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报告
在经历了一段时间的彼此试探和互相观察后，师维又迎来了第二次跟韩中校汇报的时间。 在安全屋内，接通加密频道，韩中校冷淡矜持的面孔再次出现在屏幕中央。师维瞬间什么杂念都没有了，专心致志地汇报起他在俱乐部的所见所闻。 “天刑/星历 31日，有神秘人士送花给俱乐部老板，送满了整整一屋子。该追求者姓季，为当地季氏家族主要成员之一，从事律师行业。季氏家族产业遍布传媒、通讯、制造、物流等行业，黑道出身，如今正有意洗白。传言该季氏家族成员有意与张某联姻。 天刑/星历 32日，送花…… 天刑/星历 33日，送花，还有蛋糕…… 天刑/星历 34日，送花，其中夹杂着星钻…… …… 天刑/星历 43日，在送了十几天的花之后，季律师改送其他礼物了，这一次送了……一架最新款的豪华飞行器雷霆2000型顶配…… 天刑/星历 45日，赠送宇宙级稀有蓝钻戒指……” 师维洋洋洒洒地，直把张老板的风流韵事，抖落了个干净。从小情侣吵架闹别扭，说到送礼物哄情人开心，开豪车约会，描述得细致入微，才终于在韩中校愈发冷淡疏离的表情中，说到了重点上。“我认为……天刑星有人在蓄意囤积军火。”师维说。 “据可靠消息称，太阴今年经由天刑往外出口的武器总量减少了20％左右，而太阴今年的武器生产总量与往年基本持平……那么减少的这一部分，极有可能是囤积在了私人军火商手中。天刑当地的季氏家族，其发言人曾在电视上公开发表过对崔氏政府不满的言论，而又与射击俱乐部张某往来密切，张某暗地里从事军火走私活动……我认为，季氏极有可能是从张某手中购买军火，准备发动针对崔氏政府的武装叛乱……” 师维说完了自己的见解，韩中校的表情依然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他原本还挺自信，现在也有几分忐忑。韩中校说： “此前我在紫薇星，曾与崔炎有过一面之缘。崔炎草根出身，是个手段极为强硬之人。他在天刑星常年维持着庞大的军队，每年政府开支中，军费都占了大头。从军事实力来说，天刑星无出其右。” 所以，想通过武装叛乱推翻崔氏政府，基本不可能。 “季氏黑道出身，虽从第三代礼字辈以来，有意将生意洗白上岸，但有证据证明，季氏并未放弃其在军火市场中原有的份额，只是转为地下，寻求白手套代理……而崔炎，曾把一个omega女儿，嫁到季家。” 季氏与崔炎的关系错综复杂，所谓的发言表态，可能也是一种虚张声势。而季氏，更不可能放弃自身的渠道，从别人手中购买武器。 师维听完韩中校提的两点，原先的考虑已经动摇了。他说：“那、那或许不是季家，而是别的家族？他与张某往来，只是为了交往……” 韩中校说：“哪一方势力不重要，重要的是，谁在背后支持。” 师维说：“韩中校，您的意思是……南斗？” “今年上半年，崔炎曾访问过紫薇星，与帝国上层有过对话。他有意对北斗示好，这也是代表背后的太阴当局，向北斗抛出橄榄枝。而随后，就针对崔氏政府，爆出了大量丑闻，崔氏政府面临极大压力，当下政局也不稳。” “太阴掌握了当今宇宙中最强的装备制造能力，无论倒向哪边，都会导致局势发生变化。而截流在天刑的武器只是一小部分，其中绝大部分，流入了北斗。迄今，不知去向。我们查到的，都是虚假的名称和地址。” 师维说：“我明白了……那我就是要找出，南斗在天刑星扶植的代理人？以及具体接头的人物？还有，北斗武器的流向……” 韩中校说：“这只是我的猜测之一。更多的结论，需要以调查结果为依据。” 师维说：“好的，韩中校！我会继续努力的……”而他见韩中校顿了顿，唇中终于说出点与冷血机器人有所差别的话： “以后的报告，要简洁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就不需要上报了。” 师维闹了个大红脸。 其实韩中校的个性，他此前也颇有耳闻。无非是，极为自律，生活清净，与工作为伴，和家人也极少往来之类的。若不是韩中校身上的alpha信息素货真价实，都有人怀疑他是不是做了某种“去势”手术，导致心情如此平静。但韩中校在工作上的确无可指摘，生活简单之类的，倒也可以当作军人坚守纪律的榜样。 韩中校还有风度，忍着听他说张老板的八卦，看来这也是受不了了吧？师维暗暗在笔记中记下了一条，韩中校不喜欢啰嗦，那么下一次他汇报时，还是尽量精简、抓取重要信息的好。关于张老板的花边新闻，就尽量省掉吧。 而旁人或许了解韩遂工作上的一面，但对于生活中的他，极少有人了解。不过的确也乏善可陈，没什么好说的是了。 结束一天的工作后，韩遂回到军部的宿舍。作为一个中高级军官，帝国给他安排的住所自然条件不会差，所有的设施都一应俱全。但韩遂住进来之后，所有的一切，也和以前没什么变化。他私人的物品极少，大部分是工作上的东西，而又因为任务常年出差在外，所有的物品上，只有清洁机器人留下的淡淡消毒气息。 他物欲很少，也没什么爱好，唯一的放松方式，或许就是在结束工作之后，在训练室挥洒汗水，去掉一身郁气。他的衣服永远只有那几身，军部发下的制服和常服，就连床上的被子，也如当年在军校中的习惯一般，叠得整整齐齐。 韩遂在床边坐下来，按照习惯，他会一小时专业军事书籍后，关灯睡眠。而这时，他的通讯器却突然亮了起来。韩遂看了一眼，不是工作相关，但也是他，不得不接通的一个通讯。 一个老年军人的影像出现在半空中，与韩遂有七分相像。他是韩遂的父亲，韩谦上将。 “父亲。”韩遂说。 “上次你母亲的寿辰，你为什么没回来？”韩谦说。 “我的母亲已经过世了。”韩遂说。 韩谦无话可说，只能改过口来：“那你继母，还邀请了任家小姐过来，你也没有出现。你是打算一辈子不回家了吗！”韩上将的语气严厉起来，音量也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我上次回过。”韩遂说。 “那已经是叔父忌日的时候了！”韩上将吼道。 韩遂是由他的叔祖父，韩思将军照顾长大的，因此与叔祖父之间的感情最深。叔祖父因病去世后，他与家中的联系更少了，也的确每年，只会在叔祖父忌日时回去一次。因此父子俩的通话，再一次不欢而散。 韩上将挂断通讯后，韩遂手里的通讯器，只留下了嘟嘟声。他的心情也没什么波澜，一片平静。而他把目光投向了他放在床头上的一个相框——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私人物品之一。里面的一个少年军校生笑得极为灿烂，眼里仿佛盛满了阳光。他笑得调皮又帅气，琥珀一样的眼睛又亮又透明，却含着一缕情思，看着就是让人心动的模样。 那样子已经刻入了韩遂的心中，他不需要回忆，就能准确地描绘出来。韩遂关了灯，闭上眼，一片漆黑中，他抱着床头边，一件已经磨损陈旧的军服，拥入怀中。在久已散去，而仅存于幻想中的气味里，睡去。 “阿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