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方风潜见到伊昔的时候没花太大力气就想起了这人是谁。不是因为他记得伊昔的脸,而是伊昔的金发实在是太显眼了,他周围没这样的人,而上个星期五被林钰拉走时匆匆看到的在朦胧的夜色中像是散发着微光的金发又太过引人注目。所以方风潜比起看脸,看到头发的时候倒是一下子就就想起了伊昔是谁。

    伊昔抿着嘴唇笑了笑,友好地朝方风潜伸出一只手,“你好呀。”

    方风潜发现这个人好像特别喜欢待在中学门口堵人。但林钰已经开始晚自习了,所以方风潜目前一个人,他怀疑地看着对方,不确定地皱了皱眉,“我?”

    “不要这么戒备吗,和我聊聊好不好?”

    从对方一下就盯上林钰来看可能这就是那个小作精了,但方风潜不认识对方,按照原来的来看这个人应该是通过和他有关联才对林钰下手的,但从上个星期五来看他分明就是自己奔着林钰去的。

    但对方看起来也不是不通情达理。“这附近就有一个咖啡馆。”看出了方风潜的犹豫,伊昔温声说。

    方风潜很快就知道了短暂地漂浮过他脑海的想法错的离谱。

    伊昔叫了两杯咖啡,问方风潜要不要蛋糕,方风潜拒绝后他给自己点了一份提拉米苏。然后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伊昔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

    没有假惺惺的信封,也没有刻意的掩饰,伊昔就随意的,接近漫不经意地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一叠照片,那个外套的口很浅,伊昔掏出照片的时候甚至照片有一角还露在外面,而方风潜在伊昔掏出照片前都没有注意到。

    “这是你吧?”伊昔把手支在了下巴上,笑着问。

    方风潜好像一下子血液逆流。这是一种矛盾的感觉,就像他体内的血液一下子烧了起来,逆向流动,然后在瞬间又开始冻结。方风潜一下子感到晕眩,他抓住了椅子的边缘,好像不这样他就会控制不住地往后倒一样。伊昔好整以暇地看着,好像觉得颇为有趣似的弯起了眼睛。

    伊昔的眼睛是带着透明感觉的金棕色,看起来像是柔软无害的小动物,而现在他看着方风潜,却像是潜行的毒蛇,头颅是尖锐的三角形,而前端已经直立,只等着伺机注入自己的毒液。

    “这的确是你了。”伊昔弯了弯嘴角,他伸出手指点了点照片,似乎是毫不在意那样的画面袒露在白日之中,方风潜看着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他觉得难堪,想要移开视线,但又觉得无处可逃,眼眶的附近渐渐开始灼热了起来,但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对方,“你是想要留着做纪念还是我先收回去?”伊昔从容不迫地问。

    那个手指纤细修长,洁白干净,和暗沉的、肮脏的、混乱的照片中的场景截然相反,方风潜深吸一口气,他终于移开了视线,难堪的感情几乎逼得他喘不过气来。

    “那我就先收回去了。”伊昔说,嗓音依然柔和,尾音带着些轻微的上扬,他的声音是很轻快的音色。

    “那现在我们就能好好说话了。”

    “你啊,被人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你在想些什么?嗯?”

    “不想告诉我没关系,不如说由我自己揣度更加有趣,”伊昔双手交叉垫在下巴上,他追寻着方风潜的视线,像一个充满好奇的孩童,“那时候你难过吗?痛苦吗?有没有想过去死?”

    方风潜对上了伊昔的视线。他深吸一口气,感到身体的紧绷时他握紧了拳头,“你想怎么样?”

    “你真是不可思议。”几秒后伊昔笑了笑,“我啊,很在意你的那位小朋友。莫名其妙,但非常在意,有时候从梦中醒来都感到他的印象挥之不去,你的那位小朋友对我来说像是梦魇,每次梦到他我的心跳都非常快,即使醒过来后也是一样。你知道那种感觉吗?安静的房间里什么声音也没有,能听到的唯一响动只有自己的心跳声?那种感觉就好像自己成了旁观者,然后从半空中俯视自己的rou体一样。”

    “我讨厌死你那位小朋友了。我想杀了他。又或者是报复他,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产生影响的时候总是要付出一些代价的对不对?”伊昔盯着方风潜,嘴角带笑但眼里毫无笑意,店员小姐正好将咖啡和蛋糕端给了他们,伊昔轻声地说了声谢谢,他往咖啡里倒白砂糖,然后用勺子搅拌,表情像是缓和了下来。

    “我真的很难受,也真的很痛苦,不,应该说是焦躁,你有没有在小学出去玩的前一天激动到睡不着觉的经历?有的吧,就和那种感觉差不多。但更糟,感觉就像是心脏要被扯开来似的。”

    方风潜已经确定伊昔就是主角之一了,那为什么会这么强烈?相比之下徐清风几乎毫不在意,为什么?又或者正是因为徐清风几乎毫不在意,然后同等的感情加倍地投射到了这个人身上?方风潜在不知不觉间抓住了椅子的边缘,他突然感到无助。

    “但是我注意到了你。”

    “又或者是你出现了。对我来说就是这样,你出现了。”伊昔眯起了眼睛,他看着方风潜露出了一个笑,好像刚才歇斯底里的语气是来源于另一个人,“我感到你能缓解所有的痛苦。”

    “我啊,不想对你那位小朋友出手,我想的,但又感觉不情愿,好像如果这样就像是被套上了项圈,就像是个提线木偶。我恨死那样了。”伊昔的语调轻缓,他伸出了一只手,方风潜的左手捏住了椅子的边缘,右手放在桌上,而在不知不觉中那只右手已经攥紧,伊昔向前伸出手,然后碰到了方风潜的右手,他抚摸着方风潜的手背,动作轻柔又舒缓,伊昔看着方风潜轻声说,“所以你代替你那位小朋友好不好?”

    在方风潜沉默地点头的时候伊昔笑了笑,他的嘴角弯起,但眼神冷漠,这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多甜蜜的笑容。

    触摸到身上的手指冰冷,房间里寂静无声,方风潜把头扭了过去。想着这和伊昔给他看的照片上的场景真是截然不同。

    那个时候空气燥热, 碰到他身上的手指也灼热,像是挣脱不开的野兽的舌,而在他耳边回响是挥之不去的喘息声,肮脏,炽热,似乎要把他燃烧。

    才过去没有多久。方风潜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把这当成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了。照片上的场景。真是耐人寻味的说法。

    伊昔的手指缓慢地抚摸方风潜的脖颈,他顺着肩膀的线条延伸,然后碰到了对方已经微微有些隆起的肌rou线条。伊昔的心跳很快,熟悉的焦躁又涌上了他的心头。是一种饱胀的,莫名的感觉。说不上是愉悦还是苦痛,但或许这两者分别本来就不大,分辨出来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

    撩起方风潜衣服的时候伊昔注意到对方颤抖了一下,舒展的手指攥住了床单,昏暗的环境下隐约可以看见显露的青筋。伊昔想了想,俯身压了下去。

    “不是的。”伊昔说,嗓音依旧是柔缓的,但尾音有些漂浮似的上扬,伊昔的手伸长了把台灯的按键打开,“不要怕。”他对方风潜说。

    伊昔的手指像是游移的蛇,在方风潜的下腹部逡巡,徘徊,方风潜闭上了眼睛,但台灯暖黄色的光点在他紧闭的视野中闪出了一个金色的小小光点,就像伊昔的金发,这个想法出现在了方风潜的脑海。

    方风潜才知道伊昔的名字没多久。伊昔进入公寓的时候把钥匙插进锁孔,然后旋转,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似的扭头对方风潜说,“我叫伊昔。”

    方风潜攥紧了床单。

    痛。还是痛。灼热的痛。一瞬间伊昔手指带来的冰凉感觉刹那间烟消云散,他又回到了那个炽热的夜晚,他的视野一片漆黑,能听到的只有喘息,心脏的搏动,能感受到的只有喉咙的抽动,现在就像那个时候一样,好像他下一秒就要开始呕吐。

    “哎呀。”伊昔小小地惊叫了一声,像是感到惊讶。“怎么哭了?”

    在暖黄色的灯光下,躺在他身下的人紧闭着眼睛,头部扭转着,安静无声,但是哭的像是一只暴风雨中的麻雀。

    “嘘,嘘。”伊昔俯下身,捧住了方风潜的脸,方风潜咬着牙,想要扭头但伊昔的手难以挣脱,即使紧闭着眼睛但他依然也能感到泪水滑过了脸颊。真丢人。方风潜咬牙想,自我厌恶的情绪席卷了他。伊昔进入了他,这很痛,但是情绪上的自我厌恶一瞬间像是让这件事本身都变得无关紧要。

    “乖。”伊昔用手捂住了方风潜的眼睛,他亲了亲方风潜的额头,“你是一个很好的小朋友。”

    伊昔让方风潜跪到了床上,然后再度插入。方风潜咬着牙,疼痛的时候他忍不住颤抖,伊昔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腰,抽动的时候摩擦到来的感触让方风潜战栗。他把头埋进了枕头中,但视野中始终出现的是挥之不去的一点暖黄色的灯光。

    伊昔把胳膊撑在脑袋旁边,他赤裸地躺在床上,看着方风潜穿衣服的时候他感到非常新奇,“这是不是就是作为情人的年轻姑娘的感觉?”

    方风潜不想理他。

    “今天不在这里过夜吗?”伊昔像是觉得好玩似的又说。

    “不要脸。”方风潜忍不住反驳。

    “哪里不要脸?睡了人家之后转身就走,我难道有哪里说错了?”

    谁看了不能夸伊昔一句纯种不要脸。方风潜不说话,他低头穿鞋的时候伊昔又蹭过来,金发刮搔到了方风潜的脖颈,轻微的痒意让方风潜忍不住碰了碰脖子,伊昔正好抓住方风潜的手,他环住了方风潜的脖颈。

    “明天我也会去接你。”他说,头低垂着让方风潜看不清楚伊昔的表情,伊昔亲了亲方风潜的肩膀,“要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