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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心

    “晚上客厅凉,记得搭好肚子。”江今序无视掉在给迟请青包浴巾时,逐渐爬上他手指的沐浴露香气。神使鬼差,江今序竟一根筋为淡化香气,做起无效功,用抽纸擦了许久的手。

    许是纸巾搁掌心攥长了时间,纸巾自带的香跟江今序手上的沐浴露混出了结合后的新味道,这倒不算难闻。只是细细分离,还是能判断出沐浴露仍占据上风,远远盖过了纸香。

    不仅是气息在做着最后的挽留,连带携裹香味的主人,都在眼巴巴的确认江今序口中道来的、隐晦的让他睡沙发指令是否为真。

    “我家没有准备你的枕头。”

    到底是从小暗中追到大的人,江今序在这段感情中总下意识对迟请青抱有亏欠心,想来一路摸爬滚打他也就学会了怎样照顾迟请青,即便主动退步,也要给迟请青寻个合适的台阶下。

    “我知道了,”迟请青打了个喷嚏,原先他没觉得客厅有多冷,这会儿倒深有体会,“明天我可以从我的住处带。”

    一句“我知道了”令江今序停下脚步。

    它悄然包围了这个空间,与以浴室水声为的背景,迟请青电话里给江母传达去同样的话,撞出激烈回音。

    大脑被迫开启高速运转,它近乎在逼着掌握这具身体的江今序把今天从小到大经历过的事都回忆个遍,好挨个筛选排除后,再探究迟请青这次又打算从他那儿知道什么信息。

    江今序有些痛苦的闭上眼睛。

    迟请青和他是背对着的,故而迟请青无法瞧见江今序颇为糟糕的神色,只当江今序陷入了犹豫。

    “如果你改变主意了,可以随时叫我,”迟请青说这话时,声音很轻,“我睡得浅,一摇就醒。”

    好一阵子,江今序都没有动。若不是安静的客厅能让迟请青听见他的呼吸声,迟请青都要怀疑江今序原地睡着了。

    天旋地转的不适慢慢退潮,但它不可能一次性缓个干净——零散的情绪悉数堆在嗓子眼,江今序疲惫的捏了把喉结,答了个沙哑的“嗯”。

    迟请青不知道那句“嗯”是在回应他前面的改变主意,还是给后面的睡眠浅给予肯定。

    待江今序的卧室门合严实了,迟请青收回跟随的目光,恍惚过来,江今序进屋并没有开灯。

    迟请青倚着沙发坐直,他低头扫了眼胸口——得到江今序关照的红豆生生涨大几圈,另一侧则对比明显,还有点儿瘪的可怜。

    迟请青看罢叹了口气,他没有多余的衣服,唯一的行李箱还存江今序房间了。

    最后,迟请青鬼鬼祟祟去阳台收了条内裤,暂且苟个过夜穿。

    然迟请青并没有他本人描述的那么容易醒。

    凌晨,江今序从卧室里出来,他手腕上放着几件衣服,如果迟请青稍微将眼睛睁开个缝儿,便可以发现江今序穿着的还是他进屋前那套。

    但江今序拿着的几件衣服,是他根据明天的温度,从迟请青行李箱里选出的。

    江今序没有坐下,他走到沙发的另一端,将衣服一件件叠好,确保第二天不会起皱后,放在了迟请青的脚边。

    江今序来回动作的影子未差分毫洒在迟请青脸上,把他锁定笼罩。

    迟请青偎在江今序的影子里,即便睡着,他亦能感知到周围明暗的变化,所以睫毛抖的很是厉害。

    江今序起身,过去拉上迟请青收完内衣后忘记带上的阳台门。

    再次回到沙发畔,江今序扫了几眼,发现沉溺梦乡的迟请青老在撇嘴,好像不是太高兴的样子。这种表情在江今序的印象中大抵只见过两次,且原因通常为当晚在床上把人折腾狠了。

    不过关于这次的撇嘴,江今序只猜中了个对半。迟请青是实打实的不高兴,但他不高兴的源头跟往常相反——盘算起来,归根于江今序不同意跟他进一步亲热。

    江今序伸出两指,分别横在迟请青垂下的嘴角两侧。他发力时尽可能使的都是指腹,避免指甲对迟请青造成误伤。

    两指间的距离撑开到最大,连接它们间的那层薄皮也绷的又紧又直。

    江今序把迟请青的唇朝上提拉,最终撇着的弧度调转了方向,成功勾起了个笑。

    奈何这被挤出的笑保质期有限,它没能持续多久,迟请青便察觉有人在故意闹他。迟请青哼哼着把被子抓高了些,捂住了遭江今序频频针对的嘴。

    旁边的茶几上摆着支尚未盖帽儿的笔,江今序顺势拈起了那被笔身压住的纸。

    纸张上的字一改迟请青书写时端正工整的风格,它几乎潦草到不像话,应当属于迟请青心烦的产物。

    纸面打着飘的抱怨也如他落下的笔画,离谱到的确不像迟请青会亲口说出的话:

    ——“江今序不给我的第一天。”

    梦里的迟请青似是预感到秘密被无情戳破,他翻了个身,由被子里释放的嘴叽咕不停,江今序把纸卷成了个简易传声筒,一边置自己的耳朵,另一边对接上迟请青的嘴,他依稀辨认出迟请青是在唱歌。

    近来迟请青的梦话减少很多,自从某次江今序来了兴致,让迟请青听他长篇大论梦话的录音后,迟请青便开始在潜意识里约束自己。他的娱乐方式换成了唱歌,倒不是打着旗号光明正大给江今序泄曲,江今序甚至无需借助智能设备的分析,但凡迟请青起调,就是一听一个小星星的准。

    江今序挪了挪传声筒,连接的地方互换,现在是江今序的嘴隔着纸柱,对准迟请青的耳朵。

    他在迟请青下一次开口前,哼起了小星星。

    尽管部分歌词处理的有些生硬,但小星星已经算得上是江今序难得大体不走调的歌了。

    迟请青情不自禁放缓了呼吸声。如果他是兔子的话,恐怕此时要被正专心听江今序唱歌而竖起的耳朵出卖。

    这一幕似曾相识——

    在迟请青因江约珂下药哑坏嗓子住院前,江今序也爱绕着迟请青唱歌,不过江今序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心里有底儿,他只挑和迟请青独处的场合,并于开口之际挑着眉预警句“献丑了”。

    他可以算班门弄斧,也…可以另类的当作伴侣间的小情趣。

    但迟请青的批判往往是不留情面的,果不其然,他皱着张脸,起身放开怀里准备给江今序伴奏用的吉他,非常严肃的告诉江今序他唱歌难听。

    江今序像极了被当面逮住犯错而单拎出来的学生,对上迟请青正色不改的脸,他摇了摇头,以上厕所为借口,出去抽了只烟。

    可江今序不知道的是,待他走后,迟请青作手滑状按下了录音的暂停键,迟请青仍是副嘴上不稀奇的倔样儿,却背地里偷偷保存了份收藏。

    爱人的滤镜比魔法更神奇,旁人纷纷定义作好笑的事,迟请青倒不那么觉得,他还衬江今序不在场时据理力争反驳外人,道江今序唱起歌来很可爱,在高个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怪他们不懂欣赏。

    次日,迟请青顶着个浓厚黑眼圈,把新改的歌词交给阮净琳。

    阮净琳茫然接过,她从头到尾翻了三遍,才发现改动在哪——部分略微拗口的平翘舌音词汇换成了种清晰表达方式,但原歌中的押韵不减。

    “你不是说要按初版的来吗?”阮净琳拢好了文件,颇为困惑。

    迟请青随口答句他晚上又读了遍,感觉原来的不太好,便做了修改。

    不好在,让江今序唱的不顺溜。

    “行,”阮净琳拍片迟请青的肩,给他的勤奋加班给予肯定,“我送给制作组看看。”

    迟请青长吁一口气。

    他想,他是可以在音乐中,酌情添入点儿,小小私心。

    …..

    江今序的小星星戛然而止。

    外面的夜色愈胜,竟真有几颗星星探出头来,包容这首江今序唱的并不完美的歌。

    江今序想写点儿什么,可他又不似迟请青那般灵动的创作思维。

    江今序又瞥见了那写着歪歪扭扭“江今序不给我的第一天”的纸。

    墨水有了方向,他幼稚的较着劲儿提起笔,在纸的背面撂下句:

    ——“迟请青曾晾着我长达两个月,连微信都没有理我。”

    写完后,江今序懊恼的把纸揉成一团,怕迟请青看到了会再现堵他门解释的场景,江今序转头便丢掉了纸。

    一夜后迎来的是校庆,江今序定了个早早的闹钟,他揣上邀请函,本意不打算喊迟请青一块儿。

    可千防万防,江今序推开卧室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于沙发上坐得端正,且穿戴整齐的迟请青。

    迟请青身上是江今序挑给他的搭配,白T恤充当里衣,他套着个休闲的背带裤,还有模有样的给自己戴了顶与衣服同色系的贝雷帽。

    许是单凭迟请青一人对抗起扣绳异常困难,故而挎在迟请青肩头的两根背带系的随意,其中一根在江今序迈出第一步时光明正大滑落,使得白T恤压根遮不住的红/肿右/乳在布料顶出个尖儿,格外突出。

    “你要上班?”江今序干脆装不懂,自认为气定神闲的和迟请青对话。

    “我陪你去校庆,”迟请青猛得站了起来,动作幅度大到撞疼了肩,不凑巧的让另一个肩带也滑了下去,“还有…你别穿这个。”

    迟请青把头埋进江今序怀里蹭了蹭,手却不如表面展示的安分,他偷偷绕到江今序身后,去捏江今序被丝滑皮裤下裹紧了的臀:

    “回屋换条裤子,或者,我帮你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