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以往开车觉得很近的距离，跑起来就觉得很远。兰璟憋着一口气跑着，浑身慢慢的冒出汗水来，特殊的比其他地方含痒量要高得多的空气不断的钻入他的肺部，却并不能带给他轻松的感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跑到那个屏障的连接处，在那里，他看到了等着他的青羽。

    兰璟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看着站在不远处的男人，明明才几天没有见面而已，应该有的喜悦和欢喜却没有从心底冒出来，他的情绪却是变得不确定以及疑惑甚至还带一点恐惧，他居然有些越来越害怕接近这个人，也害怕知道一些“真相”。

    青羽是故意接近他的吗？他的话，应该在看到自己的名字就知道自己的身份了吧？为什么他不说出来？而要瞒着？这到底是意外还是父子间的计划与筹谋？

    一想到这场恋爱是被设计好的，兰璟整个人就显得无比的难受，那短短的距离更让他惶恐不安，在他忍不住停住脚步，想要转身拔腿而逃的时候，男人已经主动站在他的面前，软着声音道：“亲爱的。”

    他的语气一如之前的温柔，却不能不让兰璟想起另外一个声音，那张骷髅般的人脸控制不住的浮现在他的脑海中，让他浑身打了个寒噤，脸色也是煞白的。青羽看到他的反应，心脏一阵紧缩，伸出手来想握他的手，兰璟却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的动作。

    那条手臂突兀的停着，最终还是坚定的伸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腕，青羽低声道：“亲爱的，我们换一个地方谈好吗？”

    兰璟被他温热的掌心握住，对方的手心里带着些汗水，弄得他的手腕也有些湿，他愣了愣，还是跟着青羽往前走。几天前擦肩而过的那辆豪车就停在面前，里面没有司机，青羽让他坐在副驾驶座上，又替他系好安全带，似乎想亲吻他一下，到底忍耐住了，关上车门后，他快速的坐上了驾驶席，驱车离开。

    一路上兰璟没有说话，青羽试图张了几次嘴巴，都没有声音发出来，他沉默的开着车，大约过了十几分钟后，车子就行驶到了他居住的公寓楼下。兰璟有些不愿意下车的样子，青羽又握住他的手腕，低声安抚道：“我们去楼上谈，好不好？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的。”

    兰璟这才下了车，他往公寓里走，来过了那么多次，他第一次意识到这栋公寓楼人少的可怜，他甚至都没碰上过，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现，他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道：“这里……”

    青羽知道他要问什么，温声解释道：“是我家里的产业，之前带你来的时候，害怕被你看出来，所以没有说这一栋楼都是我的，只布置了其中的一个套房。”

    兰璟听到这个答案，看着往上不断跳跃的数字，心里隐隐有些闷痛，“这都是你计划好的……”

    “不是。”青羽连忙打断他的话，平日总是平静含笑的五官终于露出惶急的神色来，“亲爱的，我发誓最开始的一切都是意外，并没有什么计划。”他着急的解释，兰璟却不太相信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是木然的。

    电梯门打开，青羽带着他进入到熟悉的空间里，兰璟连鞋子都没有换，青羽直接带着他坐在沙发上，半跪着蹲在他的面前，眼神里含着认真的情绪，声音也很轻柔，“第一次相见，确实是我好奇跟同学一起去酒吧里玩玩，我没有打算要约什么人，真的，但是看到了你，我就忍不住。我也是做完之后无意间看到你的合同上的签名，才知道你的身份的。”他后面这几个字语气轻了很多，很显然彼此之间的身份对他来说也是一道不小的鸿沟。

    兰璟看着他，提紧的心稍稍松懈了一点，他张开嘴巴，声音却有些虚，“你应该……避开我……”

    “我对你产生了好奇心。”青羽主动解释道，“跟你接触后，总忍不住想知道你更多的事，也想知道你为什么不开心，还有其他的……我对你有很浓烈的情欲，亲爱的，我总想要你。”

    他说的这样直白，宛如告白一样的话语，要是以前兰璟大约不会放在心上，只会嗤之以鼻，但他的心已经为对方敞开，恋人间的任何一句甜言蜜语都能引起共鸣，以至于他的脸色竟忍不住有些泛红。他别开头，嘴巴紧紧的抿了抿，才道：“不应该这样的。”

    青羽再也忍不住抱住了他，用脸颊轻轻往他的脸颊上蹭了蹭，嗓音有些低哑，“我知道的，但我忍不住，我坦白，最开始我确实是含着一点新奇或者玩乐，甚至还因为那种奇妙的——luanlun感，我沉溺了下去。他是我的父亲，我的出生是因为他，但从小我见他的次数却屈指可数，无论是生日还是节日或者过年，我的身边只有爷爷和其他的佣人，他很神秘，神秘到我连进他的领域都得经过允许，所以那么多年，有一次机会能挑战他的权利，我忍不住……”

    兰璟心情有些复杂，青羽现在对他很坦白，通过他的诉说，他也明白了对方的心理。其实这件事就连他自己也一样，最开始不过是觉得寻到了合适的炮友，一次几乎是被丈夫默认的婚外情，渐渐的却连心都沦陷下去了。

    “亲爱的，但是我爱你，这种爱无关其他的人，只是因为我，我的整个个体发出了爱你的信息。”青羽捧着他的脸，有些急切的对他诉说着爱意。

    兰璟呆呆的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对撞在一处，恋爱的火花根本就阻挡不了的连接在一起，青羽凑了过来，轻轻的吻上他的嘴唇，兰璟没有躲开，眼神还是直直的盯着对方，最后到底还是抱住了对方的脖子，共同的加深了这个吻。

    他的感情已经给出去了，根本就收不回来，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兰璟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他爱上了一个人，而这个人只是他丈夫的儿子而已。

    两个人的吻开始还是轻柔的，慢慢的越来越激烈，唇舌相互缠绕，不依不舍难舍难分，像是有今日便没明日一般。青羽第一次表现出这么疯狂的状态，激烈的吸吮着他的口腔里的津液，舔舐着他的唇舌，最后两个人吻到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才分离开来。

    兰璟脸色有些红，他已经被青羽抱了起来，两个人的胸膛紧紧的挨在一处，心跳声也融合在了一起。青羽像是失而复得一般的吻了吻他的额头，又用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你已经相信我了吗？”

    “嗯……”兰璟努力想要保持镇定的样子，“你那天找他……你让他放过我，是什么意思？”

    青羽神色有些复杂，缓了好一会儿才道：“他爱你。”

    兰璟听到这三个字，浑身僵硬了一下，好一会儿后才慢慢的松懈下来，他的脸色还是跟平常一样，只是眼神中带了一点疑惑，过往的种种在他的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些小小的细节都从他的指缝间滑落，让他抓不到什么头绪，忽略的东西也就不能完整的连成一条线，兰璟茫然道：“怎么可能……”

    他说的并不是否认句式，而是感到震惊的，却用的也不是震惊的语气，显然这个答案在青羽告知他之前，他也已经隐约感知到了。他慢慢的将头埋在青羽的胸膛里，青羽抱住了他，缓缓的用掌心摩擦他的后背，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兰璟的声音带着空洞，“我不明白……他太诡异了……做什么事情我都不明白……他怎么可能……”

    “亲爱的，所以未来我们要分别一段时间，你能接受吗？”

    青羽突然说出的话让兰璟无比的惊讶，他猛然抬起头来呆呆的看着男人，像是有些理解不了。青羽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痛楚，又道：“我必须、必须奔赴海外留学……时间可能是四年或者六年不等，到时候我会回来。”

    兰璟一点一点理解了他话中的意思，他小声道：“这是你跟他约定的条件吗？”

    “是的。”青羽眼睛里的痛楚显得更浓郁，似乎又为自己的无能而感到羞耻，但他的目光很快坚定了下来，“我不奢求你能等我，但是我回来后，无论你是单身，还是在谁身边，我都会重新追求你，好好的，认真的追求你，直到你接受我为止。”

    他说的这样雄心勃勃，带着绝对的自信，让兰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青羽又凑过来亲他，兰璟被动的跟对方接了一个吻，他能感觉到身下的rou体流动着鲜活的力量，甚至屁股下也能感受到对方勃起的yinjing，之前害怕的事情再一次被打破，他伸出手抱住了秦羽，开始对他有所回应。

    这件事情告一段落后，兰璟的生活很快恢复了平静，秦羽离开，他也从程家脱离了出来，每天几乎都待在那栋别墅里。兰璟没有再跟秦匀提离婚的事，他到现在有时候都还有些恍惚，秦匀秦羽，明明是父子，有时候却能给他是同一个人的错觉，而秦匀爱他这件事也让他无比的惊讶，甚至还有些接受不了。

    但事实上对方确实是爱他的，不然的话不会给他精心准备那么多的东西，那些鲜花，那些美味的符合他口味的食物，还有那些精致的衣着饰品以及新款的豪车，并非只是有钱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还得有心才可以。

    比如他现在面对着满桌的菜色，兰璟的思绪又忍不住放在上面。桌子的对面就坐着秦匀，距离很远，兰璟以往的视线总是努力不往那边看，现在却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秦匀的脸色泛着青灰，头发居然开始发白了，在不知不觉间就白了一大半，整个人看起来愈发老态，像是随时就要断气一般。他的声音却很年轻，温和的还带了一点磁性，听起来跟长相完全不符合。他看到兰璟走神的样子，柔声问道：“怎么了？菜色不合你的胃口？”

    兰璟回过神来，连忙摇头，“没有。”他拿起了筷子，吞进嘴巴里的食物却并不多，这段时间身体也消瘦了不少。他吃得缓慢，秦匀却在耐心的等待着，等他用完餐后，才道：“小璟，推我出去走走可以吗？”

    兰璟下意识的往窗外看了看，看到屋外洒满阳光的样子，便道：“今天的天气不合适。”

    秦匀歪着头靠着轮椅上，说话一字一句都很缓慢，他温声道：“可以的。”

    兰璟看了看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定，“我、我先去问问医生……”他站起来正要去找医生，秦匀突然笑了起来。他笑得突兀，兰璟停住了脚步声，回过头来看他。秦匀的视线落在他的脸庞上，轻笑道：“小璟，你不是想要我早点离开这个世界吗？多晒点太阳能加速我的病情，对你来说，明明是有好处的事情。”

    兰璟神色有些复杂的看着丈夫，若是几个月前，兰璟确实是会这样想，但知道了对方的心意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没有办法再狠下心来，而且对方每一次发病他发现自己居然都是含着担忧的，甚至还在祈祷他度过难关……兰璟收回思绪，淡淡的道：“我现在不会这样想了。”

    秦匀看着他，“为什么呢？是因为我是秦羽的父亲吗？他也许在离开前，有托你要好好照顾我？”

    他难得用这样嘲弄的语气说话，兰璟抿了抿嘴唇，抬起脚步离开，去询问医生能不能让丈夫晒太阳。结果自然是不可以，但是这里的设施齐全，在兰璟的要求下，院子里很快搭出了宽大的遮阳板，足以将温热的阳光都挡住。

    兰璟把丈夫推出屋子，八年多来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心情居然有些复杂。轮椅是高科技的，推着一点都不累，但兰璟想到这也有可能是因为轮椅上坐着的男人并没有什么重量的缘故，心里又带了一点难过。

    秦匀看到搭建的遮阳板，嘴角略微上扬，温声道：“现在居然担心我会死掉吗？明明……只要我死了，你就可以跟他在一起……”

    兰璟道：“我们约定了等他回来，他还有四年或者六年回来，到时候我会跟你好好谈离婚的事情的，我希望你那时候也会放我离开。”他的语气平常，声音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秦匀像是有些意外的样子，努力抬起手摆了摆，兰璟便停下了动作，一直保护着秦匀的那个机器人搬了一把舒适的椅子放在秦匀的面前，兰璟犹豫了一下，还是坐了上去。

    两个人的距离挨得并不远，但也不算太近，兰璟坐的有些拘束，头都别开了，眼神也落在不远处的树丛上。这里的氧气充足，空气中都泛着一股浅淡的花香味，只是闻着就让人心情要舒畅一些。秦匀看着他，缓缓的道：“你们已经约定好了？”

    兰璟有些固执的道：“已经约定好了。”

    “不介意他是我的儿子吗？他只是个复制品而已……”

    兰璟回过头来，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动容，有些不高兴的打断了他的话，“他不是你的复制品，秦先生，尽管你们的基因也许一样，他跟你也长得很相似，但是你们是不同的人格。”他说完后，脸颊又稍稍有些红，语气也软了一点，“他爱上我也并非因为你。”

    他这样严肃的样子让秦匀稍稍有些怔忡，眼神又变得温柔下来，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我真希望是我。”

    兰璟听到这句话，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受，又变得有些无措的别过了脸。秦匀深深的看着他，语气中带一点笑意，“被我喜欢上会很难受吗？”

    面对这样的问题，兰璟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是沉默着。秦匀的目光顺着他的眼神看去，看到不远处那棵矮树，慢慢的道：“也许会难受的，如果我是正常人，我一定会将你束缚的紧紧的，绝对不允许你跟别的男人拥抱或者接吻，如果谁跟你zuoai，我大约会想办法杀了对方。”

    他的声音还是温柔的，并不带半点杀气，兰璟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努力保持着镇定，道：“你是正常人的话，你不会爱上我。”他咽了咽口水，看着秦匀，诉说着理由，“你那样有魅力，也许在二十出头就找到了一生的挚爱，正常的生下几个孩子，依然是商业上的奇迹，也许会上很多报纸的封面，是很多人梦想的对象，不会爱上我。”

    他第一次当着男人的面承认对方爱他，这样的事都显得有些艰难，这段话也是在冲动之下说出口的，说完后兰璟就有些后悔。

    不应该这样的，所有的假设对面前这个男人来说都太残忍，根本就不应该说出来。

    秦匀听到他的话，脸上却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样子，嘴角反而露出愉悦的笑容来，“是吗？”

    兰璟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

    空气中有些安静，隔了许久，秦匀才缓缓的道：“我却觉得，一定会是你呢。”

    这次的散步即使有遮阳板阻挡了阳光，但不知道是不是外面的空气跟室内的到底还是有些差别，秦匀到了晚上身体又开始犯病。兰璟已经不知道他到底得了多少病症，大约身体里的器官都是被置换过的，那些排异的现象让他每天都要被注入大量的药水，而且无论是进食还是排泄对他来说都是无比痛苦的事情。兰璟是看着他犯病的，在用餐的时候，男人突然就喷出一大口血来，让大半精致的餐盘上都染上了艳红的颜色。

    兰璟吓了一跳，脸色都变白了，缓了几秒钟才知道大声的叫着医生，而秦匀还对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缓缓道：“抱歉，我努力忍了，但是没忍住……”他连说话的气息都不稳，每说出几个字就有暗沉的血液从嘴巴里流出来，整个模样看起来骇人极了。兰璟却不觉得害怕，只是担忧，他连忙道：“我知道，你别说话了，医生马上就来了……别说了……”他这次主动去握秦匀的手，枯柴一般的手指并不带多少温度，兰璟吓的浑身发软，似乎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男人的生命居然是这么的脆弱。

    医生一直在这套房子里待命，听到喊叫后就快速的跑了过来，兰璟原本要放开秦匀的，男人却不肯，似乎全身的力道都放在了握住兰璟的手掌上，眼神也期盼的看着他。这样的场景让兰璟根本没有办法离开，他跟着一起跑进了卧室里，看着男人被抱在急救床上，各种设施开始往他的身上导入着，近距离的观看只能让兰璟觉得心惊，那些秦匀将要品尝的痛楚他光是看一下就承受不住，脸色变得煞白，浑身也在颤抖。

    秦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不安，缓缓的睁开眼眸，对着他笑了笑，“你先去休息吧。”他主动放开了手，兰璟站立不稳的跌坐在地上，额头汗水密布，抖着嘴唇根本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场面他明明司空见惯才对，甚至以前还会恶劣的期盼着男人赶紧死去，而现在他的内心却在祈祷男人挺过这一次难关。

    急救措施进行了三个小时才结束，兰璟直到医生跟他说秦先生已经稳定下来了才回过神，身体却依然酸软无力，等了好一会儿才能站起来。病床上的男人已经睡着了，但显然睡得并不安心，身体都微微蜷缩着，兰璟知道他是因为太痛苦了。

    他不了解秦匀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楚，没有办法吃美味的食物，没有办法外出，即使有那么多的钱，对他来说依然没有太大的用处，他甚至连这套豪华的房子还有那精美的院子都没有办法享受，而死去却只要简单的一针安乐而已，他就可以完全的解脱。

    为什么不选择死亡呢？

    兰璟看着病床上的人，无法理解的思考着，他知道若是这样的事发现在自己身上，他一定早就承受不了这样的痛楚选择死亡了。

    秦匀的身体更虚弱了一些，任谁看着他，都知道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兰璟突然觉得有些无力，屋子里的医生几乎已经是全球能找到的最好的医生了，可是还是没有办法将面前这个男人治好，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方式能将他治好了。

    那一天的时间越来越近，兰璟却焦虑的根本没有办法安睡，秦羽也不在他的身边，两个人几乎斩断了一切的联系方式，所以他也没有办法跟谁纾解这样的压力。他胃口变得很差，满桌的美味佳肴却根本吸引不了他的味蕾，常常是吃上几口就觉得饱了。

    “你吃得太少了。”秦匀这天难得能从病床上起来坐在轮椅上，虽然也是半歪着身体，但看起来还是比躺在病床上要好一些。

    兰璟听到他的话，又努力多吃了几口，秦匀似乎笑了笑。吃过饭后，他突然道：“我从来没有进过你的卧室里，能带我去参观一下吗？”

    他光是说出这句话都显得无比的费力，如果再让他上二楼……但兰璟面对他的期盼，却根本没有办法拒绝。高大的机器人稳稳的将秦匀带上了二楼，兰璟推着他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这间房间很宽大，布置的也非常的舒适，放在最中间的是一张宽大的床，还有一个落地窗，窗口上摆着一束鲜艳的花朵，今天花匠送来的恰好是粉色的玫瑰。兰璟推着他慢慢的往里面走，秦匀睁大了眼眸一幕一幕的看着，隔了好一会儿才微笑道：“在这里住的好吗？”

    前面八年都过得很不好，很气愤，根本就不愿意回到这里，但这几个月却越来越习惯住在这里了。兰璟不会将自己的全部想法都说出来，只简单的道：“挺好的。”

    秦匀看到他床头柜上放着的相框，眼神中似乎透出向往的样子。兰璟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把相框拿了过来放在他的面前。相框里的照片是兰璟十九岁的时候拍摄的，他获得了油画比赛的三等奖，摄影师单独给他拍了一张照片，当时还登上了报纸。其实兰璟并不喜欢把自己的照片放在报纸上暴露给别人看，他很不喜欢。

    秦匀的目光落在那张照片上，像是很有兴趣的样子，隔了许久，才温声道：“可以将它送给我吗？”

    兰璟觉得这样的要求很别扭，可是面对面前的男人，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拒绝，他将相框放在男人的怀里，秦匀用枯柴一样的手指往相片上抚摸了一番，才轻笑道：“我第一次看到你，就是你的这张照片。”

    兰璟愣了一下，他完全不知道这件事。秦匀看着他，缓缓的道：“我对你是一见钟情呢……”

    秦匀在三天后离开了人世，死在了手术台上，他将生命挣扎到了最后一刻，即使到了最后，他依然没有放弃。但是有时候挣扎的力道是那么的弱小，即使他努力想要抓住任何的生机，却还是没有办法将自己从泥沼里爬上岸。

    兰璟听到这个消息，失魂落魄的走进了手术间里，这里有很多的仪器，整个屋子看起来冰冰凉凉的，走在里面，连脚底都能冒出一层寒意来。他愣愣的看着病床上的人，脸色已经是泛白的颜色，满头头发也全部都白了，寥落的跟枯草一般。他浑身几乎没有了血rou，只剩下一个骨架子，上面覆盖着一层皮rou而已，皱巴巴的，简直让人看了就感到恐惧。

    兰璟并不恐惧，他甚至能从那骷髅一样的面容上看出几分安详来，他的心渐渐的往下沉，慢慢的视线越来越不清晰，等有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落，兰璟才发现自己居然哭了。

    秦匀去世的消息只有一家报纸刊登了而已，但是并没有刊登秦匀的照片，只登了兰璟的半张侧脸。秦匀的丧事办得并不豪华，甚至还算得上是简陋，给他陪葬的东西也很少，其中有一样，就是秦匀去世时压在枕头底下的兰璟的照片。

    兰璟在秦匀的丧礼上第一次看到了秦老爷子，对方年龄还不到一百岁，所以看起来依然年轻，并没有什么老态龙钟的样子。他盯着兰璟上下看了好一会儿，才道：“就是因为你，所以羽儿不能回来给他父亲送葬？”

    兰璟并没有感到惊讶，秦羽求父亲放过兰璟的条件就是他在学成归来的时候，不能联络兰璟，也不能同他见面。兰璟以为秦老爷子会发脾气，对方却也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没有再讲了。

    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律师和秦匀之前的助理就约见了兰璟，当兰璟看到秦匀的遗嘱的时候，眼睛都睁大了，他浑身颤抖了一下，呆呆的道：“怎么可能……”

    秦匀将全部的财产都留给了他，不止是十分之一，而是全部，就连公司的股份也都是。其中也有留给秦匀的份，但是条件是如果他跟兰璟结婚才能继承，如若他找了别的伴侣，就自动取消他的继承权。

    这样的遗嘱是让兰璟觉得惊骇的，律师却一副不动如山的样子，他道：“兰先生，请签字吧。”

    兰璟签了字后，律师又拿出一样东西来，“这是秦先生留给你的私人物品，是一份录音，请您收好。”助理也道：“秦先生说过，他想要跟您解释的事已经全部放在里面了。”

    兰璟呆呆的看着那份东西，等到两个人离开后，他才将外包装拆开，看到里面的录音笔时，他戴上耳塞，慢慢的往楼上走，一边按下了播放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