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桀骜其七(断塔,一更)(有点长分两更)
看着方觉哒哒哒往镇上去的背影,阮岁寒勾着的唇角缓缓收回,又变得平直起来。 修为境界突破瓶颈是好事,但她破戒也是真的,是事实,她一整天沉浸在境界突破的喜悦中,没有去细想这些,等到了栖霞山,才渐渐生出些愁绪来。 她违背了师尊的教诲,背叛了师门这么多年对她的保护——栖霞山几位峰主一直都对她的极阴体质讳莫如深,丝毫不为外人道也,就是为了保护她,不让他人觊觎。 可她这次,居然凭着私心,就破了戒…… 三日的欢爱,方觉的体温和怀抱都让她眷恋,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小萝卜头长成少年又即将步入青年,他每一次成长她都看在眼里,或许是某一次他笑着亲近她,又或许是长久以往的纵容形成了习惯,她放不下他了…… 她也知道他的喜欢,她知道的。 现在……阮岁寒转头看着栖霞山高耸入云的峰峦,青绿色的山林似是荡漾着威严。看得久了,她漂亮的杏眼眨了眨。 是时候受罚了,怎样都行,希望掌门师姐能看在同她行云雨之人是内门弟子的份上,对她从轻发落。好歹不是外人,对,不是。 她是师尊,一切都该由她来承受。 …… 方觉很快拎着装有点心的小包裹回来,又对着师尊香了香,当即拆开油纸拿起一块枣泥糕递到阮岁寒嘴边。 阮岁寒顿了一下,就着他的手张嘴咬下一口,细细咀嚼后咽下。枣泥糕还是以往的酸甜适宜,只是,现下她心里藏了事,滋味有些淡。 “你先回落霞峰,我要去趟主峰。” 方觉把她咬剩下的那块枣泥糕塞进自己嘴里,听着她的话点头。 “嗯,我在清净居等师尊。”说着又有点脸红,吃着东西的嘴声音不甚清晰,手指勾着阮岁寒的,亲昵又撒娇,“等师尊回家……” 阮岁寒只是笑笑,没有再言语。 飞行方舟再次腾空,往山上去。 山门禁制的涟漪起伏,两人在主峰和落霞峰相接的瀑布处分开。 毕竟是才将关系确认,唔,算是确认了吧,方觉一点也不想和阮岁寒分开,腻腻歪歪地牵着她的指尖,有些不舍。 阮岁寒哭笑不得,“我只是去向掌门报备此次任务的经过,魔族的事情需要重视起来。” “嗯,我知道。”方觉还是噘着嘴,牵着师尊的手甩啊甩、晃啊晃的。 嘴上说知道,身体还是当不知道。 小孩心性。 阮岁寒无奈,只得抬起手臂,摸了摸他的侧脸,“乖,先回去,我去去就回,啊。” 她真的极少做出这样哄孩子的模样,所有的耐心都给了方觉一个人,若是被清月他们看到了,又要跺脚说好气了。 方觉低头看着她,用手捧着她摸着自己脸颊的手,轻轻动着脑袋蹭在她手心。眼睛里盛着西下的阳光,璀璨好看。 阮岁寒用拇指摩挲两下,再次催促,道:“好啦,先回去吧,荷花酥不是很费时间么,我今日就想吃。” 方觉回神,“对哦!我要给师尊做荷花酥。那师尊你快去快回,我这就回去做!” 说完,快速抱了抱师尊,转身往落霞峰去。 阮岁寒也转身前往穹殿。 …… 听完阮岁寒此次的经历,戚岁柔不由用手指抵着下巴沉思,片刻后,她对着阮岁寒道:“我稍后就对各大派传书,让大家多注意鬼修动静,恐怕,魔族已渗透到了各处鬼修当中。” 阮岁寒点头,“还要给虞先生也送个信,我担心妖族更容易被控制。” “对,媚骨既然那么快能中招,或许同妖族的自身定力不够和天生的兽性有关……此事非同小可,我需要草拟一下书信。” 说着,戚岁柔赶紧伏案准备动手书写。 “师姐。”阮岁寒叫住她。 她抬头看过去,对上师妹的视线,“怎么?” 阮岁寒抿抿唇,轻声道:“我此次机缘下突破了瓶颈,已是化神初期。” “是吗!真是太好了!”戚岁柔听罢,赶忙放下手中笔墨,立即起身走近,牵着阮岁寒的手,一脸宽慰。 这瓶颈突破,她只当是阮岁寒寻到了疏通的心法,在这次下山的任务中运用自如,一举攻破了。 “师姐,我刚突破境界,尚不稳定,需要闭关一段时日。” “嗯,对对对,你专心闭关去吧,弟子们都大了,不用你cao心。万事有我。”戚岁柔拍拍她的手背,脸上一直挂着笑。 阮岁寒也回以淡淡的微笑,“劳烦师姐了。” 师姐没有细究是何机缘,阮岁寒思前想后,决定暂时瞒上一瞒,她和方觉的事情,待她境界稳定后,并无大碍时再说也不迟,只要并未对她的修为造成任何影响,那么,师门也就不会有异议了吧,她和方觉,就能大大方方地结为道侣了吧…… …… 走出穹殿,阮岁寒心中鼓鼓的躁意不降反增,第一次有什么事情瞒着师姐,她很不安。 太阳西沉,她从穹殿下来,却没有径直回落霞峰,而是绕到了后山。 栖霞山除却四峰,后山还有一处无名小山峰,隐于主峰之后,峰顶有一处断塔,名曰思过,乃犯错弟子面壁处罚之所。 青石板规规矩矩从下铺到思过塔当前,因久未有人踏足,石板上长满了青苔,每一阶都湿滑不已。 但需要去思过塔面壁思过之人,必须一步步,从峰底走到峰顶,不能御剑,亦不能运用灵力抵御山谷里刮上来的风。 这处的石板路极不好走,不仅陡峭,旁边还是深渊,草木疯长,时时刮到脚踝,没一会儿,她的脚踝就不能看了,血迹斑斑,罗袜破烂,沾着血贴在皮肤上,被冷风一吹,刺刺地痛。 阮岁寒看了看天色,与方觉约定的会早些回去的话不过是安抚他的,她早已打算彻夜不归,去断塔面壁。 好容易爬到断塔前,已是暮色四合,天边的一圈亮色转眼就不见了,阮岁寒目不斜视,径直走进断塔之内。 以前,师尊还未飞升之前,曾与弟子们讲过,她的师叔祖因为犯禁,被罚入思过塔中面壁,具体犯了什么禁,不得而知,只知道那师叔祖进塔不过四五时辰,就有雷劫劈下,思过塔立刻成为了断塔,师叔祖从此下落不明,是生是死不得而知,思过塔也被列为禁地,不许任何人靠近。 多年来,也再没有人来到这里。 断塔内阴寒至极,阮岁寒不由抱着手臂,跪在了中间的破烂蒲团之上。 “弟子阮岁寒,因一己之私,与小徒弟有染,背叛了师门的保护,特此前来面壁,以祈求宽恕……” 她讲了许多,讲第一次捡到方觉,到身体抽长长大的方觉,方觉给她做了什么点心,以及方觉每次历练回来必定会给她买点心…… 她的背挺得笔直,但低着头,发丝滑落在胸前,有风从塔顶断口处吹过,发出了呼呼声,阴凉可怖。 手指攥紧了衣衫,阮岁寒闭上眼睛,不去想不去听。 ……过了许久,有人在她背后嗤笑一声,过于突兀的声响,吓得她一惊,歪倒在地,转头一看—— 薛岁宁正抱着胸靠在门前,有些细长的眼睛正定定地看着她……不知道,他在那看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