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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小丞的阴霾过往(2 和山炻的交火经历)

    这一切都要从初三那场运动会说起。

    那时候的过小丞还不胖,虽然长相一般,但收拾收拾也挺立整。他有个心仪的女孩,叫小倩。那次运动会上,他特意约小倩出来,到看台后面约会。

    过小丞有些心猿意马,走路的时候光顾着看旁边佳人了,没注意撞到个人。

    对方“啧”了一声,过小丞第一次约妹子出来,有些驳了面子。

    这事儿说起来是自己的不对,但那时候都流行古惑仔,女生也喜欢坏坏的男生。过小丞借此机会,扬了扬脖子,有些装逼地挑衅道:“你他奶奶的,走路不长眼睛啊。”

    对方气乐了:“你自己眼睛长歪了,还赖我。”

    过小丞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是个深邃的混血面容,比自己高了一头。

    过小丞平时也是个不本分的,比他高的男生他也揍过,并不怎么怕他。

    小倩抱着他的手臂,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过小丞想着这种时候自己更不能弱啊,梗着脖子说了一句:“干嘛啊,不服想打架啊。”

    高大的男孩歪着头看着他,嗤笑一声:“你?”

    自己当着心仪对象的面被看扁了,脸上都讪讪的,刚想说话,就听见那边有人老远冲过来:

    “老大——!你要的冰水买来了!”那人把塑料袋里的水递给他,看着这边的局势,皱着眉头问:“这是怎么了?”

    小倩趴在过小丞的耳朵旁,小声道:“小丞,我们走吧,这个人是山炻,我们惹不起的。”

    过小丞哼了一声,“管你山石还是水石,我都不在怕的!”

    “嘿——你这个人,”那小弟指着他,这个时候山炻的手机铃声响了,他背过去接了电话,说了半天,既不像普通话也不像方言,还有弹舌音,过小丞一下子反应过来。

    山炻挂了电话。这可是个立威的好时候,过小丞借机挑衅道:“我说怎么长得不像中国人呢,原来是老毛子的串串!”

    山炻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可怕,他最烦别人叫他这个。

    旁边的小弟活动了下关节,把脖子和指骨扭得咔咔响地:“老大,咱揍他不?”

    山炻看了看他旁边的小姑娘,一脸泫然欲泣的表情,拍了下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转身离开道:“你要是有胆量,那就放学后红厂上见。”

    小倩离开时对他很失望,说她不喜欢意气用事的人。过小丞更是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发泄。

    红厂是初中部旁边一个废弃的工厂,谁要是想正式约架都是直接上红厂,那里场地开阔,没有摄像头,现场也好处理。因为地面经常被鲜血浸染,这个名字就传开了。

    上红厂的人,都做好了为自己负责的准备,而不是小打小闹。能从红厂走出来的人,都是能立马扬威的高级混混。

    说不怕是假的,过小丞心里也悬得慌,平时他也就是校园里切磋切磋。他当然不敢一个人去,就叫了几个高年级的混混来,约好了时间。

    结果到的时候,发现被对方放了鸽子。山炻已经在等他了,旁边占了几个小弟,但也就蹲在旁边围观,没打算参与的样子。

    这种时候硬着皮头也得上。

    “来了。”山炻朝他微微颔首,但那种神态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接二连三地被看低,过小丞实在是不爽,他恼羞成怒地冲上去,心想着这家伙说不定只是块头比较大能唬人罢了。他从小到大也很好斗,虽然没有正经学过格斗,但真人切磋的实战经验还是不少的。

    他的拳头直冲他的面门,然而对方的速度快的惊人,一只手直接握住了他的手腕,反手一拧。他的拳峰上有薄茧,力道跟老虎钳一样,把他死死抓住。过小丞脾气也上来了,开始用擒拿手,没成想他力气太大,左摇右拧,根本治不住,最后,勉强挣脱开来,衣服扣子领子全扯坏了。

    后面有人在嘘他,过小丞喘着气,脸红的像滴血,平时他是最要面子的。山炻没有给他苟延残喘的时间,简单粗暴的给了他脑袋一拳,过小丞直接懵了,这力道太大了,让他眼冒金星,他感觉自己右边的虎牙松动了,尖锐的地方划破口腔粘膜,嘴里一股腥甜。

    他就跟电影里的那样,直挺挺地后仰着倒在地上,地表的白灰瞬间四散。

    “以后嘴巴放干净点。”山炻撂下句话就走了。

    过小丞还有口气,就绝不会吃哑巴亏。他嘴硬道:“毛子!毛子!我就说你是毛子串串,你还能把我弄死没?”

    山炻嗤笑了一声,对后面的人说:“随便你们怎么玩,老规矩,最好别死人就行,不然处理起来麻烦。”

    后面的人一下子就沸腾了。

    过小丞还是怏怏不服地看着天,后面的那群喽啰看着躺在地上的他,嗤笑道:“就凭你也敢对老大出言不逊,还单枪匹马地过来?”

    “小丞!!!”周黎带着一帮人气喘吁吁地走过来,看着倒在地上满嘴是血的弟弟,气得直发抖:“是你们把他弄成这样的?”

    过小丞强迫着自己站起来,心里热热的,却也很惭愧,自己这个板板正正的哥哥竟然为了自己带人打架,还给他看到了这么狼狈的一面。

    两拨人对干着,都是插刀械斗的,周黎把架着胳膊抬起来,想趁乱出去,可是谁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cao你妈的,你这个刀刃开得不错啊!”山炻的一个小弟破口大骂,他的胳膊被到砍伤了,血流成注,十分惨烈。

    他急红了眼,情急之下不知道找谁撒气,目光最终定在了始作俑者身上,举着钢棍就要往过小丞的身上砸。

    一秒不到的时候,谁也没注意到周黎是什么时候挡上来的,只听得到闷棍打在rou身上的声音,钝钝的。后背和颈椎处重重打了几棍,周黎当场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那人打红了眼,直到他被人拉住:“…别打了,都不动了!再打就死了!”

    周黎一动不动,被他护在身下的过小丞怔怔地看着他哥失去血色的嘴唇,脑子一片空白。

    “…快!快撤!别他妈的死人了….”

    叫救护车时,过小丞一切都没有感觉了。他很冷静,做好了觉悟,如果他哥死了,在宣布结果的下一秒,他就会ICU的门口一头撞死,陪他哥一起上路。周彩和过孝斌在座位上焦急地等待着,这个平时待他温柔的继母第一次撕破了脸,他任由她骂着,他活该。他多希望躺在手术室的是自己,哪怕死去也能名正言顺地,而不是让哥哥代替自己。

    经过10多个小时的手术,手术医生一脸疲态的出来宣布,周黎虽然保住了性命,但第三胸椎以下的脊髓受到损伤,已经高位截瘫,除了眼珠嘴巴能活动,下面完全失去了知觉。

    他的父亲一瞬间仿佛变得更老了,本来家境就一般,一场手术费已经让这个家庭雪上加霜。

    过孝斌说砸锅卖铁也要让这个孩子重新站起来,当时他们请了最好的复健师,但一年后也没什么进展,家底也掏空了,过孝斌还是不放弃,起早摸黑地去外地干活,每个月给周彩寄钱,让她不要放弃给儿子复健。

    从周黎起身给自己挡枪的那一刻,这个家庭就产生了巨变。

    周黎的成绩数一数二,是所有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对人彬彬有礼,还乐于助人,对他这个后来的弟弟更是没话说。

    而现在他就跟个植物人一样,虽然会说话,但这辈子就废了。他本可以拿着书卷在最高等的学府畅游,而现在,他却只能把这个梦想寄托在这个学习平平的弟弟身上,仿佛要透过他的灵魂重活一次。

    他从来不敢问周黎,是否后悔替他挡下这一棍。

    因为,大概是后悔的吧。第一天,可以兄弟情义地说,我不后悔,你是我弟弟。

    但三年,三十年呢?

    一辈子不可能娶妻生子了,这辈子要靠着别人活下去。而对于他来说,人类有着漫长的生命。

    周黎有一天晚上,甚至问他荷兰安乐死的事。那一个月,过小丞都失眠地不敢睡,生怕他哥就这么咬舌自尽了。

    曾经的刺头过小丞,一夜之间,所有的棱角都被磨去了。

    周彩无数次讲述那件事情,就如同她身临其境一般,喃喃道:

    “小丞啊,你说你当时不去惹那个人,该多好。”

    “咱们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稳稳当当过日子,怂是怂了点,但哪能闹得今天这般呢…”

    “你看你哥哥,现在躺在床上——”

    这样的话,他每每听了都觉得懊悔。但听了三年,也便慢慢不耐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