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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陈佑安哆哆嗦嗦地往篝火里丢着柴火,祈雁靠坐在一旁已经剥落了颜色的柱子边上,瞳孔涣散,仿若游魂。 带着祈雁,陈佑安不敢回军营里,他的保命信物只保得住自己。 好不容易半哄半拖地将人拽到这座他暂时落脚的破庙里,不巧又碰上了雨。缠绵的细雨交织着落到屋檐上,陈佑安发了愁。 想要在这座四面漏风的破庙里过夜,得生点取暖的火才行。否则以他跟祈雁目前的状态,大概率会冻死在这个夜晚里。 “吃、吃东西吗?”陈佑安好不容易生好了火,又低下头翻自己随身带着的包裹。 出军营时他带了些干粮,但不多,到了今天,已经只剩下了两个馒头。 祈雁唇色苍白,毫无动静。 陈佑安只得又凑到了他身边,小心翼翼地将馒头递了上去。 但祈雁依旧没有张口的意思。 “祈大人,吃、吃东西……”陈佑安有些急。 祈雁皱起眉,原本涣散的眸子凝了点神,微微垂下眼,见了他,却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不吃、不吃……放过我吧,我没什么用的……”他喃喃着,语气悲怆。 一边说着便打掉了陈佑安手里的馒头,挣扎着往外爬。 陈佑安慌了神,下意识一把抱住他。 “吃了,吃了才会好,我没下毒。”陈佑安好不容易才制住他,坚持不懈地拿着馒头到他嘴边。 祈雁摇头,怎么也不肯吃。 陈佑安一个没拿稳,馒头顺势落到地上,裹了一层灰。 “……祈大人!” 陈佑安低着头捡起馒头,埋怨地看着已经躲到一旁的祈雁。 祈雁躲在柱子后面,抱着头说着颠三倒四的话。 陈佑安爬了过去,强硬地拖着对方到火堆旁。 火光灼灼,烧着木块,燃着灰烬。 祈雁被火光吸引了注意力,整个人安静了许多。 陈佑安并不嫌弃掉到灰里的馒头,擦了擦又放到怀里,盯着祈雁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才又慢慢道:“祁大人,我、我之前没找到你……” “之、之前刚打仗的时候我就在找你了……但我找不到你,祈大人。” · 莺歌燕舞,灯影憧憧,青楼女子百媚多娇。 他战战兢兢跪在下面,宿朝的太子一身便衣,摇着扇子坐在堂上。 仅仅只是想看看太子爷是个什么模样,鼓起勇气微微抬起了头,没看见太子,却看见了新官上任的盛难太守。 两眼对视之间,陈佑安状似痴呆地张了张嘴。 祈雁微微一笑,对着太子道:“殿下,不过是犯了些小事,何必大动干戈?” 犯的确实是小事。陈佑安刚跟着老板来盛南不久,周转多次,最后求得的谋生计量也不过是在青楼当差。 但他很倒霉。才来不久,看人眼色都还没学会,便跟着教他的老头子在太子微服逛青楼时捅了娄子。 像这样跪着,陈佑安并不觉得累。只是这次时间太久了,稍微觉得有些疼。 “祈卿,这样算是大动干戈吗?”太子的答话让跪在他旁边的老头子又抖了抖。 陈佑安懵懵懂懂,只能低着头看着祈雁的鞋。 最后他跟老头子还是被保了下来。 新上任的太守跟太子是至交,尽管惹得太子颇为不悦,却依旧得了放人的恩典。 老头带着他千恩万谢,将额头磕出乌青的印。陈佑安踉跄着出了房,不舍地回头,只看见祈雁的背影。 陈佑安从头到尾只记住了祈雁的眼。什么多谢大人救命之恩,多谢太子爷宽恕,他一句也没记住。 跟着念也念不对,趴在地上只磕磕巴巴念出祈雁的名字。 他很少能完整地念出一个外人的名字。脑子不听话,嘴也不听话,说不出讨人喜的话,连人的名字都能念结巴。 或许是上天怜悯,也可能是祈雁的名字太过简单,两个字从陈佑安的喉咙里滚出来时,都带着眷念与感激。 祈雁似有所感,微微低下头,看着脚边的人,不解。 之后陈佑安差点被赶出去。 他灰头土脸地被拽到青楼外面,老板娘站在门槛边上,冷眼看着龟奴们拖拽着他的脚和手往外面扔。 老头瑟缩在老板娘身旁,捂着脸不敢吭声。 他来盛南来得很辛苦。从偏远的村里一路跋涉,因为脑子不好常常被人欺负,到了盛南时都是鼻青脸肿的模样,这份活来之不易,他也不想因此便被人扫地出门。 犯错的不是他,惹太子生气的也不是他,为什么还要赶他走? 他明明很听话。 祈雁又出现了。同太子一起,准备离开。 陈佑安这次没再只低着头,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看,看到的是祈雁牵着楼里头牌姑娘的手,目光缠绵而温柔。 他不知道在他走之后又缺席了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祈雁,再看着祈雁转过眼,看向他。 “怎么又是这小厮,哪哪都能看见,许老板,你莫不是专门来气我?”太子看起来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摇着扇子走过,低头看了他一眼,嘴上是这样说,看起来却并不是有多厌烦。 “他想要接着做便做吧。”祈雁依旧弯着眼,温柔地说。 “愣着干什么,赶紧谢殿下和祈大人!”老板娘恨铁不成钢地跺脚,赔着笑走过来按着他磕头。 陈佑安的额头这次出了血,再抬头时,却依旧只能见到祈雁的背影。 · 祈雁离火堆离得很远。陈佑安还是没按住他,只顾着一个人陶醉在突然苏醒过来的过往的记忆里,再回过神时祈雁已经又躲到了柱子后面,又因为湿冷的夜晚忍不住发抖。 陈佑安小心翼翼地靠近,头一次知道了如何观察一个人的脸色,确定祈雁又陷入之前茫然的状态后,才敢欺身上前。 ——然后做了他之前还会做梦时在梦里做的事。 吻了吻祈雁的眼。