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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制服他后,赫尔曼起身拨通了对深海特局的电话。过了不久,心脏的收容者就有的忙了。这些异常人鱼的武器被称为污染——一种至今原理不明的能够改变人类身躯的力量,具有极其强烈的传染性。跟赫尔曼想的一样,审讯过程中果然出现了污染爆发,今天这身衣服只有烧掉了。

    那女人惊魂未定。她用力抹着自己脸上的血,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画着太阳花图案的黄色塑胶布被血渍染污了。"你们真是些混蛋。"她质问道,"我要被抓到心脏里了,对不对?但我做错了什么?"

    "心脏的收容会视被污染程度决定。"赫尔曼有点愧疚,但他不这么做,不久后的一天这女人大概会直接因污染致死。

    "你到底是谁?"她问。"为何要这么对我们这些受害者?"泪水终究抑制不住,顺着那张精致的脸颊落下来。

    "城区分局的一名普通警探。只不过有点额外的工作。你丈夫的事我很遗憾,但我没什么选择。"警笛声响了起来。心脏的动作比想象中快不少。赫尔曼对着女人行了一礼,转身往门外走去。

    "我以为你会等那男人自己暴露的,好警察都会那么做,为什么?"

    说话的是加西亚.帕雷诺,心脏实验室的医生,赫尔曼的故交以及俄尔普斯深海特攻队的成员——半途回到陆地采购补给让她侥幸留下了一命,但是时至今日,她还吃着对抗污染的药物。

    心脏之外,那些一无所知的人们忙不迭的给商品贴上防污染的标签,然而可能一辈子没见过污染为何物。实际上,心脏实验室里面有很多这样被污染却传染性微弱的特殊感染者担任着科研学者,在终生监禁和为劳伦斯服务之间几乎所有人都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者。吃抗污染药物能够维持神智,但是不能阻止污染向皮肤蔓延开来,加西亚的皮肤已经全部变为一种夕阳落下似的紫色。

    "耽搁时间会有风险。"

    "没什么意义——反正他是一定要被关起来了,早晚都一样。"她耸耸肩,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少来了。我知道你是想要那男人的化验单,用来分析里面有没有什么梅瑞蒂斯的影响。路德维格,你可真是急不可耐。总是对梅瑞蒂斯的事那么上心。"

    "那女人怎么样?"赫尔曼打断了她的话。这种话他早就听厌了。

    "好得很,我们给她做了检查就直接回去了。"她笑笑,走过去递给赫尔曼一叠单子。"你要的检查结果,顺便说一句,梅瑞蒂斯最近的状态不太好。"

    白纸上印着那男人的检查数据。赫尔曼认出来有好几个指标都跟梅瑞蒂斯高度相似。他暗自叹了口气,翻开下一页。梅瑞蒂斯的名字赫然出现在头几行。整张纸没什么文字,一张b超图片嵌在纸中央。

    "怎么回事?"他问,声音都有点发颤。

    "没什么——只不过这个月的zigong不知为何没有按时活动。"她轻描淡写的说。"像是在为怀孕做准备似的。"

    "。。。别告诉劳伦斯。"赫尔曼攥紧了手里的那张纸。他用拇指在纸片上藏蓝色的人鱼内脏摩挲着,右边偏上有一颗畸形的已经愈合的裂口——那是弹片留下来的伤痕。开始时,赫尔曼还瞄准他的头和胸口跟颈项,到最后手指因为无数次扣动扳机肿起来时,他根本记不得每颗子弹都打了哪里。

    "劳伦斯不会对他怎么样的。劳伦斯早就没了兴趣——他不是安东尼奥,没有那种敢叫天公折服的野心。"她暧昧的看了赫尔曼一眼。

    "。。。我知道他对梅瑞蒂斯做过什么。"赫尔曼咬紧牙关,"所以别告诉他。"

    在致人柔弱的感伤还没弥漫到整个实验室之前,他得离开了。这毫无意义,赫尔曼比谁都更了解那个人鱼:和外表截然不同,梅瑞蒂斯是不死之身,且意志如铁。他又跟加西亚确认了一遍那个男人的感染源确实流着梅瑞蒂斯的血,就匆匆坐电梯离开了心脏。到地面上时,他瞬间心情舒畅,如终于见到日光的变温动物。

    他找了一家小咖啡馆坐下来,开始梳理这案子的脉络。在点了贵的吓人的咖啡之后,赫尔曼目送着店员离开,翻开了笔记本,用手肘压住画了很多圈和线的一页。他昨天顺手查阅了总局的记录,发现这男孩已经是湾区的惯犯了。他属于一个叫"螺母"的青少年帮派,大部分案子都是跟他的朋友一块犯下的。

    这样的犯罪组织在湾区比比皆是,只不过这个组织的核心成员来自于同一家孤儿院,因此全部由半人鱼,或者说混血人鱼组成,也不涉及任何性交易。一眼看去,这孩子的履历平平无奇,跟湾区所有问题少年几乎一模一样。

    不过,自从去年6月开始,这男孩就停止了一切犯罪活动,湾区的警探们还是头一次没跟他一块过12月的新生节。总局的资料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他们骗了赫尔曼,语气急不可耐,但其实根本没动一根指头,用的全都是旧资料。

    "您的咖啡。"招待冷漠机械的声音响了起来,打断了警探的想入非非。赫尔曼冲他点头致谢时候看到他耳朵里带着新型迷你终端——保卫者大楼玻璃外皮上映着的巨幅广告里的时髦产品,内置的芯片能让人一边沉浸在爱情电影的世界里一边身体自动行动。很多服务业雇主明令禁止使用的东西,说怕影响客人的体验。

    虽然对方大概听不到,不过他还是跟对一个人类一样道了声谢,这只是一种习惯,跟其他习惯一样不好不坏,占据着人类的多半行为,如此说来,其实有没有迷你终端其实区别不大。他啜了一口咖啡,往前翻了几页,在看到表示湾区的黄色水手标志时候停下了。

    一个女孩的名字出现在纸正中,而其他名字都被用不同颜色的笔划掉了。这位丽塔.艾格尼丝小姐——赫尔曼对她有点印象,他记得她是个喜欢打扮成战前摇滚歌手的少女,姑且算是赫尔曼的线人。他打开终端,在通讯录找到丽塔的名字输入进去一行字。当然,这些青少年是不接电话的。

    那个招待的迷你终端好像出了点问题,他轻轻敲击着桌面,跳起手指舞来。那男人严肃着一张脸,手指却活泼的点来点去,发出一阵松弛的摩擦音。赫尔曼看着,走了一会神。但过了一会,这家店的主人就走过来制止了表演者。万物回到轨道,一切如常。丽塔的消息发了过来,十分简略。

    "明天8点,老地方。"

    赫尔曼想起来遗忘沙洲里小罗密欧无辜的笑脸,感到一阵作呕。抢劫犯是两个人,他想。他早就找到了麦卡沃伊的账号,也发现他最近把状态更改成了有配偶。他又打开总局的记录,麦卡沃伊今年8月时有罗莎琳区的入境记录。据检察官说他跟着一个相貌英俊的男人。目前的资料已经整理完毕,接下来只差城区跟罗莎琳区的出境记录了,等总局整理下来大概还有两三天。赫尔曼把已经凉了的咖啡端起来一饮而尽。杯底烧糊了,又焦又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