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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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听见许多人在她耳旁哝哝絮语。凤烬想大叱,让来人都滚出去,却连睁开眼都无能为力。梦寐如同缠身恶鬼将她裹挟,耳旁絮絮碎语消失之时,她仿似正闲适地斜躺在帝丘拂云台焱山亭边。 时值严冬,拂云台下白雪皑皑,昔日桃花林皆垂冰枝带松雪,倒也是别有一番风景。她平素闲暇时,就爱躺在这方榻上,眺望四下景致。 “君上。”身边响起沉沉女声,她挑眼回看,是流妁。 “何事?” “主君身边的侍从刚刚来报,月胭帝妃的生辰将至,是以请您到乾坤源小住,与主君一同商议月宴相关事宜。” 凤烬哼一声:“我同月胭一向不对付,他是知道的,为何还要差人来这恶心我一趟?” 流妁察言观色,沉吟道:“那奴去回绝了云昧使君?” 流妁是素来知道她的脾性的,不敢怠慢,听得她这般说明了,也就想着速速去回了等在山外的云昧。凤烬又开口道:“慢着。” “绕开云昧,你去回了祭泽,说既是他的请求,我自会到。” 她虽不乐意同月胭打交道,可月胭毕竟是祭泽明媒正娶的第一位妃子。她也算是虚长了祭泽万余岁,不至于像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同祭泽闹脾气。 月宴是自祭泽同月胭大婚那年流传下来的规矩。百年一次,是月胭率先提出的。宴会当日类同羲冕帝议,将平日不集会的五方帝主聚在一起,也算是鬼族第一个成型的节日。因了当日同是她的生日,是以宴会以“月”为名。月宴期间,阖族同庆,这千百年流传下来,竟还颇有些鬼族盛事的意味。 往日的月宴都是白瀛同月胭一并cao办。凤烬一向不擅长礼乐教义之事,这种事祭泽从来不会让她多cao心。这次白瀛在人界还有些事未办妥,这几日一时半会赶不回来。离爻肃羽又是男子,私下与月胭不方便有更多交涉,祭泽才差云昧来请她。 其实鬼族民风颇为开放,祭泽都未必会介怀离爻和肃羽与月胭一起处理月宴相关事宜,更何况离爻同肃羽。只是月胭本是仙族,仙族对于贞cao名节等事看得十分之重,所以祭泽不得不照顾着她。 于是这种破事也顺理成章的落在她头上。 正心烦着,木莘恰从幽宜谷归来,提着给她捎带的芘芙糕,到了焱山亭外。 这边凤烬一边吃着芘芣糕,一边同木莘碎碎念吐槽祭泽的行为。嘴里的糕粉喷在木莘精致的衣料上,木莘皱了眉;那边云昧等在山门口等了一日也未等来回应,明白过来被鸽了,气鼓鼓地回了乾坤源回禀祭泽。也是帝丘之上常见的事儿罢了。 这个梦再真实,也只是往日虚幻的影像罢了。现在的她,只是独在异乡的一缕残魂。 场景突然模糊,她从斜躺着的榻子上起身,面前的世界如瀑布一般塌陷。身边微笑看她的木莘也消失不见。随着身边一切的极速塌陷,她陷入深沉如墨的黑暗。再见清明之时,还是熟悉的细纱帐顶。 头有些疼。她抬手揉了揉太阳xue。伴随着她的动作,是一阵高声尖叫;音色不同,但是声调出奇得一致。 这一声震得她耳朵疼。“叫唤什么?”她极其不耐,正想出手教训一下不知礼貌的小辈,斜着一看,发现本就不大的卧室聚集了至少十余人。为首一人面容年轻些,见她醒转,面色沉静,一双眸子定定地睨着她。其余人皆是须白花发的老者,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似乎是见了千万年的精怪。 “呐,你们看,我就说殿下醒来了,你们还非不信。”梓衣的声音透着一丝洋洋得意,见她欲坐起来,忙伸手过来扶住:“殿下小心些,可要饮些水?小菜我都已买回,若您想吃,现在膳房便可去准备。” 安静了一瞬,房内几位老者开始窃窃私语。 “君上,实在是奇了怪了,自古来从妄生眼上接下来的,不是魂魄尽散,就是尸骨无存,像绛丫头这般能复生的,属实是千古第一人。难道真是靠你一半修为抵御?”一个老妪缓缓开口,看着眼前活蹦乱跳的岚绛,面色凝重中透着疑虑。 已经三年过去了,族内长老默许岚皋将长女尸首留置房中,也就是为了让他死了这份心。潇湘海妄生眼是当年祖神遗留之物,乃是潇湘海灵力地脉之源泉,灵力滔天,岚绛这般的修为跳进去,顶多是作了祭品,最有可能就是被撕碎神魂,绝无归来可能。 如今看着正坐在床上活生生的正在啃着一只酱鸭腿的岚绛,诸位长老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两只酱鸭腿。 仙族吃食还真不赖。凤烬这只手啃着酱鸭腿,另一只手往嘴里送着冰玉甜粥,久而无味的口舌被佳肴唤醒,一吃便停不下来。一旁的梓衣看着她仿佛要把一桌食物连同瓷碗一同吞下肚的架势,欣慰地竟快要哭出来。 能吃就好,能吃是福! 这边长老们还在激烈讨论着。为首的名作岚皋的男人负手而立,嘴角却微微上扬着。他并未回答老妪的问题,仍是静静地看着凤烬进食。 过了片刻,岚皋缓缓走到桌前,轻扣桌面。凤烬正在同一只烧鸡作战,一抬眼,看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 “慢些吃,一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这语气,三分揶揄七分柔和,实在是有些熟悉。她抬头一看,俊则俊矣,略显老态,是一张陌生的脸。 “按寻常人的寿命,倒的确是几千几万辈子没吃饭了。”她腹诽,面上却滴水不漏,装作没听到,继续抠着烧鸡的屁股。 一边服侍的梓衣急了,碰了碰她手肘,悄声道:“殿下,您说话呀。” 又在教她做事。凤烬白眼一翻,不做理睬。 且不说她,这具身体的原主若是多得了她这位父亲的照拂,也不会绝望到想要跳妄生眼。 见她这般态度,岚皋也不再过多言语,招呼了一众长老离开,只留下梓衣侍奉。看来岚皋同岚绛的关系比想象中还差。不过对凤烬来说是件好事。若是这父女俩关系太过亲密,对彼此过于了解,那么以她一个陌生人的身份,实在很难做到完美扮演。她也不想在还未找回自己力量之前丢失现在的栖身之所。东极洲虽不算仙族显贵,但至少东极洲可以庇佑目前的她,她不能太过放肆。 “我娘呢,怎么没见她来看我?”凤烬用丝绢擦擦嘴,清了清嗓子。虽然她没爹没娘,不知道该如何对爹娘,但是听木莘讲,爹娘是这世间最关心自己的人。今日这个爹来走了个过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她娘来她床边哭。思来想去,凤烬决定先请了这具身子的娘过来问问话,掌握主动权。 “殿下,看来您是真不记得了……夫人去世多年,早已无法亲自照料您……”梓衣说着说着便包起了眼泪花:“夫人在世时最疼的就是您,临走之时嘱咐我阿姐梓姬一定要好好照料您。我们姐妹未曾照顾好您,让您罹受此等伤害,实在是无颜面对夫人往日的恩典……” “诶,等等!”凤烬拉住正打算行跪拜大礼的梓衣,“早便听你说你阿姐梓姬,梓姬人呢?为何我醒了她还不来?” “是呢是呢,阿姐她前些年嫁了人,此等喜事还未来得及通知她。我这便差人上九重仙阙通知阿姐。”梓衣复又开颜,抹了一把眼泪,笑道:“您如今回来了便是天大的喜事,相信阿姐一定会很开心的。 原是嫁人了,只留了梓衣一个小姑娘来服侍原主。 说到嫁人,她便想起,之前仿佛有媒人也曾给自己身边的木莘和流妁说过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