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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月亮

    第三天,迟请青没有去江今序的办公室打卡。

    秘书可算在这应付完数据又匆匆招架迟请青对江今序的死缠烂打中松了口气,他下午去给江今序送文件时,却惊讶发现江今序的情绪竟没有前几日迟请青来“添堵”时的高。

    江今序利落签完字,合夹子带起的动作在桌面撞出清脆声响。

    下班前,江今序不忘抬手给长势正旺的绿萝施了点儿水。

    土壤像是个巨大无底洞,一滴不漏的将水吮吸干净。

    绿萝在风刮来之际精神的抖了抖身子,宛如努力窜高个头想讨喜的孩童。它新茂出的枝沿着江今序的盆壁往下爬,估计再过段日子,绿萝尖儿就要垂到桌边,和江今序一同宣誓对这片领地的主权占据。

    江今序小心翼翼拢了拢那节滑嫩的头根,生怕使的劲儿大了,会把它折断。

    “迟请青的耐心也许就到此了,”倘若这会儿秘书进来,估计会看到副非常不可置信的画面——江今序正俯着身,对盆绿萝畅所欲言,语气颇为温柔,“但我会陪着你长大。”

    他用唇碰了碰叶子的脉络。

    叶尖儿给予绅士的回礼,它委托了风传达醋意,令隔开老远的迟请青打了好几个喷嚏。

    江今序打车回到小区,刚迈出两步,就发现他楼下停了辆奔驰正堵着门。

    原本在车旁专心捣鼓的迟请青一瞥到江今序的身影,便朝他跑了过去。

    迟请青奔来已是气喘吁吁,但他不忘激动的挥着手里高举过头顶的望远镜。

    在此期间,江今序没有闲暇功夫去观摩周围行人的各异神色,或是别的什么抬眼即可入瞳的美艳晚霞。江今序的视线被生生固定在了那个他口是心非说着不在意,现在却带着傻气的笑容,坚定向他扑来的迟请青身上。

    大概道明确切的点儿会有些煞风景,毕竟江今序他给自己打上的标签就是不够浪漫。江今序第一时间关注的并非是迟请青今天打扮如何、望远镜搁夜晚能有什么用途,而是迟请青身上逐渐淡化了的淤青。

    迟请青在腾出和江今序鞋头怼鞋头的距离时刹住了脚。

    江今序垂眼作不经意扫了扫迟请青露在外面的部位。

    腿肚周围的皮肤留有明显涂抹过药膏而晕染开的浅黄痕迹,那些起初刺眼的淤青变得不怎么突出,仿佛只是迟请青贪玩给身体蹭上了铅笔灰,只需江今序递去一个橡皮擦,即可消除。

    应该是没那么严重了,江今序抿抿嘴,于心里做出判断。他把含在喉咙眼儿里的、想问迟请青还疼不疼的话全部吞了回去。

    绕到嘴边的关切最终仍未得到机会吭出声,它以另一种方式,浸透入了江今序的眼,成为让迟请青最属心动的目光。

    江今序不用刻意仿照谁的套路,他往那一站,天生就对迟请青含情。

    “今晚有超级月亮,”刚结束完运动的迟请青气息还有些乱,他急着牵过江今序的手,明明呼吸不可能喷得离谱,江今序却觉得那热偷偷沿着血管,烧过了全身。瞧江今序没有要回抱他的意思,迟请青便主动把人揽进怀里,“我想和你一起看。”

    久违的香气浮动于鼻翼,迟请青觉得眼眶又涨又酸,他怕是一辈子都闻不够了。

    迟请青想每天早晨醒来都能在与他相邻的枕头上嗅到江今序身体所携带的淡香,或者是有意无意把自己的衣服和江今序的混放,如此便可轻而易举沾染到同款味道。

    当然….如果用彼此紧贴着彼此的坦诚相待方式蹭上的话,迟请青估计也不会介意,甚至想要更多。

    唯有时时刻刻被江今序包围着,迟请青才有安全感。

    “它很亮。”迟请青努力想要激起江今序的兴趣,他手忙脚乱的折腾,希望能比划出个饱满的月,结果到最后却不尽人意,迟请青只稀里糊涂的凭空画了个大圆饼。

    有那么几秒,江今序停下了脚步,像是在思考迟请青筹备的观月有多大可行性。

    迎面吹来的风宛如一波热浪,掀弄着江今序浓密的睫毛。

    风悄然止住,没收了留给他们填涂好答案后的更改机会。

    就在迟请青以为江今序要答应时,江今序抬起了眼,他似乎很短暂的勾了勾唇,奈何那笑实在太短了,好像压根没出现过一样,短到像是迟请青迫切希望江今序能答应他而产生的错觉:

    “亮有用吗?”

    话音落,江今序的表情恢复了先前的淡漠。他仿佛在看一株生长在地面裂缝里不起眼的草、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

    江今序波澜不惊的目光唯独不似曾落在迟请青身上充满爱意的那种。

    迟请青捏望远镜的手指关节用力到泛白,有那么一瞬间,他怀疑他的江今序被人调包了。

    迟请青不断用鞋跟磨着石头,生怕抑制不住那股冲动,他会失控的过去摇着眼前人的肩,扯着哭腔问能不能把以前的江今序还给他。

    “可是….,”迟请青深吸口气,他试图将狼狈缩减到最小化,“他们都说要两个人一起见证才能….”

    “才能”之后的话未等来被聆听的机会,江今序就走了。

    “才能….永远的在一起。”

    晚上八九点,迟请青依旧待在江今序的楼下没走,聚精会神的摆弄着望远镜。

    迟请青时而瞄瞄高悬在天空中的月亮,时而瞧瞧江今序家的窗户。最后,迟请青的视线彻底嵌在了江今序的窗户上,从那明明玻璃的倒映里,贪恋的赏起了月亮。

    迟请青打的是一举两得的算盘——这既不耽误他看月亮,说不定还能钻到空子,偷窥几眼路过窗台的江今序。

    迟请青颇为乐观的想,尽管江今序现在没下楼,但他们处在个并不算远的距离内,四舍五入就是共同见证,月亮也会保佑他们长久的。

    临近十一点,迟请青困的不行,他钻进车里,插上钥匙反锁后,仰在打倒的椅子里就势休息。

    被遗忘了的出风口还在给车厢内源源不断的灌输着冷气。

    一昧对着头吹的迟请青打了个颤。

    快到凌晨的时候,江今序下来过一趟。

    虽然知道车的隔音效果不错,但江今序在绕去驾驶座途中,步子仍迈得很轻,恐惊扰了里面陷进梦乡的人。

    迟请青不知道江今序曾披着夜色,静静站于冰冷的车门外,守着他足有两个钟头,把他们今天上午没见到的面全部补了回来。

    江今序撩眼数着闪烁微弱的星星,自顾自觉得精彩的并非是月,而是天要亮了。

    继两个钟头过去,江今序在车前又多待了几分钟,随后捂着嘴打了个不怎么大的哈欠,便琢磨要不要赶回楼上。

    迟请青意识朦胧间稍稍把眼睁开条缝儿,未等他理清视线内多了个熟悉背影,即遭倦意驱使,沉沉睡去。

    一如江今序不知道迟请青夹在半合拢的按扣抽屉内,是他今天和阮净琳商议的、隐退至幕后的拟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