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投喂的毒海藻竟让龙发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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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海泊的小人鱼轻藻第一次遇见黑龙时，被那修长的尾鳍卷起浪花儿险些扇晕过去，飘飘悠悠落到珊瑚丛里。 ??青白色的鱼尾光滑剔透，布着贝壳一般小巧精致的鳞，遥远海面透下来的波荡的金色阳光里，每一片都如琉璃一般光彩闪耀。 ??他晃了晃脑袋，折起尾巴扑扇扑扇宽大缥缈的尾鳍。浅青色的小短发毛栗子似的，绒绒地在水里散开，奶白色的肌肤跃动着水波与光点，脖子上串着粉色小贝壳的挂绳飘在海里，一闪一闪的。 ?? ??“……龙？” ? ??他盯着那黑色长影消失的方向，是一条陌生的龙。 ??海域里来了新的龙，意味着大伙儿的日子又得要难过了。 ??龙性荒yin，凶狠蛮横，食量大，且不择食，如他这样的一尾小鲛人，也只够当个脆生生的饭后甜品，塞牙缝的。 ??海水里还残留着血腥味，也不知是哪个倒霉蛋被抓了去当午饭。 ?? ??回到人鱼群聚的礁石区向族长报告，祖奶奶垂着苍老的鱼尾坐在老龟壳上，周围已经围满了兄弟姊妹，每一条都愁容满面。 ??龙非要来，鱼儿们也没法子，只得叮嘱着避让些。 ??轻藻曲着青色的鱼尾，耳畔是祖奶奶重复的念叨，脑子晕晕乎乎是深海里掠过的黑影，紧张得有些屏息。 ? ??“确实是好长好大的一条黑龙。像咱小藻这样的小鲛人，可不够它一顿的。” ? ??姊妹们开起玩笑引得大家哄笑开来，气氛也松快了些。小少年和姊妹们一同坐在大白贝壳上，低着头脸颊羞臊得有些发红，折起的青白色鱼尾垂在海水里，散开漂亮缥缈的鳍。 ??还未成年的小轻藻，是这片海域年纪最小的小人鱼。 ??和族里鳞片坚硬、尾身宽厚的成年男鲛人比，他还是一尾很小的鱼。个头小小，尾巴也短短的，清秀透着奶气的容貌、胆小怯懦的性格，比女孩子们还柔滑的鱼尾上覆着软嫩的鳞，唯有那一扇青色尾鳍，通透宽大，花朵一般盛开在海水里，随阳光和水波缱绻飘荡，漂亮极了。 ??可拥有一扇漂亮的尾鳍和受姊妹们宠爱，距离做一条成熟合格的男鲛人还差得太远。 ??他还需要成长，以及一些运气—— ??比如，如何安全地在有龙出没的海域里独自觅食。 ? ??好在，龙的主食并不是人鱼。 ? ??轻藻摇摆着青色的鱼尾游过珊瑚丛，挑拣些肥美硕大的贝壳兜进怀里，海面正松松洒落下柱形的金色晨光，熠熠生辉。 ??然后他看见黑色的巨大尾鳍，平稳地从头顶覆过，暮色一般遮挡了海面与晨光…… ??同一时间，同一地点。 ??第二次。 ?? ??他惊得哈出一大口水泡，还来不及扬起僵硬的尾巴逃命，就见那漆黑巨型的长龙扭过巨大的头颅来，龙须飘散，赤色眼瞳像遥远陆地的篝火照映着他，海水里燃烧得幽深又热烈。 ??后面发生什么，记不清了。 ??只记得如黑色的晴天霹雳，那条龙果决果断地攻击了他。 小人鱼心跳骤停当即就浑身紧绷吓晕过去了，最后的视野里是周身胡乱升起的水泡，游移的黑色龙鳞一层层剜开海水，把飘游的金色阳光尽数斩碎…… ??臂弯里一大堆肥美的贝壳全掀了出去，还有彩色的海星。 ? ??可恶。 ??他收集了好久的饭呢！ ? ??后来，大概只是失踪的人鱼册上新添一处名字。可不止如此，这一尾小人鱼不仅活了下来，还发生了一些事。一些奇怪的、诡谲的，不堪回首又似乎妙不可言的…… ??可称为“秘密”的事。 ?? ?? ??轻藻在最深的海底苏醒，那里遥遥望不见海面，也触摸不及半缕朝阳，海床上爬满怪异嶙峋的珊瑚，没有甜美的贝类，只有吊眼珠的诡异怪鱼。 ??“唔……” ??他扶住自己的手臂，青白色的鱼尾浮在水里，散开漂亮的鳍。 ??除了手臂上的抓痕，倒是完好无缺。 ??他心有余悸地抬起头，望见深重如黑夜的海水里一道更为深重的影。 ??巨大的龙正盘在高耸的海柱上，威风凛凛像海面上巨轮高扬的帆。他能看见它张合的狰狞的嘴，露出两排森冷尖锐的牙，口中正肆意嚼着什么，卡蹦卡蹦清脆的很，遥遥的有什么壳被吐掉，沉在海水里一路飘飘悠悠地落下来，落到海床上。 ??竟是嚼碎的贝壳，还有海星。 ??小人鱼愣住了，银灰色的眼瞳慢慢地睁圆，胸膛也忍不住起伏了一下。 ??那是他的贝壳，他的海星！ ??这条龙…… ??在吃他的饭！ ??不仅攻击他、惊吓他，把他拐到这鱼不拉屎的深海海底，还当着面大吃特吃他辛辛苦苦一只只收集来的饭！每一只都rou大汁多，他精挑细选的！ ??轻藻躲回到珊瑚结成的洞里，缩起尾巴气了好久。又缩动着肩膀，抱住自己哭得一抽一抽，落了一地珍珠。 ??黑龙一共没出现过几次，就被他撞见两回。 ??第一回侥幸逃脱，第二回果然没那么幸运了。 ??他也想听祖奶奶的话，不要出门，躲过这一阵子风头。 ??可他只是想吃饭而已。 ??轻藻越哭越委屈，哭着哭着睡意上来蜷着尾巴睡着了，醒来又继续哭，哭累了又睡，这样折腾了好几天总算哭不动了。 ??龙一点动静都没有。 ??轻藻偶尔怯生生从珊瑚洞探出头去，就见它要么盘在海柱上，要么趴在海床上，嘎嘣嘎嘣地吃，翻肚皮地睡，过得实在有滋有味。 ??海床上的贝壳和海星残肢被嚼了又嚼，后来连壳都没剩了。 ??轻藻瞧着被水波卷远了的残壳，瑟瑟发抖，偶尔与身边游曳而过的怪鱼面面相觑，谁都不知谁会是下一顿饭。 ? ??躲在珊瑚洞的第四天，轻藻实在受不了了。 ??他饿得头晕眼花，还每天担惊受怕，不知什么时候被吃而惶惶不可终日，终于绝望到只想一死了之。 一头撞在硬邦邦的珊瑚块上，脑袋当即鼓了个大包，但远没到没命的程度。 ??他哆嗦着手捡起一块锋利的鱼骨头，刚破开点手腕的皮还没出血，就疼得缩起尾巴丢掉了骨头，眼泪汪汪的。 ??他就听见龙的笑声。 ??古怪的、甚至有些滑稽的笑声，它爪子抓着海柱盘在那里，探着巨大的头颅不知观察了他多久，咧嘴吐出悠悠的气泡和海水，喉咙发出嬉笑的龙吟，嘲笑得非常明显。 ?? ??“你！” ? ??青色的漂亮尾鳍用力拍在珊瑚上，借力向前滑行而去，小小只的人鱼指着海柱上巨型的黑龙，鱼生中第一次骂龙，生疏又气急败坏。 ? ??“都怪你，都怪你呜呜……”他到底还是怕的，呜咽着缩紧了肩膀，“到底吃不吃，我都饿瘦了……” ?? ??龙把沉甸甸的头颅搁到爪子上，长长的须子飘散在海水里，悠悠地飞扬。一双篝火似的眸子盯着这小鲛人，大概有点意外，还挺懂事。 ??这样的沉默却又一次激怒了怕到崩溃的小人鱼，他扬起尾巴向着龙冲了过去，要么撞龙身，要么撞海柱—— ??被漆黑的长尾轻易一甩，荡开水波随意地掀了回去。 ??轻藻咕噜噜滚落在海床上，周身卷起绵密小巧的水泡。而后曲起尾巴抬起头，愣愣看着龙张开嘴打了个慢悠悠的哈欠，而后盘着海柱开始打瞌睡。 ??不吃他，抓他来干什么？总不会就为了那些贝壳？ ??虽然说，为了成长为海底最强壮的男鲛人，他挑拣的都是最肥美厚实的大扇贝和营养充分的大海星、大海胆…… ??这龙还挺有眼光。 ??轻藻皱起秀气的眉，除了畏惧之外，头一次对一条长相可怖的龙有了旁的评价。 ? ??那之后，小人鱼开始尝试偷溜出这片深海海域。 ??在海床附近溜达着，一寸一寸往外挪，跑得稍远些时，黑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盯住他，长须飘游着，倒是没出声。 ??小人鱼于是拼命挥动尾巴，往海面游，在自以为拉开充分距离的时候，被粗壮的一条龙尾甩来卷住身子，轻轻松松地捞了回去。 ??他就睁着清亮银灰色的眼，瞧着黑龙火烛一般艳丽的眼瞳，那里面映着清晰的他的样子。而后被柔韧强壮的龙尾卷着身体，轻轻慢慢地放到海床上，松开了。 ??他瞪住又歪开头舒服打瞌睡的龙，气得直拍尾巴，自从意识到这条龙似乎不爱吃鱼，胆子也越发大了。 ??他发现只要不尝试逃跑，哪怕稍微跑远一点，这条龙也不管他。可只要他试图向海面——外界逃窜，当即就会被强壮的龙尾勾回来，那双平日里懒散的瞳子，也会多出点警惕和怒气。 ??但是…… ??小人鱼决心一定要回家。 ? ??轻藻在深海岩石的底部意外发现一种带毒海藻，是这片海域里甜美可口，却又潜藏致命毒素的。人鱼们时常把它碾成汁液涂抹在骨刀上，用来杀死鲨鱼，或其他敌人。 ??也不知对龙有没有效用。 ??他把甘美的海藻团成球抛向海柱之上时，内心犹豫了一下。要对龙起作用，一般的剂量肯定不够的。不过…… ??哪怕只让它晕一会儿，足够逃跑就行。 ??纤长的龙尾很轻易地接住了那团海藻。黑龙慢慢探下头，长须飘游，鼻尖轻嗅，篝火炽烈的瞳子看了他一眼，尾部随意将那毒海藻抛入口中，就大口大口三两下嚼完了。 ??轻藻睁着银灰色的眼瞳盯着眼前的龙，莫名有些紧张，有些期待，却更多忧虑。也不知在担忧什么。 ??看见黑龙如往常一般张开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屁事没有继续打瞌睡时，他心头却莫名有什么松缓下来，像长舒了一口气。 ??他灰溜溜地回了珊瑚洞，颓然地曲起尾巴抱住自己，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虽然黑龙平时有投喂一些食物给他，勉强算能活着，可这日子一点都不好受。他收回说它眼光好的评价，这条龙一点都不会找吃的，大部分都很难吃。虽然这深海海底也的确没什么吃食……? ??就在小人鱼颓废地沉思着时，有呼噜噜的龙吟声从珊瑚洞外传来，一声比一声清晰粗犷。 ??他赶紧游出洞去，就见海柱上黑龙正扭曲地缠在那里，像一条海蛇，仰头发出嘶鸣声。 ??它平时几乎从来不叫，除了偶尔嘲笑他时发出的滑稽声音，此时此刻他几乎才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直面着一条龙，那咆哮声可以轻易激起他灵魂深处的战栗的龙。 ??黑龙看起来难受极了，攀附在高耸的海柱之上，沉重粗壮的身躯在海柱上磨蹭，刮得鳞片发出声响。它在不停地呜咽嘶鸣，伴随着甩尾的动作，那叫声里却并不痛楚，甚至余韵悠长。 ??可小人鱼什么都没听出来，他慌慌张张地向它游了过去，脸色变得煞白，后知后觉意识到是那毒海藻的作用，脑子里却除了慌乱只剩嗡嗡声响，手足无措浮在那深海的水里，忘了逃跑。 ??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其实并不恨这条龙，毕竟除了抢走他的饭，它也没干过什么别的过分的事。看着它难受，小人鱼忽然有些后悔。 ??但他还是咬咬牙转身悄悄向海面游去了，穿过深海，就能回到礁石区，回到家。 ??却没忍住中途回头望了一眼—— ??正望入一双赤红如烛火的眼瞳。 ??而后惊怒的龙吟声乍起，震荡得海水发颤！有力的一截长尾拽住小人鱼纤细的腰肢，将他拖拽下去重重甩在石床上！? ??“唔啊……” ??轻藻呛咳出一团水泡，这重重的一摔几乎要把他浑身的骨头摔碎了，瑟缩着团起尾巴还未起身，就被巨大沉重的龙身压了回去。巨大狰狞的龙爪强壮有力，钳住他的手臂和腰肢，几乎要把小巧的人鱼碾碎。 ??“你……” ??小人鱼胸膛不住在起伏，尾巴被压住挣不开，呆呆看着面前慢慢凑近的龙首，它的眼瞳亮得仿佛可以将海水蒸腾燃尽，里面却蒙了一层混沌的欲念，既不似平日吃喝打瞌睡时的悠然不羁，也不似逗弄嘲笑他时的清亮机敏…… ? ??分明是发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