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贺文：深海（催眠?）
徐一念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平日里都是接待生活中的平常客人，前两天上面给他安排了一个特殊的病人，算算时间现在也快来了。 他放下手里的资料，拨了拨垂落的眼镜带子，三截细碎的链条摇摇晃晃，他今日带的是病人特别要求的挂链式眼镜，虽然上级没要求他完全听从病人的要求，但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这一点小麻烦在巨额支票面前，完全不成问题。 “笃—笃—笃—－” 还没想完，门外就传来了三声敲门声。 “请进。”徐一念将手机和资料都放到了抽屉里锁上。 他对病人进行诊断时不喜欢照本宣科地念一遍病例，也许是因为半途转行的原因，他对于治疗心理问题更喜欢带入场景引导。 让病人自己治疗自己，是他一贯的作风。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穿着灰白色毛衣的男人，很高大，徐一念目测他至少比自己高了一个头，他有些许不自在。 总感觉太有压迫感了些。 这位病人进来后反手带上了门，而后又在门背上敲了三声。 “笃－笃－笃—” 徐一念情不自己顺着声音看向了那扇雪白的门扉，一片空白，没有任何东西。 也许是个人的癖好吧，徐一念想，在心底记录下病人的小动作。 也有可能是病情的显现。 他让患者坐到自己的对面。 “林先生，你最近有什么烦恼呢？”他将摆在桌角的小向日葵拨弄了两下叶子，拿了过来。 “如果面对我会不自在的话对着他倾诉也是可以的。”他露出温和的笑意。 林木生的视线从他的苍白的手上慢慢移到脸上，如同看到了什么令人喜爱的事物一样，他勾起一个热烈又阴冷的笑容。 “好的，徐……徐先生，我可以坐近一些吗？” “请随意。” 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坐得离办公桌更近一些，一手搭在桌子边上，一手哒、哒、哒地“走”了过去，微微触摸到徐一念拢在花盆上的手指。 “您的手真好看。”他近乎叹息。 徐一念手指不自觉轻颤，像被蛇信轻吻一般冰冷粘腻，他不自在地缩回了手指。 “……谢谢。” 林木生是首都医院转过来的病人，也不知道是通过哪条渠道，竟然预约了他这个划水医生。 徐一念既不是名医也不是心灵导师，他自认为自己不过是很幸运遇到了可以自我疗愈的患者。 “我叫林木生，今年二十八了。” 他自认为是没有什么病，周围的人却说他有病。 他找这个小医生也许是冥冥之中的天意，这人的确很合他胃口。 “我经常会梦见一片海……” 那梦境说是汪洋更不如说是海啸，剧烈而激昂的风暴冲破云层，从天空一勇而下。 浅色的海礁上，他盘腿坐着，任由海浪一次一次将自己淹没。 他享受这种沉沦的感觉。 ……………… “我比较建议你使用催眠治疗的方案，你可以看自己的个人意愿来决定。”听他说完徐一念沉默了一会，感觉自己遇到了棘手的病人。 他在心底扫过好几个病例，都是很明显的噩梦显性病况，第六感让他感觉这位病人还隐瞒着些什么。 虽然催眠治疗很多人接受不了，但这位病人，应该没问题。 果不其然，林木生顿了一下，黝黑的瞳孔放大又紧缩，却是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好啊，徐医生。” 今天的催眠用具只有钟表，可是林木生拒绝了。 “不要，徐先生，我可以看着你的手吗？”他浑身写满了抗拒，眼神紧紧盯着徐一念放在桌面上的手。 徐一念的手掌不算宽大，手指白皙细腻，轻轻搭在深色桌面上的样子轻盈又精致。 “可以。”徐一念眨了眨眼，倒是没拒绝，对他来说用什么催眠问题都不大，他的专攻方向并不是道具诱导。 他更善于引诱人发现内心深处的想法。 矮化的小向日葵花瓣只有半个手掌大，正好是指尖划一个圈的距离。 徐一念捻了捻柔嫩的花瓣，葱白的指尖轻轻刮了刮。 “那么请您闭上眼睛……”他将指尖放到林木生的额头上，林木生身体一震，眼皮颤抖着闭上了。 他感觉这个小医生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额头，如同触电一般的感觉让他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给他带来的刺激比想象中的要更明显。 那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眉头，小小的转着圈，如同小猫的尾巴漫不经心勾上了柔嫩的掌心。 “看过来……看着我……”徐一念放轻了一声音，葱白的指尖离开脸部在空中画圈。 林木生颤抖的睫毛正好划过徐一念的指尖。 一圈……两圈……正好击中空中的光点，一点破碎的阳光残余在莹润的指尖上。 他眼睁睁看着小医生轻而易举地把他的注意力勾走，精神仿佛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高高在上地看着另一个愚蠢的自己妄自沉沦。 “你现在感觉很轻松……你被我的指尖吸引了……你觉得它可以让你放松下来……” “你慢慢放松下来……” “哗啦，哗啦，哗啦……” “你闻到了些许水汽，是温凉的……” 哗啦，哗啦，哗啦…… 林木生又来到那片海。 浅蓝色的水凝固不动，蔓延到他脚边，他垂落头颅，在自己指尖缠绕着一点璀璨的光点。 他进来了。 当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脚底下的水突然波动了一下。 水纹轻轻荡开，一层一层冲破沉固的深海，起风了。 雾霾蓝色的天空压得很低，海礁在远方浅浅地露出一个角。 他顺着风向前走，哗啦的水声波动他的心弦，脚边逐渐感到了一丝湿意。 就像心灵的沉重都被海水盥洗掉了，一直萦绕在脑海里的烦扰一扫而空。 海水渐渐漫过了他的脚踝，冰凉的的水汽顺着小腿绵延而上。 于是抬头望天，今天少见的有了一个太阳，温和而璀璨，柔和不浓烈的暖色光芒照耀在他的脸上。 空洞，虚妄，近在咫尺的光。 仿若背后有推力，他倒在了海水里。 他叫林木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只是喜欢看海。 小时候就流连于海边，迟迟不肯离去，家里人强硬将他带走，他却还是对那一片海念念不忘。 这一切在十四岁那天改变了，他终于，一直看到了那片海。 深蓝色的海水将他包裹，咕嘟咕哝的水声，绵软无力的五指向上张开。 “我是……”林木生 不………… 海里漂浮的人努力睁开了眼，清透的琥珀色在海水中洋溢着晶莹的颜色。 我是……徐一念。 ………… 脑海里的画面在逐渐破碎，从挂链开始的三截锁链，三声敲门声，指尖三次滴答。 甚至最后的催眠，与其是说徐一念催眠他，不如是被他引导着选择了催眠。 徐一念只是一个水平正常的心理咨询师，在进行催眠这么精密的cao作时，自然会集中注意力。 却不想，反被拉进了患者的心灵深渊里。 这是一次早有预谋、注定失败的催眠。 脑海里的汪洋渐渐平息，将沉睡其中的青年包裹其中，林木生靠在礁石上，露出了一个惬意的笑容。 他的下半身沉浸在海水之中，劲瘦的腰肢一挺，带着水花站到了礁石上。 深海内传出一声呼啸，一个暗灰色的身影穿梭而来，将闭目昏睡的青年拢进怀里。 两者眼神对视，灰色的影子发出嗤笑的声音，林木生不爽地扭过了头，不去看在他怀里沉眠的俊秀青年。 他睡着的样子很乖，像冬天时不肯出窝的小猫咪，柔软而慵懒。 可他只能看着他被那家伙如获珍宝一般一脸得瑟地潜进深海。 风又起了，海浪波涌，他躺在礁石上，任由水浪滔天。 却始终没有将他淹没，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只看到悬浮在半空的浅浅光芒。 林木生闭上眼睛任由光点坠落到眉心，嘴角露出了无奈又欣喜的笑意。 …………催眠，还是成功了的。 ………… 徐一念身形一晃，眼神中带着些许迷茫，他似乎仍沉溺在一片深海中兀自沉沦，小时候被深海包围的恐惧重回心头。 “医生，小心点。”林木生扶住了他，徐一念才发现他靠得很近，撑着桌面将身子探了过来，宽大的手掌握住他的小臂，隐隐感到一丝灼热。 男人的眉眼深邃，瞳孔暗沉，像极了一片沉默的海。 徐一念瞳孔一缩，脑子又变得有些迷茫。 “林……林先生？”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已经结束治疗回京都了吗。 林木生绕过桌子将他抵在桌面上，两人靠得极尽：“不舒服吗，徐先生……” 他想起来了，在他十四岁那年，他遇到了徐一念，脑海里那片海就是由此而生。 他的执念、他的眷恋、他的冥冥之中，都是因为在那一年遇到了这个男孩。 尚且青涩的徐一念坠落大海中，在他的眼前，如同星辰陨落。 那一刻的震撼、慌张充斥了他的脑海。 于是多出了一个他，常年藏匿于深海之中，只为了将深海中的徐一念拥入怀中。 徐一念的记忆破碎了很多，只记得对深海的恐惧，他以前也来找过他，却被身体深处的另一个人夺了身体，甚至将徐一念对他的记忆封存了。 幸好他顺应本能，顺应这冥冥天意，找回了自己，也找回了当初的徐一念。 阳光之下，男人的瞳孔闪耀着深海的暗蓝色，他们短暂融合了。 “徐先生，请来探索深海吧。” ………… “唔……好紧……”徐一念半眯着水润的眼睛，仰头喘息，却被身上赤裸的男人低头吻住。 如同海上孤舟的剧烈快感让他有些恐惧，修剪整齐的指甲在男人背后抓出一道道抓痕。 男人将他拢进怀里，轻轻抚摸他的脊背。 “不要害怕……深海永远爱着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