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梵音
岳霆渊掐着男人的腿根缓推轻送,云沧不断抚摸青年的后颈,既是暗示又是鼓励,二人在一种堪称温柔的氛围里达到了高潮,但是床笫激情冷却下来后,两人之间交谈明显少了些,一种生硬的隔阂感如同劈山分海一样横亘在两人之间。 ? 虽然大家有意或无意的忽视许久,但是一不小心说破云沧有所保留的事实,这层透明的玻璃墙却实实在在碰伤了某人的心。 ? 云沧不可告人的世界很大,岳霆渊一直都知道。追逐的自己是苦海里的一叶舟,万仞山立于天涯,近在咫尺又总感觉无法靠近,一旦出现了上岸的迹象,又会生生被浪头打回漂浮的原点。 ? 自嘲的笑笑,岳霆渊手上拿着帕子给云沧擦身穿衣,神色显得有些落寞。云沧见状不由蹙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刚要说些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 城内的商贾为支援伽蓝寺的布施,预备在施粥结束后邀请伽蓝众僧开坛讲经,渡化亡故之人的同时也为城内众人祈福,特意派人来告知城内众人可前去一观。 ? 云沧扫了扫请帖,和岳霆渊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这是瞌睡遇到枕头了,刚刚才说事有蹊跷,这不就送上门了。 ? 伽蓝寺布施当日。 ? 古刹森然,人潮如水,耆老稚子皆在其中,不少人满面风尘肩背佝偻,形容疲惫沧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希冀。他们许多是从远方投奔而来的远行人,乱世中漂泊又一路风餐露宿心惊胆战,如今总算能在利城获得一砖一瓦的庇护,享一隅之安远离祸乱尘嚣,眼睛都透着微微的亮。 ? 听城中的人说,伽蓝寺是利城有名的古刹,历经六朝风雨,出过许多位高僧,传说百年前更有一位大师在此成佛,如今山中内殿尚且供奉着尊者的金身。不少人认为利城也因此宝刹才得以幸免于难,诸佛庇佑之下才得以免遭邪祟侵扰。 ? 还在山脚未踏入山门之时,岳霆渊便感到一股浩荡的清圣之气,伽蓝不愧是千年古寺,两人打眼一看,便发现连挑水担柴的沙弥都透着一股圆融柔和的佛意。 ? 前殿搭着临时的粥棚,僧人们正组织人群有序的进出。除了来领粥的穷人,也有许多参拜的香客燃香祈福或求签算卦,深处传来的朗朗诵经声似有似无,空山鸟啼和燃香的气味淡淡飘散在空中。 ? “也许是我想多了。”岳霆渊深呼一口气,因着这庄严肃穆的环境而衍生出一种祥和和宁静,这两日的烦扰忽然消散不少,像是潜入深海的洋流一般渐渐归于无踪,“这城里的古怪还是要从别处下手” ? 云沧逗着寺里不怕人的鸽子,抬眼对他笑了笑,“那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你进去给佛祖上柱香吧。” ? 有些不明所以的岳霆渊领了线香进了大殿,宝相庄严的难过佛金身立在远处,被身边两座巨大的金塑罗汉左右护卫,满面悲悯垂眸注视着堂下的芸芸众生。殿内的墙壁上密密麻麻的抄写着混着金箔的梵文佛经,大概是加诸了佛门秘法而形成了音墙,细微玄妙的梵音佛法幽幽响彻大殿,以岳霆渊目前的修为尚且会感到其不俗的威压, ? 岳霆渊郑重地插好三炷香,快要走出大殿时忽然被人叫住。 ? “施主留步。”大殿门口的僧人用手示意手边的签筒,双手合十静静等在桌后,看模样像是要给他卜卦。 ? 岳霆渊顿了顿,随手拿起签筒摇了摇,一根竹签顺势落下,发出啪嗒一声轻响。桌后的僧人正要拾起签子,岳霆渊忽然身子前倾,按住僧人执签的手。 ? “施主?”对方抬头有些疑惑。 ? “劳烦大师。”岳霆渊向对方回了礼,将落签扔回签筒,目光平静坚毅,“但我不愿信命,我只相信我自己。” ? 寻到在门外等待的云沧,岳霆渊问:“你可有听到有人在叹息?” ? 这叹息声他已经隐约听到好几回了,虽然极为低微,但参杂在涤荡心灵的圣洁梵音里显得非常突兀。 ? “浮世纷纷蚁子群,大约是某个烦恼的香客吧。”云沧不甚在意地答道,临走前远远看了殿中的难过佛的金身一眼。 ? 回去的路上,岳霆渊忽然问云沧:“你信命吗?” ? 男人嗤笑一声目光有些冷,“要是信命,如今我就不会在这里。” ? “我所求,我自为谋,何必求诸他人。”云沧的眼尾上扬,咧了一口白牙,面貌和语气都嚣张极了,说完出其不意地啄了一下岳霆渊的嘴唇,“你不也是吗?嗯?” ? 岳霆渊握紧云沧的手,胸口微微发烫像是有把小火苗在炙烤,心如红蜡被热融了一方角落。 ? 当天夜里。 ? 揽着云沧的岳霆渊忽然从榻上坐了起来,神色有些木然地穿好衣衫鞋袜,独自一人走向伽蓝寺的方向。同一时刻,城内不少门窗都大开,游魂一般的人们鱼贯而出,无声地向伽蓝寺汇聚。 ? 云沧蓦地睁眼,看着推门离开的岳霆渊,目光有些晦暗不明。 ? 众多失了魂的人汇集在山门前,沿着山路石径无声拾级而上,昏暗的古寺没了白日的香火喧哗,显得森冷而幽怖。人群和白日一样井然有序地排着队,慢慢地往内殿移动,阳光下婉转的鸟啼在如今的夜色下听来,却变成撕裂心胆的凄惶戾叫,仿佛正虎视眈眈地盯梢着送葬的队伍。 ? 岳霆渊眼神失焦地混在人群中,脸上有丝丝迷茫。他如今的状态仿佛泡在一汪暖暖的泉中,和周围的环境隔着厚重的气泡,沉没在深深的水底。 他沉重的大脑感到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善念”所包裹,这股念力神秘而伟大,有普度万物、春风化雨的庄严与柔和,让他也不由产生一股献身于天地的冲动,跟着心底的指引和人群前进,直到走到终点,便是他的得道之时。 ? 他感到一种精神上的升华,一种自身使命所衍生的无上慈悲,同时他的内心警铃大作,可岳霆渊始终挣脱不掉这迷雾般的梦魇。 随着队伍渐渐缩短,他前方众人面上纷纷透露出佛性慈悲的笑容,仿佛奔赴山海即将往生极乐,而岳霆渊内心的不详感却越来越强。 ? 他混沌的视野里,远处大殿门口守着几个僧人,似乎都是白天里的熟面孔,他们双手合十低垂脑袋做出祈祷的模样,脸快要埋到胸里,麻木垂眸如殿旁的雕像一般,不看跨进殿门后消失在黑暗中的人群。 ? 岳霆渊越靠近供奉难过佛金身的大殿,他周身寒毛越是直竖,如同被踩到尾巴炸毛的猫。前所未有的恐惧带着寒意,浸没到四肢百骸,让他鬓发都被冷汗微微打湿。 ? 他被这种该死的献身感绑架了! ? 正在这时,远方传来一声雄鸡鸣啼,众僧抬头探视的同时,岳霆渊感到有人用力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动作迅捷地将他从混沌的人群中带到暗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