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茶里茶气
“说到底还是劳动力的问题,为什么不从别的地方调?”池汐看着烟城知府呈上来的奏折,板着脸质问,“从邻城借劳动力过来,多发些银子,很难吗?” 烟城知府支支吾吾,“ 陛下,先别说他们愿不愿意的问题,主要是这银子……实在是太不抗花……那些难民都需要休息,花销都是我们来出,再加上那些没被冲垮的房子里面,也有不少百姓需要补贴的银子,有时又要去邻城采购,算下来这……哪还有多余的银子从邻城调啊。” “不够花?”池汐瞪大眼睛,“朕上个月不是刚批了十几万的赈灾款,你告诉我不够花?” 她从来都不是个抠门的人,这次烟城的水患从几个月前就开始一次又一次的批钱,已经批了好几回,临出发前批的那批银子是款额最大的,国库几乎被这次的水患亏了一半,还不够花? 但这人衣着朴素,面上也诚诚恳恳的,倒也不像是个贪腐之人…… “你觉得还要多少才能够花?”池汐冷着一张脸质问,俨然是已经有些怒意。 那知府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身子都有些颤颤巍巍的,哆嗦着嘴唇抖的厉害,“臣、臣不知……” 池汐不爽的呼出一口浊气,真是觉着处处都不顺心。人家都说情场失意官场得意,她这倒是好,两边一起失意,也不知道上天是在历练她还是在折磨她,偏生要她遭这种罪。 她胡乱的摆了摆手,烦躁的把人挥退了去,一个人对着奏折发愁。池汐默默想了许久,才幽幽的轻声开口吩咐,“觉夏,收拾收拾东西,”少女的手指轻轻的叩着桌面,时不时传来闷沉的响声,“一会我们去那个知府的家中一趟。” 修建堤坝的事情暂且不提,这烟城内,定然是不干净的,钱到底进了谁的手里,还是要好好追查。不过最令池汐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贪腐之人真正的目的。贪钱或许是很正常的事,但连赈灾的钱都敢贪,那是有多缺钱啊。这大概就和当着老师眼皮子底下抄作业是一样的,典型的没脑子。 无论用什么法子治理,钱都是最根本的,这种事情不解决,把整个国库都耗在上面也没有用处。只是出乎池汐意料的是,那天她明里暗里去探了一番,知府的家里却干干净净,除了必备的家具之外,干净的看不见半点装饰,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竟然还真是两袖清风的模样。 池汐急的直接下了旨,把整个烟城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的官都掀了个底朝天,却愣是没找到那钱的去向,账本也是循规蹈矩,乍一看没有半点毛病。 难道还真是她猜错了?池汐心烦意乱,可是就在这个节骨眼,又一场大雨袭来,几日前那闹剧一样排水的场景又在她眼下上演了一番,那些挽着袖子扛水的小伙子们满眼都是红血丝,看的叫人心酸极了。就在这会儿,苏陌那边又出了问题。 下雨的时候风一向大,苏陌也许是因为天生身子骨就弱,那场大雨还没下完,小太监就急匆匆的赶过来告知池汐,苏陌的寒疾又犯了。 本就是入秋的季节,夜中寒凉的很,又赶上这样的大雨,倒也是理所当然。只是这还不算麻烦事,最麻烦的,是这个时节烟城没有备太多的炭火,唯一剩下的那点,又多亏了这场天谴一样的瓢泼大雨,尽数受了潮。 天气寒凉加上生不起火,对于一个身有寒疾的人,这简直是飞来横祸一样的酷刑。麻烦的事一件接着一件,池汐迎接不暇,连着人也暴躁了许多,只是当她看见那躺在床上了无生气的美人时,心一下子又软了下来。 唉,算了。苏陌也是可怜。 池汐还是头一次见到寒疾发作的模样。床上的人双目紧闭,被捂在厚重的三层棉被当中,唯有一张露出的脸雪白雪白,没有半点颜色,连嘴唇都有些发灰。一双手更是像冰块一样,冰得可怕。 “让人去邻城买些炭火,可安排下去了?”池汐紧皱着眉头,强调到,“炭火足够了就尽快启程回京,烟城这里煤炭放不住,没过两天又要受潮。多派些车马把人送回京城吧。” 那小太监可怜巴巴的瞧她一眼,委屈的不行。 憋屈了半天,那小太监才支支吾吾的挤出几个字来,“那……陛下跟着回京城吗?” 池汐一愣,“这水的问题还没解决,朕自然不……” 于是小太监眼里剩着的那点扑簌簌的火苗,刷的一下彻底熄灭掉了。也许是那种打抱不平的愤怒感战胜了理智,小太监阿越不知道怎么就胆子极大的脱口而出,“陛下怎么能这么无情?主子大老远从京城赶着跑来这破地方,不就是因为担心陛下吗?可是这几日除了给陛下检查检查身体,陛下连看都没看过主子一眼呢,难道就因为主子不争不抢?这若是放在民间,陛下和那去青楼的嫖客有什么区别?” 嫖客…… 她好歹是一国之君,即使在某些时候会被人翻来覆去的折腾,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池汐还是有威仪所在——这威仪多大虽不好说,但起码迄今为止,被一个小太监如此声色俱厉的指控,还真是她人生里的头一遭。 “大胆!”她有些心虚的呵斥到,“你的意思是朕要在这种时候弃国事于不顾专门留下来照顾你家主子吗?” 阿越更委屈了,却咬着牙扑通一声跪下来,“陛下好歹看看我们家主子也行啊,陛下但凡多看两眼,主子就不会做出那等半夜吹冷风的蠢事来——” “半夜吹冷风?”池汐敏锐的抓住了重点,“他为什么去吹冷风?” 阿越不说话了。 出大问题。池汐无语的看了一眼床上那跟个睡美人一样的苏陌。搞了半天,这睡美人是因为自己想睡才当的睡美人? 可是苏陌那么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傻的举动来啊?就算是有这样的举动,也绝不可能是阿越口中那么俗套的,争宠手段吧? 他身体什么水平自己还不清楚吗?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如今看来,他这寒疾发作的倒也是活该了。 池汐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脑袋瓜子都跟着嗡嗡的响。 “他去吹冷风你怎么不拦着?”池汐按了按眉心,头疼的问道,“就算拦不住怎么昨天晚上不喊我?”现在这人已经病殃殃的躺在这里,说什么都没用了。 小太监绞紧了衣角,支支吾吾半天没吐出一个字来,还是池汐又问一遍后,他才犹豫的答道,“主子、主子说了不许去喊陛下……主子说,陛下忙着国事,自然不能因为思念就去打扰,可谁知道陛下好像忘了我们主子这么一个人一样……” 池汐不可思议的反问,“所以他就半夜去吹冷风?自己身子都不要了?” 这苦rou计一样的手段,怎么瞧着这么熟悉呢? 怎么有点……茶里茶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