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以星分夜
以星分夜,见月为坎,日尽春山春事空。 金炉香烬惊鸟度,拨灯月移没晓天。 叶淮安接过婢子递上前的温帕子,强压着胸闷细致地擦拭着萧白珩额前鬓边渗出的细汗。尹从穆也焦眉皱眼地指了几个妥善的医倌,轻手轻脚地褪下萧白珩满是血迹的绸白衣裤,欲言更忧地逐件堆到托盘里。 “呜嗯——!叶大哥……唔、呃啊……父后……”萧白珩的神志已经在绵连的抽痛中缠夹不清,吞声忍气地捉住叶淮安的手不肯放,屏气慑息间将紧实温润的小腹吸得紧致如韧。 “小珩别怕,我和尹太医都在,你会没事的……”叶淮安困心横虑地握着萧白珩迷蒙间已满是潮汗的手心,闷怀地看了尹从穆一眼却是无言。 尹从穆也知适时情状大抵是宫闱秘辛、难于言表,今次手下也只能各派仆婢煎取不同的方药,再独拿脱花煎加芒硝给萧白珩服下,以行气活血,祛瘀下胎。 尹从穆默然取一方巾,循着萧白珩细白匀称的小腿向内拂拭,暗红的血迹硬结在凝脂般的细肤上使人触目为惊。 叶淮安接下尹从穆调配好的药盅搁在床桌上,一手被萧白珩攥住脱不开,只能单手滤了汤匙喂给萧白珩。方才喂下半碗,萧白珩便焦心热中地挣扎起来,险些一横臂捶打在叶淮安的肚子上。 尹从穆被萧白珩这一动作骇得胆战心惊,正欲劝离叶淮安却见萧白珩双肩颤抖也不肯松手。 “呜嗯……咳咳、痛……肚子、胀……”萧白珩昏沉中埋首低哭,罩于绸袍下的细挑肩背一时也显得竹清松瘦、柔心弱骨。 尹从穆使力将萧白珩哭喊乱挣的腿摁在床褥之上,老狱断吏般冷峻着脸将手探进萧白珩的腿间扯拽出黏连的血物,就近抵着尚且抽动的下关xue刺入一枚长针。 “单、单桓……唔——!”萧白珩被这入腹一刺激得仰背呕出一口血,叶淮安落意地托住一息奄奄的萧白珩,愁思茫茫地擦抹着他唇角曳下的血痕,隐约间只听他喊了个西域小城的国名。 破月拂晓,是仙杖捣九天,蓬惊朔风悲才明。 萧白珩彻底昏迷不醒时天已大亮,众人苦熬一夜终于垂手。 尹从穆拿着药酒擦揉着叶淮安险被萧白珩抓得错骨的拇指,重吐一口气对叶淮安道:“二殿下是习武之人。”言下意已分明,精武之人被逼迫到这等份上绝非常事,令叶淮安听了更是寒心销志。 尹从穆意不在事叶淮安劳心伤神,言尽于此也噤了声。 掌灯时分徐殷已经将哭累了睡过去的萧昀川抱回偏殿,小孩子乐乐陶陶地等着双亲来接自己回去,却是等到日色西斜仍不见爹爹,父亲更是入宫先去了前殿议事,一时如见弃于人般劝不住地哭起来。 尹从穆见叶淮安踉跄着起身,原以为他要去看萧昀川,却见他端过堆着血衣的茶盘。 原本侍立近旁的婢子见状,慌忙吞下经夜难止的哈欠,急急道:“太子妃殿下,这些交给奴婢们就好了,叫人扶您去里间休——” 叶淮安面色煞白地摆退了近前的奴仆,只步履虚浮地撑住神吩咐道:“你去,拿几件我未穿过的衣服过来,你们几个随听尹大人差遣。” “殿下!”尹从穆倏而听闻一声马嘶,忧心悄悄地拦下捧着衣服往外闯的叶淮安,念叨道,“殿下您也撑了一整晚,纵是要替……替二殿下葬了这衣袍,也要顾念腹中孩子,远愁近忧是大忌啊!于您于二殿下都是如此……” 萧其琛一跨入房门就见叶淮安脸色惨白地抿着唇落泪,正忧心如惔熏一般走上前,就遭了叶淮安厉色横眉的一眼:“你到底都在让小珩替你查什么,小珩还要为此失一个孩子……” 萧其琛被叶淮安这一眼看得如芒在背,更不敢去看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萧白珩,一时间也风雷无恃、难话长更。 万俟昊欢愉畅快地合上烘云阁雅间的窗扉,自得地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赫连桓,疑惑地偏头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道:“中原有话说是‘事半功倍’、‘一箭双雕’我今才算明了。” 赫连桓从未见深沉阴鸷的万俟昊有如此兴致,正所谓“功败垂成”、“骑者善堕”皆似于此。赫连桓蹙眉看了眼立在窗边的韩灵均,两人皆是不明之态:“我只是指了那策马而出的是太子殿——” “我今次来京本不想下手,毕竟哪怕是射杀多少也不过动乱一场,于我无益,”万俟昊志得意满地抬手擦过唇边,止了韩灵均的话,谑浪笑傲道,“但现下不同,杀人再夺人,啧啧、我一想起便是畅快非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