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留下
春水楼里只剩下一众茫然无措的使者,再待下去也无益了。狐狸抓住手把我拉到一旁的酒池边说道:“他马上会去左舍用餐,你想找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左舍?怎么去?”我看向狐狸这副小侍官的皮囊,黑黑瘦瘦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我虽然也瘦,但好歹也有一身薄薄的肌rou,看起来至少健康而有活力,又顺口问道:“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 狐狸抬起手看了看这具骨瘦如柴的躯体,叹了口气,“用起来的确不大方便,但身份合适就行。”接着补充答道:“左舍,一家普通的农舍罢了。” 不得不说那些富贵公子的生活总是别有情致,放着琼浆御膳不用,跑来一间农舍用餐。当然这农舍也当真是一处疏韵雅致的地方,不比其他农家堆满了田耕农具,这里进门一眼便看到的是满院活泼灵秀的白鹿,院子里青松翠竹、秋菊冬枣,四季植物都奇异地长在了一处,只此一地,在机械城内也算是难得见到的江南自然风光了。 农妇在院子里筛弄着谷粒,看见我们进门也并未通传,像是习惯了有人进出,看来真的只是一处普通的农家。 狐狸带着我直直朝屋舍里走去,正靠近,只听见屋内主仆二人谈论着, 侍者苍白的声音:“这次来的权贵们倒也不多,最棘手的是噬魂王那边。然后还有北原冰海来的小皇子,据我所知这位小公子深藏若虚,行踪诡谲,然而也性子冷淡,不干己事不伸手……” 尺一:“北原冰海的小皇子……这小子是个变数,不必管他,咱们也管不了,就随他去吧,多派几个人留意着。” 侍者又道:“最后就是,战神殿来的那位,是位祭司大人。” 尺一嗔笑着:“若真是位祭司便还好了,他们派来的来的可不是什么祭司,按辈分我还得叫他叔叔……” 我掀开帘子,“谁要叫我叔叔?” 里边的贵人似乎并不讶异我会找来,只见他斜倚在榻上,一身金丝绣线、银边玉饰,手中懒懒地举着个金樽酒杯,看向我问候道:“水神叔叔。” 一位九尺大汉对着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少年叫叔叔,这画面颇有些诡异,他身边的使者恭恭敬敬的朝我行了个礼,狐狸也有模有样地回了礼过去。 这些贵族的小公子们从小都是在权势场上混惯了的,每次跟他们寒暄起来我就感到头大,于是当他差了小丫鬟给我搬来交椅的时候,我连忙摆了摆手说道: “不用麻烦了,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五六岁,难得你还记得我。这次我来,只是因为我们主上归位,派我过来跟机械神打个招呼,既然他闭关修行了,我过来知会一声,也就不打扰了。” 尺一立马毫不掩饰地喜上眉梢,用手指敲了敲一旁的侍从,嘴上说着:“是小侄礼数不周了,还要叔叔亲自前来,还不快去准备最好的灵兽,送水神大人出关。”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顿了半刻继续说道:“反正我一天也是闲散无事,我就呆在这边当是散散心了,等到哪天机械神出关了,我好赶早儿来拜会,算是完成任务。” 尺一端着酒杯僵硬了半秒,随即又立刻笑起来,只不过那皮笑rou不笑,然后人精似的话锋一转道:“这当然更好,免得叔叔几番来去舟车劳顿,您既愿意住下,我必当腾出最好的使馆,差人好生招待着。” 我盯着他冰蓝色的眸子,想从着深海似的眼眶中找出一丝破绽,却无迹可寻,只得摇摇头说道:“也免了,我自在散漫惯了,不习惯有人跟着,我呢,就在这边儿四处逛逛,想在哪住下自然再做打算。” …… 离开左舍,雇了一辆马车走过镀金门,算是到了外城。这一趟来的算是一无所获,我躺在轿厢里,狐狸依旧一副非洲难民的苦难相,我赶紧转过头去,那张磕碜的脸看得我实在瘆得慌。他拍了拍我的肩膀,留了句“免得你们家战神大人吃醋,我就不跟你回去了。”然后就化作一缕青烟飞出轿帘外去了。 “你这幅样子没人会吃你的醋。”我白了眼心道。 外面的车夫是一对官役,他们一边赶着车一边正小声地议论着: “听说没,这次水神大人也来了。” “水神?我怎么从未听说过,是上古尊神吗?” “嗨!也不是神,就是他们说的水灵,战神殿那位。” “他呀,听说他当时狐媚战神殿下,被打碎了神丹,然后又被奇人修士救下,与战神立了契约,永生永世成为了战神的奴隶,虽说只是战神殿下的一只走狗,但此人七窍玲珑,做事狠绝,所以战神走哪儿都会带着他。” 我:“……” 这大概是关于这段关系我听过的第十七个版本了,反正不约而同的我都不是一个什么好角色。想来倒也容易理解,战神大人神圣光环不容玷污,民间那些写书的编撰轶事当然只会把我写成个大反派。 车轱辘滚着尘土向前,我扯下帽檐盖在眼睛上挡住刺目的阳光,懒懒地睡下,不再听他们闲谈。 …… 在东港的外城有一个算是赫赫有名的家族,海蜑家族。蜑族人多以捕鱼为业,整个南国乃至外邦都有他们的海鲜生意。 那日我回去跟桀异商量了之后,他决定先暂时留下静观其变,等到圣灵节过后这里若还是一切如常再回去另做打算。桀异把上次卖精赚到的一担灵石拿来在海边盖了一个武馆,教渔民们一些拳脚功夫挣钱。在海鲜市场大环境下武馆的生意终究有些惨淡,于是闲下来他便学着跟蜑家人下海,捕鱼卖虾,一天朝九晚五,倒也忙得不亦乐乎。 入秋后,天气转凉,豆大的雨点儿砸在身上不再带有被高温蒸过的温热之感,反而带了一丝寒意。别的地儿渔船出海的频率都较之前少了很多,而蜑族人的男儿各个都是吃苦耐劳,勤恳淳朴的汉子,哪怕是冬日里遇到了雷暴,也能凭着丰富的经验和过人的毅力完成出海。 那日清晨,海风瞧着窗户,我下身含着桀异粗硕的巨rou醒来,远处朝霞晕染了海水,连渔船上的白帆都一并染红了,舢板船、乌篷船、小木舟……各式各样的船只飘荡在流光溢彩的海面上,像是一只只忽闪忽闪的火蝴蝶,船上的伙计们高声吆喝着,隔着条条碧波相互问好。 “难得又是个晴天!”桀异睁开惺忪的睡眼,看着窗外缓缓升起的一轮红日感叹道。 我被身下腰圆臂粗的男人紧紧箍在怀里,后xue里那条潜伏着沉睡的巨蟒又有了抬头的趋势,我赶紧撑起身子把那雄腥的巨物抽送出来,只见黝黑的半勃阳具上黏满了一层浓白的jingye,像是巧克力沾着奶油酱,在空中缓缓滴落。 “出海了哥!”我凑到他的耳边喊道。 每天都精虫上脑的大种马这才一拍脑袋,从睡意中清醒过来,三两下起身,光着腚跑到院子里冲了个冷水澡。 趁着天气好,我也头一次跟着桀异上了甲板。海腥味儿裹着铁锈味儿在风里四处游荡,甲板上四散着蓑衣、刺网、绳索、大小铁桶……一片脏乱。船上几个打着赤膊的海蜑人看见我们热情地打了个招呼,一边铺着网一边冲桀异笑道, “哟,今天带儿子上船!” “小哥看起来这么年轻,没想到娃都有了。” 桀异摇摇头也解开了上衣,一把丢到我手上,然后走到船尖儿解开锚链,抱起约有半吨重的锚爪扔到船板上。哐当一声后他拍了拍手,搂着我肩膀的大声回道:“什么儿子,这是我老婆!” 这一解释那几个汉子面色便显得更惊讶了,其中一个憨厚淳朴的青年人停下手上工作看着我结结巴巴问道:“小,小公子,这才多大了?” 我把手上宽大的上衣叠好抱在怀里,腾步跃到船舱顶上安静地坐好,看着下面的渔夫回道:“嗯,大概就,比你们一船人加起来年龄都大。” “……” 乘着风,数百艘大船驶向远方,一天的劳作又开始了。我坐在船顶,剥着橘子瓣儿,眼底水天相接、海天一色,精壮的渔夫们像水族精灵一样在船板外的海浪里穿梭,常年受海风吹拂的身体皮肤皲裂粗糙,但无数次在海里翻腾,撒网收网又锻造了他们强壮有力的肌rou,借以与每日的狂风巨浪所抗衡。 不一会儿,船舱里又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孩儿,说是小孩儿只是因为他那张脸看起来实在太稚嫩了,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个小朋友。而实际上等他整个人从舱里出来后我才发现他其实个子跟我差不多高,估计也有一米七多些,肌rou瞧着倒比我结实多了。我低头瞅着他问道:“你多大了?” 男孩儿抬起头,不太适应阳光的眼睛半虚着,乖乖回答:“十一岁了。” 怪不得那群人当我年纪小,我这才恍然大悟,东港的成年人普遍都是两米半的个子,我这身形瞧起来的确容易惹人误会。 我翻了个身跳下来,浪里的桀异刚刚捉住一只大鱼,他抱着鱼单手撑在船舷上炫耀似的看着我,日光毫无阻挡的穿过碧蓝的天空,落在壮汉漂亮的子弹肌上,浓密的腋毛浸湿了贴在手臂下黑压压的一片。 看着老公大狗狗求奖励似的眼神,我笑了笑扬起手扔出一瓣橘子,被他稳稳当当地一口接住,叼在嘴里嚼了嚼,接着把鱼扔进桶里又一个猛扎钻进水里去了。 我回过头来,那个少年穿着麻衣依旧木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副憨态可掬的样子,我便顺口问道:“我叫小天,你叫什么名字。” 小肌rou汉子面容还有些羞涩,回道:“我叫蜑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