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昨天翟鹤墨发消息的时候顺便让贺苍昀早上来一起吃饭，还特意和梁妈说了一声。 所以今天的餐桌上，多了个面无表情的人。 庄青砚是老干部式的沉稳，再加上本身不擅长有什么情感表达，所以不怎么有表情变动。而贺苍昀则是与之截然不同的、近乎刻板的严肃，翟鹤墨见过他谈判时的模样，整个人如同冷锐刀锋，令人望而生畏。 贺苍昀的金丝眼镜后是一双浓黑的轮廓精致的凤眼，眼睫浓密眼尾狭长，就算常年眸中都是无机质的冰冷，但仍毫不影响这双眼的好看。金丝眼镜并不能将他的脸遮挡住多少，反而让他这张本就精致俊美的脸多了几分禁欲。 但是他的性格、特别是在工作中过于严苛，看起来也严肃冷漠到让人难以接近的地步，就连郭琪她们那群看到帅哥就不要命了的姑娘，平日见到贺苍昀竟也是能躲就躲。 餐桌上很安静，一顿早饭吃的简单而快速。翟鹤墨和贺苍昀先起身，早上起迟了本就耽误了些时间，现在不得不赶一点了。 翟鹤墨拉开椅子，转身去拿外套换鞋。贺苍昀看了看桌上还没来得及动的牛奶，端起杯子和梁妈低声说了两句，梁妈连连点头，笑眯眯的看着他走进厨房。 翟鹤墨收拾好东西出来，就被贺苍昀往手里放了一个温热的东西，他愣了下，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买回来后就没怎么用过的便携式玻璃杯，里面是温热的牛奶。 发觉他看过来的眼神，贺苍昀简洁道：“带着，路上喝。” 翟鹤墨虽然知道他做事一向细致妥帖，但当温热的牛奶被放入手心的时候，心还是禁不住也暖了暖。 他弯唇露出个笑：“谢谢。” 原本在默默在一旁的庄青砚看到这一幕后更沉默了，他也注意到了翟鹤墨那杯牛奶，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付之行动…… 装进杯子之前贺苍昀还特意又加热了一下牛奶，故而等翟鹤墨坐在车中一小口一小口将牛奶喝的差不多的时候，车已经快到老宅的门口了。 贺苍昀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老宅了，他熟门熟路的将车停好。便同翟鹤墨一起走到门前敲响了门。 开门的是正在做家务的保姆，她笑着同两人打了招呼，领着人向里面走，一边走一边说老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他们了。 翟老爷子那边已经摆好了棋盘，正低头琢磨着什么，听到说话的声音抬起头，见是他们来了，便起身迎了上来。 “鹤儿，苍昀。”翟老爷子见到他们，心情很是不错，笑眯眯的唤道，然后眼神还朝着翟鹤墨的身后看了看：“嗯？我还以为庄家那小子也会一起来。” “没有，他公司有事，我就没同他说。”翟鹤墨走上前，亲昵的搀扶着翟老爷子往屋子里走，“再说了，我和贺秘书陪着爷爷，还不够吗？” 翟老爷子见自家孙儿撒娇，便先将方才想的事儿放在一边，笑着拍了拍翟鹤墨扶着他的手：“够了、够了。有我们鹤儿在啊，什么都好。” 走到屋中，翟老爷子当下手中的手杖，坐在自己准备好的棋盘前向贺苍昀招了招手：“来，苍昀，先陪我下几局。” 贺苍昀闻言便走了过去。翟鹤墨知他技痒，只是略无奈的看了看这个越老越活络的老人。翟老爷子下棋技艺很不错，同一般人下也提不起兴致，贺苍昀恰巧也擅长此道，故而只要贺苍昀来了，翟老爷子定要拉上他厮杀一番。 当然，翟老爷子这绝对不会忽略自家的宝贝孙儿，怕他在一旁看着无聊，便赶他去厨房取他准备好的茶品点心。翟鹤墨应声去了。 翟老爷子摩挲着棋子，待翟鹤墨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抬手落下一子，沉声开口道：“鹤儿和庄家那小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翟鹤墨是翟老爷子捧在手心的孙儿，也是他一眼不差的看着长大的。方才提到庄青砚时翟鹤墨那微微一停顿，翟老爷子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当时同意联姻是翟鹤墨自己提出来的，翟老爷子能看出他是确实喜欢庄家那小子，便也就没有拒绝。虽然他确实觉得庄青砚这后生不错，但是无论是什么人，在他眼里，都配不上他的鹤儿。 他虽然岁数大了，但是心可还像明镜儿似的，眼睛也不花，当提起庄青砚的时候，翟鹤墨的神态和眼神，都和以前不一样了。所以他猜测，这其中绝对是出了什么问题。 贺苍昀落子的手顿了顿，他心知什么都瞒不过翟老爷子，但对庄青砚的事也所知不多，便开口说了他知道的：“具体的没听鹤墨说过，但……最近鹤墨已经不再去庄氏了。” 翟鹤墨每日都去庄氏的事情翟老爷子是知道的，他心疼孙子也并不赞同翟鹤墨的做法，但他没说，一是不想插手年轻人的生活，二也是存了让翟鹤墨自己吃点亏的想法。毕竟庄家那小子，在他眼里可是将“木头”两个字写在了脸上，绝对的不解风情。 但是如今翟鹤墨好像真的碰了壁，老爷子顿时又不乐意了。 他冷哼了一声，落下的棋子都有了几分杀气腾腾的味道，但也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转而看向贺苍昀，语气不明道：“苍昀，我老爷子身体是老了，但是眼睛可亮着。我没看错的话，你是喜欢我们鹤儿的吧？” 猛然被问道这个，贺苍昀也禁不住一愣，他拿不准面前老人的意思，面上神色未动，手却紧紧攥住了棋子，棋子上的花纹都印在了手心。 真正喜欢一个人，眼神是藏不住的。贺苍昀自认为已经足够克制，故而翟鹤墨一直毫无所觉，甚至从未往这个地方想过，但却没想到会被和老爷子一眼看出，一语点破。 现在最坏的结果就是被翟老爷子调离翟鹤墨身边，但是这种可能想一想都让贺苍昀觉得无法忍受。现在的他都是靠着每日能在翟鹤墨身边，感受着他的信任依靠，即使是工作上的，来一解心中隐秘的爱欲。可翟鹤墨现在毕竟已经结婚了，这份原本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感情就更加不能表露，他真的拿不准翟老爷子会怎么做。 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翟老爷子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他不要紧张：“我孙儿我知道，有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 然后他在贺苍昀略惊讶的目光中继续道：“你是我很欣赏的年轻人，所以我把你放在我孙儿的身边。我能看出你忠心，所以对你放心，也无意干预你的感情。这一事，本就各凭本事，功夫到了，你想要的可能就有了。” 翟老爷子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在贺苍昀看不到的地方笑的老谋深算：既然欣赏，那他也就不吝啬提点一句。他家孙儿，本就值得最好的。 — 这边风起云涌，而庄青砚此时已经到了公司，正坐在办公室等着安排的人的到来。 林秘书此时已经连轴转了一早上，这一批深造归来的人才总体质量都不错，但是还是要进行一轮一轮的筛选，现在他身边站着的这个，是经过几轮筛选过后，评定下来最优秀的。 年轻人长的很惹眼，笑起来也是让人极为舒服的阳光开朗，林秘书想到总裁那张相当不近人情的脸，也不介意多提点几句这个刚步入社会看起来一脸单纯的年轻人。 一轮轮的公司筛选对秦羿来说还算是游刃有余，今天来他见到的这个林秘书也是一副精英的模样，做事条理效率极高，很快就将剩下排在他后面的同学按需分配好，然后带着他向总裁的办公室走去。 他不太了解庄氏的这个总裁，但大体知道他虽然年纪轻轻但也是个传奇人物。但他对自己的能力还算自信，便也不见忐忑。而且他计划好的就是在定下工作之后就去找翟鹤墨，现在他的心中甚至忍不住有些隐秘的兴奋。 林秘书似乎对他的印象还不错，途中对他说了好些待会儿见到总裁时要注意的事情。 说着说着，林秘书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还是继续道：“其实庄总最近心情都不太好，可能是和夫人闹了些矛盾，总之你多注意，说话什么的多考虑。” 秦羿有些惊奇，他印象里庄青砚应该很年轻，但没想到他都结婚了？ 不知不觉他就将想到的问了出来，那边林秘书也很自然的回答道：“是的。夫人也是非常厉害的人物，与我们总裁是门当户对。” 秦羿注意到林秘书提到“夫人”时有些不同的语气，似乎也是对“夫人”很是欣赏。但他还来不及继续想，那边林秘书话锋一转，叹息道：“也可能和夫人最近都不来了有关，总裁最近心情都不好，你也是正好撞上了。” 说着也差不多到了办公室的门口，林秘书也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率先敲门进去，同庄青砚说了几句之后，便走出来带着秦羿站在了庄青砚的身边。 秦羿发现庄青砚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他也没想到这个总裁长得居然很不错，难怪年纪轻轻就有了夫人。只不过，在他心中最好看的人一定还是翟氏的那个。 庄青砚知道手下做事的程序，明白这时候送过来的这个人一定是非常优秀的，他接过秦羿新准备的履历翻看着，一边看一边随口问了一些问题。 秦羿都十分从容的一一回答了。庄青砚点了点头，却并不能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什么。 询问并没有进行很长时间，基本上都是非常自然的一问一答，待庄青砚差不多将情况都了解清楚了之后，庄青砚并没有马上给出答复，而是抬了抬手，让林秘书先带秦羿回去，等通知。 秦羿还不熟悉自然看不出来，林秘书却敏锐的在庄青砚的脸上察觉到一丝疲惫，以庄青砚老干部式的作息，这是平时很难见到的状态。 难道是，同夫人闹矛盾的后遗症？后遗症这么强烈的吗？林秘书有些唏嘘。 秦羿来之前看过公司的资料章程，知道今天原本应该是公司的休息日，他开始以为还要等休息日过去，却不想今天就顺利见到了庄青砚，难道是休息日改了时间？想到这儿，他不禁问正在一旁不知为了什么愁眉不展的林秘书。 “啊，不是，今天应该算是特殊情况。”林秘书解释道，“我们是同隔壁翟氏一样的休息日，只不过庄总比较工作狂，经常带头加班。今天庄总也是休息日来加班见你的。” 听到“翟氏”，秦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现在对行业中各公司的关系并不清楚，只是问了最基础的：“我们公司和翟氏涉及领域有重复的地方，是竞争企业吗？” 林秘书原本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思及他是刚回国，便收回目光好笑道：“怎么会，我们夫人就在翟氏。我们当然不算竞争企业，我们是实打实的合作关系。” 但现在的秦羿却笑不出来，他听了林秘书的话，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咯噔”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