忆碎片似的浮出水面,余韵呼吸急促,嘴唇发白。江域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不对劲,紧张地问:“小韵?又不舒服了?” “小鱼这是怎么了?”景错皱起眉头,她知道余韵心理状况很差,但是却不该发病的这么突然,那就只能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自己说了什么让他受到了刺激? 余韵紧紧揪着江域的衣领,靠在他的怀里大口喘息,拼凑着零碎的记忆。 几岁?七岁?八岁? 楚韵风很晚才回到家,果然看到小孩裹着小被子蜷缩在沙发上,一旁亮着暖黄的灯光,显然是等了他很久。 他把睡着的小孩抱起来,余韵被弄醒了,迷迷糊糊地喊他:“楚韵风。” “说了多少次,要叫爸爸。”楚韵风戳戳他的脸,很软很嫩,像白面包子。 “可是楚韵风更好听。”余韵小声嘟囔,还是乖乖巧巧地喊了一声爸爸。 楚韵风是个彻头彻尾的儿控,被喊了一句爸爸之后开心得不行,笑得春风和煦,把余韵抱进房间里放到床上,细心掖好了被角,让他好好睡觉。 余韵小小的脑瓜蒙了,嘴唇一扁,伸手把楚韵风的袖子抓住了,委屈兮兮地说:“爸爸不给我讲故事吗?” 楚韵风转过身蹲下,温柔地亲吻了一下小孩的脸颊,说:“爸爸心情不好,想去喝酒。” “喝酒?”余韵一下子来了精神,马上从床上爬起来,“我也要!” “可是你是孩子,不能喝酒。” 余韵揉揉眼睛,更精神了,嘴里不服气地反驳:“能喝!” 楚韵风笑容渐渐消失:“不能喝。” “爸爸——”余韵张开胳膊扑到楚韵风身上,被稳稳接住,紧紧搂着他的脖颈蹭了又蹭,“求你啦爸爸,让我喝嘛,就一口!一小口!” 这套撒娇手法是余韵专门针对楚韵风总结出来的,一套下来总能让这个在战场上所向披靡的alpha丢盔弃甲,果然楚韵风拿撒娇的小孩毫无办法,语气犹豫:“就一小口?” 小孩立马点头:“就一小口!爸爸——爸爸——” 楚韵风捂住小孩剔透的蓝眼睛,艰难地说:“别这么看我。” 元帅大人对撒娇的幼崽简直毫无抵抗力,尤其是这只幼崽还有一双清澈见底的蓝眼睛,好像只要你一拒绝他,那片蔚蓝的天空就会立刻下雨。 怕雨的楚韵风带着小孩来到客厅,开了瓶龙舌兰,刚斟上一小杯余韵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灌,楚韵风甚至来不及阻止:“别!” 下一秒余韵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脸蛋皱成一团,呸了半天又喝了好几杯楚韵风递来的水,才抓上他的手臂气呼呼地告状:“爸爸!天呐,酒好难喝!” 楚韵风好笑地戳他脑壳:“哪儿有你这么喝的。” “那怎么喝。”余韵抱紧了楚韵风的胳膊,盯着他斟酒的动作,心里一阵后怕,简直难喝到家了。 楚韵风又开了几瓶其他种类的酒,动作行云流水:“调。” 调完酒后递给小孩一小杯:“试试?” “不不不。”有了心理阴影的余韵连连摆手拒绝,头摇得像拨浪鼓,他再也不想感受那种又苦又辣又烧喉咙的味道了。 楚韵风笑了声,自己喝了起来。 余韵在一边陪着他,双手撑着脸颊:“爸爸,父亲他什么时候回来啊?” 楚韵风动作微微一顿,又饮下一口。 “过两天就回来啦。” 余韵戳戳他变得通红的脸:“爸爸,你脸好红哦。” 楚韵风拿那双带着醉意的眼睛看他:“那就证明我喝醉了。” “你是不是不开心呀?” “小韵,如果有天爸爸和父亲不在了怎么办?” 余韵捂住他的嘴,语气很急:“我不许。” 楚韵风把小孩拥进怀里,呼吸间带着浓重的酒气:“好,不许。” “我不许你们不在。” “好,我们一直在。” “我也不许你们离开!” “好,我们永远都不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