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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端

    很久不见的夫妻应该对彼此倾述什么?

    对家庭的看法、对个人的意见、对彼此的思念,或更日常些,不提任何形而上的理论,用行动和眼神表达……在正常的家庭里,这些都是首要又基本的,如果感情极不好的夫妻,恐怕也要絮叨着埋怨、发泄不满。

    见面已经是一小时以后。

    年轻的男子眼睫垂下,他的眼睛颜色接近琥珀,在日光变幻,光落到眼睛的时候会给人以温柔的感觉。此时漂亮的眼睛里蕴满情意,显得更加柔和温情。

    “沈言,可以看看我吗?”

    谢景明很想拥抱自己的妻子,像过去一样亲吻她柔软的脸颊和嫣红的唇瓣,白皙又会因为亲吻羞涩而红的脖颈也很好,甚至细白的手指、掌心的纹路和包裹住腕骨的肌肤……渴望来源于身体,来源于想要接触的欲望,也来自心灵。他真的很思念她。在他的眼中,妻子是唯一明亮灵动的色彩,是在空中跳跃的缤纷色块,已经不是刻意地去关注,而是只要她在,就无法不把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他忍不住握住了女性的一只手,薄唇从指尖亲吻,从透明粉色的指甲流淌到圆滑优美的手腕,缠绵暧昧却也没在肌肤上落下任何痕迹,煽情得令人脸红。沈言这才转头看他,明眸中露出一点烦恼的神情。

    “不要再亲我。”她说,很干脆,如薄薄的冰刃故意着刺穿别人的心脏,“景明,你已经知道我的要求,如果真爱我就快一点答应,我不想这件事一直拖下去。”

    “答应什么,离婚?我绝不可能答应。”

    谢景明的瞳孔里透出被动摇的悲伤,他想起终于看见妻子时的惊喜,为此他可以原谅她默许小叔叔照顾她的亲密行为,但见面后的每一句话,沈言都不过是在有意的在伤害他,“你要抛弃我、离开我,你还记得婚礼上的誓言吗?就这么轻松地说出任性的话。”

    “生气吗,你这样想也没关系。”

    她很无所谓地回复,想将自己的手腕从他手心抽出,又被男人以无法挣脱的力道抓住了。两双美丽的眼睛在一瞬间相接,即使定下坚定的念头,她依旧被其中蕴含着的悲伤所触动,一瞬间想起曾经在墓碑前那个悲恸的男人,那时更年轻也更天真的自己被同样的心情所驱使,在雨水中抱住了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膛。

    当时发生的一切是什么,现在发生的一切又是在做什么?清冷的温情,柔软的刀刃,所能做的都是穿透人心,却又各不相同。

    “如果时间能永远维持在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好了。”沈言轻声道。

    “你后悔了?”

    “是的,我很后悔。不是后悔和龚泽分开,而是后悔和你在一起。”

    男人的表情如浮在海面的冰石,随着她的话一点点破碎,又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沈言……”

    “离婚吧,真的。景明,我不想和你闹得太难看,我不否认,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曾经快乐过,但现在已经不是当初,我的心情和过去完全不一样。我想要离婚,过独自一人的生活。你还很年轻,我没有耽误你太久啊,你完全可以和其它人结婚,我会为你们送上祝福的。”她抽回自己的手,指甲在男人的手臂上划过一道鲜艳的粉痕,无论谁都像是感觉不到。

    谢景明感到非常、非常地挫败。

    他一向是一个温和尔雅的男人,能轻松自如地应付各种人,使用他们达成自己的目的,轻松而容易,然而这项优势在妻子面前完全消失了,不管他怎么哀求,她就是不为所动,或是连看都不看他,或是温言巧语,用恳切地语气劝他离婚。

    因为在乎和爱意,他在单方面的苦痛中沉沦,心被踩在地上,无法拾起。

    沈言的目光从他脸上一扫而过,她轻轻叹了一口气,“我不想逼你,你再好好想想,希望我们都能得到不太糟糕的结果。”她按下手机中某个人的号码,“谢易真。开门。”女人直白地称呼他的名字,“带你侄子离开。”

    “啊——”腕骨被抓住,手机落到地上,沈言眼睛里闪过一瞬的惊惧,如同对面不是自己的丈夫,而是什么恐怖地、会一口将她吞吃的野兽。

    谢景明的脸色极糟糕,暖色的瞳孔染上污黑和阴翳。沈言先是有些仓皇,心跳迅速,而后镇定下来,冷着脸,直视那双眼睛里陌生的情绪。

    “不要这么对我,一次也不要。”她甩开了男人的桎梏,挥起手打在他的脸上,退到一旁揉着用力过度而疼痛的手腕。

    “沈言——”

    谢易真的声音传来,他看见女人揉着手腕,吃惊地从谢景明脸上扫过,好似是误会了什么,直接攥紧拳头冲他脸上打了一拳,“你居然打她?”他无法相信以谢景明的性格会做这种事。然而谢景明绝不为自己辩解,只是目光冰冷,抹去脸上被揍出的血迹,好似在宣泄怒气般不声不响地打向谢易真的脸。

    这都是什么事……

    沈言绝无插在他们中间,为某个人辩解误会的想法。本就只是差错的一拳,两人停止便罢,然而谢景明把怒气通过拳头发xiele出去,谢易真平日看起来挺稳重的一个人,脾气说好也不好,对人的容忍度却非常高,这时候也不仔细想一想,很难说不是故意。她从小的时候就很习惯别人为她打架,从不劝解,抱着他们想打就打、就算死掉也和她无关的心情随意对待,这时索性把名义上的丈夫和小叔叔都抛在原地,到一旁捡起手机,发觉电话还处于通话状态中。那里,男人的名字清楚的显示。

    “走了,谢易真。”沈言心思一动,握紧手机,直接叫他的名字,让两个人被迫住手。

    “把你们的拳头从彼此的脸上挪开。”她平静道,“以为自己还是十多岁的年轻男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