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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记忆17

    秦顾自从知道燕连溪回国的消息,便将大部分的心思转向了燕连溪身上,自然也就没察觉出杨绪频繁外出的反常。

    在和燕连溪聊过几天后,两人便开始约出来见面了。似是为了找回过去的感觉,他们相约在高中学校门口碰面。

    秦顾约会当天还戴上了口罩与鸭舌帽,以免有曾经的老师或者同学认出。他来到高中的校门外,过去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地方,此时却变得有些认不出来了。

    学校大门不知什么时候换了新,周遭的墙栏都改漆了一遍,就连学校的名牌,也都变成了时下闪着红字的电子屏幕。学校旁边的小卖店以及饭馆也统一了样式,灰墙白匾,看着很是整齐划一,却都只剩下了店名上的差异。

    秦顾看着这陌生而熟悉的地方,一时有些恍惚,直到姗姗来迟的燕连溪远远挥手叫道:“秦顾!”,他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去。

    燕连溪的个头与身架子没长多少,五官细看之下也与从前没什么两眼,但他的肤色却不如从前那样白皙,这倒显得他那双原本大而亮的鹿眼黯然许多,再没了眼镜的顶衬,燕连溪现在的模样只能用平淡到不能再平淡来形容。

    秦顾眼不由得有些失望,但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同样热情地向燕连溪打了招呼。

    在之后的交谈中,秦顾发现燕连溪不止外在,连内在的变化也很大,对方的性格与先前相比外放到令他咋舌的地步,一路上滔滔不绝,话都没停过。

    而从谈话中秦顾得知,燕连溪这几年在国外过的很不错,交上了不少朋友,专长更是得到更深一步的造诣。而秦顾从别人那儿所听来的有关燕连溪感情方面的消息全是无稽之谈,燕连溪有些微妙地告诉秦顾,因为忘不了之前喜欢的人,所以自己至今仍是单身,包括留学期间也并没有遇到过心仪的对象。

    秦顾听着这意有所指的话语,只是沉默。秦顾其实心中有些落差,他这几年总在惦念的,是那个带着圆框眼镜,性格孤僻傲气,却又惹人怜爱的白皙男孩,那时的燕连溪就如一朵清莲,在泥池中韧然独立,秦顾就算在当时和对方正式交往,但还没来得及更近一步发展时,就迎来了他的不告而别。这更是牢牢地在秦顾心中扎下根,让他心痒难耐,时时思念。

    可如今见了面,燕连溪却不像秦顾所想的那么美好了,他似乎染上了一点尘俗,与自己的想象截然相反,他们的再次相见也极为平凡,既没有暗潮涌动的情感交融,也没有多年未见的欲语还休,他们之间毫无暧昧,更无旖旎的氛围,唯有的只是对于曾经的怀念与遗憾。

    但凭着这怀念,秦顾没有拒绝燕连溪后边接二连三的邀约,他还是放不下过去的那段回忆,更放不下那个让曾经的他抓心挠肝的遗憾。

    几次约会下来,秦顾倒还是能从一些细节里抓住燕连溪还未改变的小习惯,这种夹杂着怀旧的约会让他不由得有些心动,连带着也对现在的燕连溪有了些心思。

    也许是成年人的世界里少去许多试探周旋,也许是燕连溪也已对秦顾的个性知根知底,于是没过多久,燕连溪主动提出想去他家里看看。

    秦顾对于这个请求,第一反应竟是蹙眉反感,紧接着才迟钝地发觉,燕连溪并不是自己普通的情人,而是他在学生时期的美好回忆。

    可秦顾不能自控地将燕连溪划做了一个有些恬不知耻贴上有妇之夫的小三——自从结婚之后,他对自己任何一个情人的划分都是如此,同时也学会了偷偷摸摸地与他们亲热,不再大摇大摆明目张胆地让杨绪发现。

    毕竟自己和杨绪结了婚,已经是对方的丈夫,该有些责任担当意识了。

    燕连溪的请求秦顾还是没能拒绝,他想到杨绪今天已经出门了,或者说他这几天都没怎么在家里待,只会在傍晚的时候回来睡觉,第二天又早早地出去。可秦顾忙着抽空和燕连溪约会,也就无暇去在意杨绪到底是在忙些什么。

    况且前些日对方的冷淡以及强暴一般的行为让秦顾很是恼火,这些天来都没怎么去和杨绪说话了。

    于是秦顾决定领燕连溪去他家参观参观,他大概率不会和对方发生点什么的,就算碰上杨绪回来,他也能坦然自若地将现在的燕连溪介绍给杨绪,以表示自己对燕连溪已经毫无留恋之情……又或许,他也想看看自己和燕连溪亲热时被杨绪撞见,对方会是怎样一个反应?

    杨绪还会难过吗?又或者是大发雷霆,在家中胡闹一通,不管是哪样,秦顾都有信心掌控好局面。他想知道,这段时间对自己冷漠惯了的杨绪,到底是不是故意装出来的态度,为的就是欲擒故纵,好让自己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秦顾带着燕连溪开车去了别墅,一进门,燕连溪就两眼放光地走到客厅宽亮的落地窗前感叹:

    “我以前有跟你说过吗?我其实一直都喜欢这样的落地窗,真的很漂亮。”

    燕连溪说完便扭头想要看向秦顾,却不小心瞥见了挂置在墙上的一张大相框,里边是秦顾和杨绪的合照,两人正微笑着靠在一起,皆穿着白色西装,姿态亲昵却得体,看上去般配极了。

    不难猜出,这精致正式的照片显然是他们俩的结婚照。

    发现燕连溪正盯看着自己跟杨绪的结婚照时,秦顾有些无奈地笑道:“杨绪他喜欢这样的落地窗,所以结婚时就安上了。”

    燕连溪久久都没说话,他早先的欢快活泼荡然无存,他沉默地看着秦顾和杨绪的结婚照,慢慢攥紧了拳头。

    然而他这幅样子却是和秦顾回忆中的燕连溪重叠在了一起,那样不甘、隐忍、失望的表情,让他似乎是从未改变一般,又回到了原来那副伶傲的样子,让站在一旁的秦顾看得呆住,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如果,当初我再勇敢一点……”燕连溪从结婚照上收回视线,转而望向秦顾,他的眼里蓄上了晶亮的泪水,让那双已经有些黯淡的眼眸再次亮丽起来,“……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会不一样?”

    秦顾像是被他的眼睛勾住魂魄一般,喃喃道:“燕连溪……”

    这一瞬间,两人曾经的浓烈情感像是断掉了陈旧的锁,喷涌而出,他们在无声的对视中相拥,接吻,而后缠搂着跌撞进了卧室。

    秦顾将燕连溪压在床上,动情地吻他,而燕连溪也搂着秦顾,热情地回应,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交错的喘息与缠吻时所带出的清亮水声。

    可秦顾看着身下投入而迫切的燕连溪,脑海中渐渐将自己剖离开来。

    秦顾此刻分成了两部分,一个是在与燕连溪亲热偷情的自己,一个是在角落里冷静旁观的自己,他表面像是深深地沉溺于燕连溪的温暖中,可实际上却能分出理智去细究现在的情形。

    他的身体沉溺与欢愉,但他的思想却清醒地告诉自己此时对燕连溪的感觉——

    燕连溪,似乎也不过如此。

    曾经的燕连溪似乎是怎么也握不住,摸不清的人,让秦顾深深为之痴迷,可如今,也不过是和其他那些情人一样迫不及待地投入他的怀抱,乞求着自己的爱怜。

    此刻的燕连溪是在插足自己跟杨绪的婚姻,他是一个可憎的偷窃者,简而言之,他是一个破坏他人感情的小三,而秦顾自己则是一个婚内出轨的渣男。

    说到底,他们不是什么旧情人的旧情复燃干柴烈火,而是两个可耻下作的偷情者,是为欲望低头,将道德踩在脚底的卑鄙的人。

    于是,燕连溪沦陷的模样开始变得下贱起来,他的声音与秦顾听腻了的男人的喘息呻吟毫无区别,他的表情也与那些惺惺作态的放荡炮友如出一辙,燕连溪在秦顾心中那点与众不同终于烟消云散了,他曾经深深刻印在秦顾心中的美好模样淡隐去,和其他那些形形色色却又十分相像的男人混作一谈,再也没有了特别之处。

    秦顾和燕连溪仍在床上亲吻着,燕连溪已经开始去摸秦顾的皮带了,这娴熟的动作又让秦顾憎恶了一分,可他没有表现,仍俯身专心地吻着对方。

    秦顾听见了外边传来一点响动,似乎是门锁拧开的响声,他知道,是杨绪回来了。

    他自知现在应该仓皇地起身,让燕连溪躲藏起来,然后去应付着发现端倪的杨绪……

    可他没有动。

    他听见杨绪已经走进来,将大门慢慢关上了,可他仍是没有起身。

    他回想到了许久以前杨绪第一次撞见自己和别人亲吻时,像一头在黑夜窜上公路的小鹿,被车灯蓦地照上时露出震惊惶然的表情,接着分外悲伤而又分外慌乱地跑走了。

    不得不说,那一刻的秦顾,只觉得难以言表的满足。

    他把杨绪的难过看作是对自己的在乎,杨绪越为之痛苦,他就越是兴奋快乐。

    杨绪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秦顾的心跳也越来越快,他甚至无心去应付燕连溪,而是装样子一般停下了动作,静待着杨绪的到来。

    之前秦顾将卧室的门留过一个小缝,正好够杨绪看进来。

    终于,那脚步声停在了卧室门口,秦顾所在的位置刚好正面对着门缝,他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烧灼起来——杨绪此刻正在看着他,看着他与别的男人在他们家中的大床上接吻偷情。

    秦顾的喘息声粗重起来,燕连溪抬着下巴吻着他的嘴唇,可秦顾再也没将注意力放在燕连溪身上,而是极其缓慢,而又极其期待地抬起了眼。

    杨绪到底是怎样一副表情?

    是痛苦而又悲伤的,还是愤怒而又冲动的?

    他希望是前者,但又觉得更有可能是后者,因为从杨绪近日的状态来看,他也许会更情绪化一些。

    秦顾抬眼看向了门口,却在看到杨绪的那一刻,全身如坠入冰窟一般遍体生寒。

    杨绪果真站在门外,正看向房内的二人,但他的表情既不是秦顾所想的悲伤痛苦,也不是愤怒冲动,而是像看见恶心到极致的脏东西一般,厌弃而作呕的表情。

    这表情像浸过寒冰的刀子,狠狠地扎向了毫无防备的秦顾,他的心脏全然揪痛起来,浑身像是瞬间被抽散了所有力气,瘫软在床上。

    他不住地打着冷颤,就连燕连溪也发觉出他的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秦顾不知怎的毫无办法地落下泪来,他颤抖着垂下头,却不敢再看向门外的方向,他怕自己再看到杨绪的那种表情,对方的模样太过冷恶,让从未见过杨绪这种表情的秦顾像是被狠狠捅过几刀似的痛苦到了极点。

    这让秦顾觉得杨绪好像真的不再爱他了——连一丁点都没有,并且还十分地恶心厌恶他,那冷绝的表情,甚至让秦顾认为杨绪会在下一秒狠心地离开,毫不留情、头也不回地决然抛弃他。

    这让秦顾从心底里感到恐惧,对这种感觉的恐惧甚至令他选择了逃避,不敢正面迎对杨绪冰冷刺骨的眼神。

    此时的杨绪已经从门外离开了,但他不知道的是,自己方才那由内而外的厌恶却深深刻印在了秦顾脑海里,在他走后的几天、几个月,甚至数年间,都在持续折磨着秦顾,让他为之发疯一般地不断自虐,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