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永远是主子羽麾下的鸩鸟
本想着那黑衣人定会不敌众人死在外头,却不料竟活着回来了。 赵昀初饶有兴趣看向他,“有几人?” 对方看向被烧得焦黑的妆台,又低头瞧了湿漉的地面,蹲下身沾水在干处写了一个“八”字。 果不其然! 赵昀初冷哼一声,视线落到黑衣人满是伤口的身上,“我倒是小瞧你了,能以一敌众,你这身手还真不简单。” 黑衣人不语,恭恭敬敬跪在地上。 得不到回应,赵昀初仿若被冷落的孩童,心底的火气瞬间漫上了脸。 从红木衣柜里拿出一个做工精巧的木匣,对着一声不吭的闷葫芦冷声道:“你若敢滴出血污了我这黄木地板,我便剜去你二两rou!” 他将木匣扔给黑衣人,“滚去屋外上药,莫脏了我的厢房。” 对方行了礼,快步走到院子里处理起伤口。 瞧着那滴血的残破玄衣,赵昀初皱了皱眉,面含嫌恶朝外扔了件干净衣裳。 他靠着门,细细打量褪去衣衫的赤裸rou体。目光淡淡掠过起伏的肌理,他若有所思地挑挑眉,接着便踩着闲步躺到了床上。 盯着顶上木梁的飞凤,思绪不禁渐渐飘远。 二十多道剑伤,五处重伤深可见骨,十三处轻伤皮rou外翻…… 啧…… 这人还真是厉害,八名暗影围攻也未能伤到要害。若换成他,不死也得少上几块rou。 如此一想,他倒有些另眼相看。可一旦想到这人是楚昭派来的,他又心生怒火,想要将人拆骨吃rou。 阴狠的杏眼微微转动,沁着寒光的眼珠直勾勾顶着缠绕绷带的人。 良人不可为他所用,那便是降世祸害,若能成为他麾下之臣,那便另当而论了。 想到这,他坐起身从墙壁的暗格里取出了一个精美的玉盒。 …… 房间里弥漫着木材烧焦的气味,那被毁坏的妆台已然失去原有的精巧。 赵昀初坐在床上,左手肘撑着膝盖,目光淡淡打量着跪在前方的人,“离那么远做什么,怕我杀了你?” 黑衣人听闻此话,挪膝靠近了些。 赵昀初冷笑一声,抬脚踩在这人肩上。瘦削的脚背绷起几道筋,有着圆润指甲的脚尖滑过对方的脖子,又猛地勾起面具边缘。 “你叫什么?”他笑着问道。 “……” 对方久久不语,沉默得跟个哑巴一样。赵昀初不耐烦地啧了声,不爽这人的不反应。本想给点颜色瞧瞧,却被一道突响的刺耳难听的声音止住了动作。 “原来你会说话啊,我还以为你真是个哑巴呢。”他笑了笑,将人拉近自己,“说吧,你叫什么。” “羽…鸩……” 赵昀初指了指桌上的茶水,“写下来。” 黑衣人照做,地板上映出笔画。 赵昀初简单瞥了两眼,目光转动重新落在玄铁面具上。他伸出手,在上面敲了两下,“你们这东西戴得倒是结实,怎么都不会掉。” 羽鸩清了清嗓子,粗拉的嗓音依旧刮刺耳膜,“面具…是缝在脸上的……” 嗯? 赵昀初眉头上挑,带着狐疑的神情把人拉到面前,手上使了力气,能隐约看到面具缝隙间被拉扯起来的rou皮。 他嗤笑一声,杏眼冷了几分,“你还真是条好狗,被驯服了,就忘了野性。” 羽鸩不回话,只是默默低着头。 赵昀初见不惯这窝囊样,原本就起了杀心的他眼下就更想除掉面前这人。但他会忍住,会耐心地安抚自己,不断告诉自己得留着这人的命。至少,不能让其死得太轻易,总归要为他卖些命。 思及如此,他重新勾起笑,将枕头底下的匕首扔给对方,“把面具给我摘掉,还有,不许脏了我这地板,否则宰了你的手。” 威胁并未震慑羽鸩分毫,他稳稳拿起匕首,十分熟稔地用刀尖挑断了缝在rou里的线。 这粗暴、直接又利落的手法看得赵昀初暗自称奇,心说这羽鸩还真是条被调教到极致的好汉。 “你这忠心着实奇怪,受了这样的对待还能一根筋向着楚昭。”他轻蔑地弯了弯眼角,眸子里折射出的恶意如滔天洪水顿涌出来。 他没再多言,只是伸手握住面具用力一扯。 细线拉起了皮rou,随着轻微的刺啦声,挂着不起眼rou沫的细线脱离了禁锢。 羽鸩一声不吭,脸上甚至不曾有过变化,这看得赵昀初极为不满。他眯了眯眼,冷冷道:“敢落下一滴脏血,我就把你剁成rou块喂野兽。” 羽鸩擦了擦破皮流血的地方,属于暗影的隐忍让他看上去就同硬邦邦的石头,没有痛觉,亦没有恨意。 赵昀初深深看他一眼,眼底划过极度的不悦。但想到这人的榆木性子,他又懒得再置气。冷哼几声,他当着对方的面打开了玉盒,“这里面是万金难求的血丹,吃了可得甲子内力。你如今救我一命,又为我办事讨了我的欢喜,我便发发善心赏你这药。” 他将玉盒递过去,脸上的笑纯净无害。 羽鸩怔了怔,呆愣着接过冰凉的玉盒,目光落在红艳的药丸上。 “快吃下它,别傻愣着啊。”赵昀初笑得纯粹,仿佛一天真少年。 未有多少犹豫,羽鸩极为直接地吞下了血丹。 这下倒弄得赵昀初颇为诧异了,“你就不怕吃的是毒药?” 羽鸩垂下头,语气带着坚毅,“主子赏赐的便是好的……” 主子…… 主子? “噗……哈哈……”赵昀初忍不住笑出了声,连眼角都泛出了泪花,“你一楚昭的狗,会认我做主人?” 戏谑的话一出,羽鸩一反常态地有了反应。只见他后挪几步,额头磕在地板上,闷闷的沙哑难听的声音传出来,“羽鸩的主子只有您,也只能是您。” “即便我骗了你,要你吃下的不是什么血丹,而是这让人痛不欲生的三尸丸?” “羽鸩无惧无悔亦无恨……” “为何?”赵昀初收敛了笑意。 “羽鸩认定了主子,主子便是羽鸩的天,无论主子要羽鸩做什么,羽鸩都甘之如饴……” 甘之如饴…… 好一个甘之如饴…… 心口有些发堵,叫他莫名难受。赵昀初错开视线,轻颤的睫毛说着若有若无的脆弱。他捏了捏拳头,撩开被单将自己包裹住,沉闷的话音隔着棉被渗出来,“滚出去……滚出去……!” 羽鸩恭恭敬敬行了礼,拿上面具轻脚退出了房间。看着木门缓缓合上,往常冷静锐利的眼眸流露出了丝丝眷恋。 他摸上脸侧的伤,感受着对方残留的余温,面瘫的脸勾起了僵硬的浅笑。 即使主子不复往昔,亦将他彻底忘却,他也依旧是主子羽麾下的鸩鸟。 他的心始终、也将永远向着他视为一切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