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枝繁叶茂与香水

    迟请青破天荒的进门第一件事不是换鞋,而是直奔卧室。

    他埋头,从一堆混着文综笔记的本子里扒拉半天,终于精准的拎出个复古封设、且未拆封的厚本。

    迟请青拎本的那只手高举过头顶,而后他意识到自己这个动作着实有些傻气,又悄悄的将手缩了回来。

    要说这本子也有点来头,是在迟请青收到那份拼图礼物后,某天心血来潮,和魏汀乘车去市中心淘东西。

    市里的商场可比学校附近售卖的物品好看太多了,魏汀选了个造型别致的橡皮擦,以替代文具袋里临时在学校买的丑贵丑贵的大块头儿。

    迟请青目不暇接的略过一排排精致的文具,最终驻足于本子区。

    他左翻翻右对比,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取到了被包裹在柜台c位的宝贝。

    那会儿的迟请青就在想,买个最好看的本子,等日后自己真有机会成了歌手,他就发挥职业的浪漫,给未来的爱人写满一整本专属于他的歌。

    学生时代的他们没有过多零花钱,这买些东西已经破费不少,中午,迟请青跟魏汀忍痛不去受周围火锅店等美食的诱惑,两个少年一人一串烤肠,把消费补缺从午餐中压榨。

    …..

    迟请青撕开本子外面的包装膜,他摸过封面的纹路,掀开第一页,认真的拔开笔帽,在姓名那栏郑重的填上了江今序的名字。

    他曾想过,要给爱人谱写炙热的情歌。这念头萌芽于少年,却又是对少年过去从未肖想过的人,悄然枝繁叶茂。

    迟请青想执笔,先由爱人的名字写起,再陆陆续续用笔墨将本子填满。他从荒唐别扭的初见展开,跑过漫长的双向赛道,想落笔于他们变成头发花白的老人。

    迟请青搂着本子,他瞥向那个名字的目光,温柔的快要挤出水来。

    他明白了,原来,这个本子记录的就是他的一生。

    一个,从接过拼图起,就注定了的一生。

    这几天,迟请青待在工作室的心情是rou眼可见的好,他无视乱糟糟的车棚喷出的泥点儿,也能在高个子半真半假内含他牌技时哼着调拐弯抹角回怼,甚至心情好到试麦的时候忘了调声,高达75%的音量险些把迟请青送走。

    其实,更重要的是他还有点道不明的心神不宁,具体表现为时不时偷瞄几眼楼下,寻找熟悉的奔驰。

    阮净琳很快发现了迟请青脸上依旧冰冷得拒人千里之外,可头顶却有粉泡泡呼之欲出。

    她过来,敲了敲迟请青的桌子。

    迟请青立刻收敛起自以为不怎么明显的情绪,将粉泡泡按回了脑袋里。

    阮净琳拉来个凳子,坐在迟请青旁边,委婉的旁敲侧击:“瞧什么呢?还在跑神。”

    “瞧外面的两只鸟,站在树枝上,借叶子遮挡,肆无忌惮亲热。”迟请青把头扭了过来,连串说了一大堆话。

    这还是阮净琳头一次见迟请青对聊工作外的事产生如此大兴趣,她一怔,险些抠掉了新做的美甲。

    阮净琳顺着迟请青的描述,向外看去。

    窗外,除了那悬再空中半掉不掉行成安全隐患的秃树枝外,再无其他。

    阮净琳清清嗓子,决定暂且不管到底有没有鸟来过,单刀直入:“出去旅游一趟,你回来似乎变得不太一样了。”

    可不是嘛,听到这话,迟请青拈了把嘴唇,盘算这旅途中自己究竟折进去多少个吻。

    “没….,就是出去长长见识。”迟请青在戳到唇珠时猛然收手,脑海浮现当初自己抵着江今序的嘴,逼着人吃进去的画面。

    “那就行,”阮净琳看出迟请青的回避,就不刨根问底了,只提醒句,“别过多影响到生活和工作。”

    迟请青点了点头。

    中午,江今序来接人回去。

    他没有坐在驾驶座上等人,而是下车,在迟请青出来后,替人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趴在迟请青耳边,邀请他进去。

    迟请青伸手去拉安全带的时候,整个人突然变得低落,他讪讪松手,由着好不容易扯长的安全带从手里滑回原位。

    “不舒服?”江今序探过身来,帮人扣好,还趁机牵了把小手。

    “没….”迟请青目光躲闪,给江今序短暂的牵了下,随后迅速把手放进兜里。

    他坐上副驾驶的那一刻,就察觉到这座位的高度不对劲,是被人调高过了。

    迟请青静下心,这会儿再一嗅,车内除掉江今序常放着的车载香薰,隐约还有另一股味道。

    今天上午,这副驾驶肯定有人坐过,而且还是个喷了淡香的女人。

    歌单自动按顺序播放,再次循环到那首黑历史。

    可迟请青无动于衷,当01的进度条走向末尾,他烦闷的把吹翘的头发给甩耷拉下来,半噘着嘴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到家了,江今序减速靠停,过来给迟请青“松绑”。

    他的额角擦过迟请青的侧脸,还没按住凹槽呢,迟请青却抢先一步用胳膊肘摁住江今序的背,使没有防备的那人瞬间失力,瘫倒在自己身上。

    又是一次紧凑的胸膛贴胸膛。

    迟请青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由于姿势原因,他居高临下,且用经常握麦长出新茧的指腹不断揉搓江今序的后颈。

    直到那寸皮肤被搓得泛红,迟请青才抬起了手。

    他对着指腹吹了口气。

    江今序以为迟请青是触景生情寻觅灵感,便闷着声没打断他。他的下身正巧横在迟请青腿间,迟请青穿的又薄,给他带去格外清晰的触感。

    江今序喉结连滚几下,吞咽变得越来越艰难。

    迟请青眨眨眼,他忽而把鼻子凑到江今序耳垂处,一顿猛冲再加预估失误,他撞到了那孤零零的耳环。

    就连这耳环,也沾上了车内莫名涌出的第二种香气。

    迟请青确认后扶起了江今序,临走前又盯了眼那只可怜的、正在摇晃的耳环。

    迟请青上楼掏钥匙时,还在思索那种气味。

    应该是款较为小众的女式香水,香水的选料材质上等,没有因挥霍时间久气味而变得劣质刺鼻。

    女人应该是生于个条件不错的家庭,大约正值芳龄。

    迟请青宛如个由蛛丝马迹探索伴侣“出轨”线索的侦探,他反复琢磨,以至于翻错了钥匙,电动车粗大的钥匙在细小的大门锁孔研磨半天没进去,迟请青出神的一怼,还被反噬扎到了手。

    阮净琳劝说的那番话原本沉睡于迟请青脑海,此时调皮的钥匙把痛感拉满,又激得他不自觉将其回放。

    对人或物过分执念不是好事。

    迟请青冷静了下,他揣回钥匙,转身下楼。

    迟请青骑车追到江今序小区时,江今序还未上楼。

    他与迟请青记忆中的动作重合——江今序面朝楼梯道,整个身体倾斜靠在车旁,乍一看充满慵懒惬意。

    迟请青随便就近锁了车,他打算从后扑向江今序,可当腿迈开时,车后座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位留着短发,打扮偏可爱风的女人。

    迟请青哑然,他好像被人摁下了暂停键,方才蓄力爆发出的步子烟消云散,他瞬间力气尽失,唯有口腔里蔓延的血腥味提醒他在江今序转头前,找来棵树躲藏。

    女人把短发理到耳根后,她抱怨句江今序的车速太快,后作晕车状,软绵绵的往江今序肩上靠。

    同时,女人的手亲密的挽住江今序的胳膊,这哪像晕车,她出手的敏锐都快晃成虚影,迟请青还以为她要给来个过肩摔。

    树后的人撇过头,他不想看到接下来的发展。

    迟请青掏出手机,众多联系人里,他只能朝那第二个姓江的人打探消息。

    【江约珂】:噢,你说的是白家的女儿吧?她是我哥高中的校花,当初就巨粘着我哥,我哥给她讲题啊,两人能坐三个晚自习的时间都不带起来的,要是我啊,这不得一个晚自习结束就出教室活动活动。

    忽然,江约珂心生一计,添油加醋铺展完背景后,又发去:还没见过我哥对谁那么上心,改天带你见见她,我觉得他们俩很般配。

    迟请青的视线久久未移开屏幕上的“般配”二字,以至于他没看到江今序闪开了女人的拥抱,并拉开距离。

    女人咯咯的笑着,却不闻江今序的声音。

    他始终是背对着,迟请青无法看清正面,他胡乱想着,江今序会不会是眯着眼睛,温柔的配合着女人。

    半晌,迟请青推着车逃出小区。他给江今序发了条信息,晚上八点,约见于旅归公园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