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出发出发出发
殿外已经站满了蛊师,殿内一派庄严,连阴如启都心甘情愿地站着了,殷雀都规规矩矩地坐直了。 神祭。 一轮红日跳出地平线,众人高呼三声:“为神之利器,仰神之光辉!”朝太阳跪拜叩头九次,刺破手指,五滴鲜血落地,长跪颔首。殷雀起身后领着悻走到最前面。 不合规矩!阴如启还是忍住了没有发作。 殷雀和悻喝下祭祀坛上的圣水,插上香,跪坐在软垫上念诵了一段祷告词。 启程。 他们没带干粮和水,因为要表达自己的诚心,为了神可以忍饥渴之苦。他们不能用蛊术,必须一步一步走到终点,证明自己为了神可以受劳累之苦。他们倒是带了许多珍宝,很重,要背着走上2012公里,尤其是千机草,娇弱的很,路上又阴晴不定的,真真是熬心血。但这是神要求的。 所有蛊师在殷雀和悻的带领下向巫山顶的神坛前进。阴如启在最后,监督众蛊师,如若有惰怠者,杀无赦。老幼男女。 一出发就骤然风雨大作,阴云密布,先前的光明已被驱散,昏暗,还是昏暗。 悻看了眼殷雀,此人竟让人觉得从未有过的安心,悻才想起来殷雀是蛊域的王。但即使是在如此情境下,殷雀还是明目张胆地给她偏爱。悻不知不觉目光变得温柔起来。殷雀看她时发觉这一点不同寻常,笑着牵过她的手。悻本能的想收回,但想了想还是故作轻松地任殷雀握住,肌肤相触的地方有点发烫。在她们心中,光明回来了,一切昏暗都不堪一击。 等到阴如启走出王城时,所有人停下向后转身鞠了一躬,然后又转向巫山的方向,鞠了三躬。爱自己更爱神明。 再往前一步便是冰天雪地,春色与冬景突兀地衔接着,如泾渭一般。蛊域没有四季交替,只有地区与地区,景与景。这边春暖花开、秋风扫叶,那边六出纷飞、火伞高张。沙漠、雨林、冰原、峡谷、高原、流星、极光等等等。 殷雀接住一朵雪花,玉尘融在掌心,由冷到热。殷雀轻轻合掌,雪水温润着她的肌肤。天气变得晴朗,阳光遇雪,一扫先前的阴霾。蛊师们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他们想,这一定是神的恩赐与肯定。雪如此白。 他们歌颂着。 “风花雪月兮神赐, 爱敬思畏兮吾心。 愿兮,愿兮, 祈君全兮。 罪兮,罪兮, 祈君恕兮。” 出发前殷雀就教了悻神祭相关的知识。虽然悻对他们口中的神没什么感觉,却还是照着规定做了。她不想惹麻烦。 这歌声透露着神圣,金色的阳光普照大地。悻抬眼看了看天,什么也看不见。他们还在前进着,不曾停歇。路还很长。 景象变了,前方是悬崖。他们不能绕行,只能走在神为他们选的路上。殷雀举手示意身后的人停下,身后的人又举手示意身后的人。倏忽之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大风刮疼了每一个蛊师的脸和身体,但他们必须前进。殷雀伫立在风中,眯着眼看着悬崖,把石块踢了下去,许久才见声响。众蛊师屏息凝视着他们的王,拼命汲取着安全感。 殷雀思索片刻,竟直接向悬崖走去。众蛊师连连惊呼,悻心头一紧。谁知殷雀却像是踩在了透明的桥上,走到了对面。 殷雀:“排好队一个一个过来。” 悻走了过去,嗔到:“胡闹。” 殷雀笑了:“我这不是赌赢了吗,嘻嘻。” 悻:“……”嘻你个大头鬼。 到了第五个蛊师。这人两股战战,在悬崖边上犹豫了半天也不过来。 殷雀:“怎么?要我请你?再不过来的话,别怪我直接杀了你。” 那人咽了下口水,哆哆嗦嗦地朝悬崖走去。刚踩到悬崖边,就有许多石子带着土块滚落了下去。他一狠心咬牙向前一步,感受到了脚下的“桥”便宽心了许多,大胆地向前走了几步。走到中间时一阵阴风吹过,呜呜呼啸着。被风吹地心里发毛,一不留神崴了下脚,一屁股往后坐了下去。他慌了神,“桥”消失了,只能听见凄厉的“救命”,看见恐惧。 神祭的路上,蛊师和人一样,生命是非常脆弱的。又有几个人坠崖而死。他们明白了,只有勇敢的人才有资格走在桥上。有人想逃之夭夭,被阴如启拦下,等他向神祷告后就被杀了。当阴如启走过悬崖,已有200多人死于懦弱。有孩子也有大人,不是所有孩子都没通过,也不是所有大人都通过了。这个世界并不在乎年龄。蛊师们没有为他们惋惜,他们不配得到神的恩赐,神也不会怜悯他们。活着的蛊师还在马不停蹄地前进。 悬崖的崖壁上开出几朵红色的小花,在等其他蛊师过来的时候殷雀摘了一朵。殷雀捏着小小的绿色花梗给悻看,另一只手指着小花,莞尔一笑:“悻,我想把这朵小发发别你头上。” 悻:“滚。” 殷雀:“好嘞爷。”话音刚落就把花别在了自己头上,给了悻一个大大的笑容。 真好看。不知道是花好看还是笑容好看,还是人好看。不知道是美人衬红色还是红色衬美人。这种鲜艳的美让悻晃了眼。表面却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甚至皱了皱眉。 殷雀以为悻不喜欢,就拿下了来,随时抛到空中,又落在了地上。悻不会说,自己是有点失落的。之后别人踩过那朵红色的小花的时候,以及阴如启把花踩成泥的时候,悻攥紧了拳头。 队伍里有人渴了。 队伍里有人饿了。 队伍里有人困了。 队伍里有人累了。 有人坚持着前行,有人越走越慢。 有人被阴如启杀了,有人被迫追赶。 这片荒凉像是没有尽头。 路上没有一刻是美好的,但总有人在创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