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女孩们把他们层层簇拥,用陌生却悦耳的藏语,热闹地喊他俩…… 桑格……桑格…… 夏瓦……夏瓦…… 不止她们,孩子们也是,胆大点的扑上去,被高个的顺手一捞,高高抛过肩膀,好像要甩到天上去。 他们和这个村子里的人很亲,做这样危险的动作,年轻的阿玛拉(藏语:母亲)都跟着一起笑,她们每个人的身后都有几个汉子,当她们笑的时候,就抱了手臂看着,放纵家人一般由着他们闹。 “这地方还有外国人?”梁铎看着那俩帅小子说。 卢占星眼前一亮,可能出于攀比心,他撇了撇嘴,眼珠子又溜回到程念脸上:“多稀罕呐,不就俩洋老外么。”他就是不喜欢程念瞧他们那样,怎么不见他这么看自己一回。 藏民大哥是个耿直的,听不懂他一口酸话,倒挺在意老外这个称呼:“桑格和夏瓦不是。”那种护亲兄弟的认真样,比他的汉话更好理解。 怕他们不信,大哥特意指着村东头那片石头垒起来的小院告诉程念几个,那就是兄弟俩的房子。 程念没留神听,从柔软的睫毛下头,他不大正眼地留意他们俩,高个的那个头发很黑,油亮亮的,天生一点不羁的自然卷,压着一双深陷的,令人心悸的黑眼睛,硬朗的五官男人味十足,很有侵略性,不笑的时候,不像是个好亲近的人。 比起他,矮个的那个就明朗很多,他长了一张令女星和网红们嫉妒的巴掌小脸,眉眼鼻梁都有一种年轻人的朝气,他的笑容极具感染力,嘴角上扬的形状漂亮,微微翘的唇珠,很适合撒娇,也适合接吻。 程念盯他们瞧得太久,矮个的发现了他,一点不见外,咧嘴,冲他热情地微笑,附在高个耳边,不知道说了点什么,这下可好,把黑眼睛也招惹来。 做了坏事被当场看破的尴尬,程念心虚地低下头。 黑影遮住光,来了。 地上一双45码的男人的靴子,缓缓往上瞟,城市人的打扮,长腿连一截窄腰,胸和肩膀的比例很宽,宽得能罩住他,程念有点吃惊,站在他面前的男人,比身高186的卢占星还高半个头。 “你们要进山?”高个的看着程念,说话了。 他说得很慢,音色浑厚,带着一点当地的口音。 卢占星压低眉头,挡在程念前头,挺来事地挑衅:“你管的着么?” 矮个从男人身后跳出来:“去绒布冰川,没人比我哥更熟。”他长得嫩,声音也小,让人没防备, 程念看向淳朴的藏民大哥:“桑格经常去,那里他熟嘛。”大哥不会骗人。 一恍惚,程念手上的双肩包抡出一道弧线,扛到男人的肩上:“现钱,先给五万,等回来,一人五万。”他开价,那么重的行李,他驼起来不费劲似的,他在展示,他值得这么多。 卢占星来劲了,冲程念风sao地眨眼睛,对嘛,钱是王八蛋,可有钱的是大爷,摆出一副不差钱的架势,他轻蔑地昂起头:“成交!” 要入冰川,他们还欠点准备,男人领他们回家,兴高采烈的姑娘们一路把他们送到门口,连平日里素缺女人缘的梁铎都结实感受了一回偶像明星的待遇,只有卢占星,插着口袋跟在最后,一双眼阴沉沉的,在村子里斜来斜去,不知道在瞟些什么。 安置完客人,男人等着卢占星点钱,红色的人民币,小砖一样撂起来,白色的纸带被扯开,拆下来,一万一叠,都是封好的,卢占星这么干无非是给个下马威,他不喜欢这个个子比他还高的男人。 “来,点点。”男人去接,卢占星没撒手,“你可数好咯,别到头我少给你几张。” 折腾人呢,程念看不过去,喊他:“卢占星,你手机呢,借我用用?” 也就他喊人灵,卢占星狗一样哈过去:“车里,充电宝也带着呢,我给你拿去。” 男人眈了一眼程念,没说话,捧着手里的钱出去了,直到晚上,屋里点上灯,他才回来,带了些吃的,有rou干、土豆,还有一袋苏打饼干。 弟弟接过哥哥手上的东西张罗开饭:“白玛醒了?” “醒了,一睁眼就要找你。” “那吃完晚饭,我去看看她。” 梁铎盯着俩兄弟瞧,越瞧越好奇:“你们真是本地人?”这样两张脸,任谁都会疑惑。 弟弟为人随和:“不像吧,来的人都这么问。”下午赶,没来得及认识,“我们有汉名,我叫古二麟,我哥,古一麒。” “麒?麟?”卢占星嚼着干巴巴的饼干,找不痛快,“你俩那姓还挺应景。” 程念嫌弃他那副没德行的样子,拿眼睛剐他:“我听村里人叫你们桑格,夏瓦。” 哥哥抬头,看程念:“你叫什么?”除了下午,这是他第二次主动和程念说话。 “哦,我叫程念。”不习惯被那么黑的眼睛望着,他飞快地打岔,“他是梁铎,那边那个,卢占星。” 哥哥点点头,又埋头吃他的饭。 弟弟找来钱包,打开让程念看:“是我们阿妈起的。”80年代的老照片,斑驳泛黄,但依旧能看出上面的男人高鼻深目,明显的日耳曼人的特征,“我阿爸是德国人,他不懂藏文。” “怪不得呢,混血啊。”梁铎释然。 “古一麒。”卢占星突然正经,“你们这村里,女人不多啊。”自从掏了钱,他就摆上谱了,盯上闷声不响的男人,不怎么客气地问,“一屋子男人就一女的,为什么呀?” 橘色的火光在脸上跳,像某种古老怪诞的舞蹈:“在藏区……有些地方……”越往下说,梁铎的声音越小,后头干脆听不清,“兄弟几个,娶的是同一个老婆……”因为穷,那些家庭必须紧紧凑在一起,日子才能过下去。 卢占星听完丝毫不惊讶,眯眼在屋里打转,干净,整洁,空荡荡,没个女人捯饬过的样。 话说得轻巧,似乎在好奇,又挺看不起:“你俩挺招女人喜欢的,就没想过成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